衆人的目光皆投降了婼苒凌厲的掌法,只見那納蘭燭且戰且退,招架十分棘手,忽地一招“神龍折骨手”打出。這門神功一掌之處,七股截力,勢道層層如浪;繼而雙掌齊推,七七變換,四九橫生,竟有四十九股截力。
婼苒陡然運氣,內勁抗外,納蘭燭頓覺痛如骨折,急忙後退爲營,穩紮穩打。白岈見此後不禁愕然良久,只見兩人已經拆的三十餘招,婼苒漸生浮躁,掌法快極凌亂,促如雨點。白岈心急如焚,於心思道:“暗器呢?奈九姮娥如何指點的你?”
這時忽見納蘭燭挪移變換,馬步一紮,兩手展如鶴翅膀,待欲反攻。白岈登時爲之一振,駭然道:“這位置——”
納蘭燭所站的位置恰到好處,疾攻可乘,緩攻可拿,其中的奧妙難以言表,彷彿敵如刀俎魚肉,又似暗中突襲。丁若灷嘆道:“晚了……玩了……這是‘銷流劍掌’……”
這門掌法若取優勢,則偏重於身法,與對手的距離不宜過遠也不宜過勁,站位要恰到好處,便於發揮拳腳的威力。
納蘭燭凝眸道:“公主,得罪了。”話音剛落,一掌宛如箭矢般拍去……那雲仲陽不禁仰天大笑一聲,忽聽轟隆一聲,金光迸發,只見納蘭燭瞬間被震飛三丈之遠。
衆人驚愣不已,眼力若差的人由於納蘭燭出手極快,以爲拍在婼苒胸口,不幸被婼苒內功反震,當下驚歎起了婼苒的內功。然則其實,納蘭燭的掌尚未命中,中途即被一股強有力的彈力給震開了。
納蘭燭滿臉詫異,感覺自己出了三成的掌力,而卻被反震的有了九成掌力的傷害。他不解其故,自己內功明明勝於她,而且出手又是快狠準,以這種時機、這種位置而打出的“銷流劍掌”而論,即便對手內功強於自己三倍,也會被此掌挫傷。雖然說沒打算傷她,但只須觸身時輕輕一推,勝負便見分曉,因爲在場的都是高手,必然不會看走眼。
可是這下衆人都看走了眼,原以爲納蘭燭會贏,誰知他竟然會被反彈出去。
納蘭燭道:“這就是你的寶貝?”
雲仲陽狐疑道:“究竟是什麼?幹嘛還藏着掖着!”
婼苒笑道:“拿出來就不靈了。”
白岈心頭一喜,自然知道婼苒使得什麼法寶,樂道:“看來納蘭燭中計了,不能施展拿手絕技,來對付這等厲害的寶貝,是沒有打贏的勝算了,現在我們穩操勝券。”
丁若灷見他胸有成竹,也鬆了口氣,但不知婼苒所持何物,衆人亦心奇不已,而婼苒只是不說。納蘭燭便即疾攻而上,招招式式快如流星,非逼她拿出寶貝。這婼苒勝了一招,心裡樂呵不已,本來就在三十餘招後心生浮躁,有棄戰之心,這下全依賴起來寶貝,自然而然的也就暴露了。
雲仲陽見她周身縈繞飛舞着一把寶鏡後大驚失色,登時厲聲道:“住手!”衆人爲之一振,場面一時鴉雀無聲,而那丁若灷卻緊蹙雙眉,眼中暗含一縷驚疑的煞氣。
雲仲陽右手一揮,奪來寶鏡,細審之後凝眸道:“鏡子哪裡來的?”
婼苒愣怔不已,暗忖道:“蛾眉鏡不會是師父偷得仙界寶貝吧,這下慘了,我得想辦法瞞混過去。”她怯弱而立,膽戰道:“撿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小臉通紅,任憑誰瞧見這般模樣也知道她在說謊。
雲仲陽喝道:“我問你,鏡子哪來的!”
婼苒撒謊的心一下就被嚇沒了,喃喃道:“我師父給的。”衆人齊看向了奈九姮娥,奈九姮娥安然道:“我可沒這種寶貝,不是我這個師父。”雲仲陽怒目道:“你師父是誰?”婼苒弱弱回道:“花蠍姬。”文武百官聽後驚愕不已,以爲她是魔教妖女,不禁向後退了數步。
雲仲陽厲聲道:“你師父哪來的?”
婼苒呢喃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雲仲陽龍睛一瞪,婼苒膽顫道:“我真不知道,你殺了我也是這樣啊。”
奈九姮娥道:“何必難爲一個丫頭,師弟還要自重,我可以證明,她並不知此鏡的由來。至於用法,還是我教的呢。”
婼苒聽後,當下斷定這是仙界寶貝,一時鵠立風中,戰戰兢兢的思道:“天呢,兩個師父都害死我了,一個師父偷仙界寶貝,一個師父讓我拿來對付納蘭燭,我該怎麼辦啊!”她怯怯弱弱的溜到了白岈身後,水靈靈的大眼睛靈動的誰說話就看誰。
雲仲陽臉色嚴肅,難以掩蓋那抹憂傷,這時見蛾眉鏡後書:“花婼妘苒崤亦鳳,偏教崤鳳變霄鳳”後更是驚愕的目瞪口呆,那前句爲自己所書,而末句卻是奮筆疾書的血書。他兩眼銳利,仔細的打量婼苒,於心思道:“婼苒?花婼,妘苒,花蠍姬,婼苒……難道她是……”
忽地長嘆一聲,順了順心情,對文武百官右手一揮,沉聲道:“你們都下去吧。”百官領諾而退,雲仲陽道:“你師父喜歡喝什麼酒?哪裡人士?”
