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東郭先生接到了柳涉的請柬,傍晚樊樓,請東郭先生赴宴。
東郭先生逮着鬼臉面具,面具以青銅澆築,似哭似笑,讓人見之生畏。
“柳老頭請本座赴宴,其心不明啊!”青銅面具下,東郭先生的聲音,宛如鬼魅,傳了出來。
這是一處極爲隱秘的所在,房間幽暗,四周怪石嶙峋,宛如鬼域一般。
一個飄忽不定的聲音應道:“主人,以屬下看,柳老頭請主人赴宴,不懷好意,近日殺神東方風華在開封城內肅清幫派,收爲己用,統轄一處,統稱爲城管,而這些幫派的背景,竟然毫無反應,似乎認命了一般,顯然是有人警告了他們,而能讓這些人放棄這幫派利益的,除了宮中的那位,不做二想。”
東郭先生喈喈怪笑,“趙禎小兒,當年趙匡胤謀奪了我家的天下,如今還想奪取本座的鬼樊樓不成?
他卻不知,這鬼樊樓,與地面世界可不一樣,只要本座稍稍動作,就能要了他趙禎的小命,只是這些年本座忙着經營海外,沒有動手罷了,弄死了他幾個兒子,算是警告。
如今看來,趙禎已經不適合做皇帝了,鬼師,趙允讓那老兒怎麼說?”
黑暗之中,一個飄忽不定的身影走了出來,衣袂飄動,佝僂着背,走路之間,毫無一絲聲音。
“趙允讓答應了主人的條件,只要讓他的兒子當了皇帝,願意與主人共分利益。”
東郭先生大笑道:“這纔是聽話的,這天下輪迴亂治,哪有不衰的王朝?怎及得上不衰的榮華富貴?讓他們去狗咬狗,掙這個所謂的帝位吧,我們拿到實際的利益,纔是最好的。”
“主人英明!那柳涉的宴會?”
東郭先生一揮手,不屑的道:“千年世家的面子,還是要給的,柳涉雖然老了,但是卻不糊塗,本座還不想得罪他,準備一下,本座前去赴宴。”
鬼師躬身退去。
東郭先生坐在椅子上,摘下了面具,面具下,是一張蒼白而英俊的臉,面白無鬚,脣紅齒白,絕對的美男子一枚。
只是雙眼之中,明滅不定的閃爍着點點火光,讓他看起來不似真人一般。
“柳老頭,沒想到竟然與未央攪合在一起去了,想要拿下我鬼樊樓不成?卻不知,你有沒有這麼大的胃口!”
“未央啊未央,你到底是何人,橫空出世,才華絕代,偏偏似乎對於榮華富貴並無興趣,反而對那些泥腿子關愛有加,這種人,不是傻子就是聖人。”
“你未央固然不是傻子,莫非你想成聖不成?”
“孔聖人被拉下了神壇,聖位空虛,多少人在積蓄底蘊,打算立地成聖,你未央,真的有把握嗎?”
“呵呵,今日就讓本座見識一下,這位曠世奇才,到底是何等人物!”
未央坐在開封府的大堂之上,指尖盤旋着羽箭,細不可查,雙眼微眯,似乎在思考問題一般。
鬼樊樓的主人東郭先生,接下了請柬,就肯定會應邀前來,只是到底是個什麼章程,未央還沒有想清楚。
太陽終於要落山了,未央只見得羽箭,落在了腦後,插在了髮髻上,化作一枚髮簪。
他面無表情,站了起來,王慶早早就在門外候着,馬車也早就準備好了。
一路無話,徑直來到了樊樓。
樊樓周圍百米之內,今日全部被肅清,行人不得通過。
潘肅坐在大廳裡,臉上的汗,不時的往下流,一綹一綹的,在腳下匯聚成了小溪。
天下間,能讓潘肅害怕的人不多,但是今日,要入樊樓的三個人,每一個潘肅都害怕,當然,最讓潘肅害怕的,還是鬼樊樓的主人。
樊樓是樊樓,鬼樊樓是鬼樊樓,兩者並沒有任何交集。
但鬼樊樓的主人東郭先生,可比他這個樊樓的主人潘肅強的不是一星半點。
鬼樊樓在開封存在的時間不可考,有多少人也沒有人知道,那些人是他們的人,更是沒有人知道。
潘肅雖然出身將門,家裡勢力不小,但是面對這麼一個龐然大物,朝廷幾次想要清剿而不得的鬼樊樓,就算是賠上整個潘家,也不夠人家玩的。
所以今日,潘肅抱着必死的決心,或者說孤注一擲也好,總之,潘肅覺得今日,絕對不會善了。
這三個人,無論是哪一個出了事,都不是他潘肅所能承擔的。
柳老爺子就不用說了,無論是將門還是士林,亦或是皇宮中,都是尊重有加的大佬。
未央更是天下集團的首腦,皇帝陛下的肱骨,更不能出事。
至於東郭先生,這傢伙要是在樊樓出了事,只怕明日,樊樓就會被洗成白地,潘家人也會惶惶不可終日。
這就是潘肅害怕的原因,但是他樊樓卻不得不籌備這一場宴會,因爲就算是他不接手,也脫不了干係,他與未央,本就是一體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眼看着時間要到了,潘肅沉聲喝道:“留下兩個人,其他人盡數退出樊樓。”
樊樓的服務人員,足有上百人,還有一些清倌人,聽到老闆這麼說,自然不敢反駁,他們都能感受到今日的氣氛有些不對,就像是山雨欲來前一般,似乎連空氣都凝聚了起來,讓人不安。
待衆人退