婼苒呢喃道:“相濡酒,如天峰虹湖畔人。”
雲仲陽激動道:“你爹孃呢?”
婼苒納悶不已,誤以爲要被滿門抄斬,嚇得緊緊抓住白岈的鶴氅,回道:“我是孤兒……師父說在青韶溪邊撿的……”雲仲陽悲中帶喜,喜中帶悲,激動的顫抖不已,不禁迎上前去。婼苒驚恐無助,一頭藏在了白岈身後,那白岈紅瞳怒視,冷冽凜然,右手早已握住寶劍。
雲仲陽無視白岈,見婼苒害怕,忙即收了收情緒,輕聲道:“青韶溪是我與花婼相識的地方。”婼苒不明所以,探出腦袋,忙說了句“那又怎樣。”又疾疾的藏了起來。
雲仲陽道:“蛾眉鏡是我贈給花婼的……‘花婼妘苒’也是我所書,花婼是她的名字,妘苒是我女兒的名字……你說這意味着什麼?”
白岈訝異少許,看了看婼苒,凝眸追問道:“你贈她蛾眉鏡,是決絕之意?”雲仲陽憤然道:“不是!”白岈亦憤然道:“那然後呢?”
奈九姮娥哼聲道:“還用問嗎?‘崤亦鳳’……‘地上的也是鳳凰’……當然是拋棄她,讓她留在凡間,自己返回了仙界了……不然怎麼會有‘偏教崤鳳變霄鳳’的不甘,又怎麼會加入魔教呢?”
婼苒左看右顧,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雲仲陽急道:“我沒有,那天之後,我就找不到她們所在……以爲是她們母女遭至嫵星軒所殺……”
丁若灷道:“花婼加入魔教,是爲了給她女兒奪取應得的地位。師兄不能拿閉關練功就草草了事,難道你真不知道花蠍姬就是婼苒?”話中顯然帶有逼問的語氣。
雲仲陽一心認女也沒在意,而婼苒卻恨恨道:“你不要胡說八道玷污我師父,我師父纔不會跟他有牽扯!”雲仲陽愕然半響,焦躁道:“你還不明白嗎?想想你名字,想想你師父,我是誰,你還清楚嗎?”
婼苒囔道:“婼苒不是我真名字,是我自己改的,你不要誤會,我真名叫……叫……叫……”想起“蕭亦鳳”三字後,便覺還不如“婼苒”有藉口脫身。
雲仲陽追問道:“你真名叫什麼?”
奈九姮娥道:“春去冬來雨,來年花復花。蕭然胭脂後,是否鳳年華。”
雲仲陽凝眸道:“什麼意思?”
奈九姮娥冷聲道:“人與花能不能比,天與地能不能比。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答案,不是你說能就能,不是你說好就好。儘管她這麼恨你,還是希望有一天你能接她,哪怕是人老珠黃的那天。婼苒的本名就‘蕭亦鳳’,蕭條的蕭……什麼意思你自己去想吧——恕不奉陪!”話訖,徑自起身揚長而去。
婼苒本欲追去,雲仲陽攔截身前,沉聲道:“你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恨我嗎?爲什麼不跟我相認!”婼苒一怔,心急火燎,一時不知所措,竟把蛾眉鏡丟給雲仲陽,弱弱道:“鏡子給你,我不要了。”並無排斥怨恨之心,單純的想盡快脫身。
雲仲陽心如刀割,眼着清淚,因顧及顏面以及嫵星軒之故也沒追去,輕嘆了一聲,沉吟道:“剛纔有點私事,現在我們開始,‘妘苒’與納蘭燭的比試算你們贏了。”
白岈氣不可忍,險些拔劍,幸虧丁若雁及時按住了他的右手,小聲道:“冷靜點。”白岈恨恨的插回已拔出了三寸的神霄劍,凜然冷覷道:“我也有點私事,我們改日再戰。”話訖,甩開丁若雁的手,不容分說當下提縱追了過去。
雲仲陽爲之一怔,若有所思,輕嘆道:“罷了,我也想一個人靜一靜。”
丁若灷冷聲道:“師兄有膽量不去見師姐嗎?”
雲仲陽道:“連你也指責我?”
丁若灷拱手施禮道:“不敢,我會守口如瓶,絕不會向龍後吐露半字,但是師姐我就不敢保證了。師兄今日費心勞神,也該休息下,我等不便打擾,就此告辭。”話訖,轉身便走。
如今他心中起疑,但仍不忘爲上官婭等人爭取時間,故而提醒雲仲陽,刺激他去找奈九姮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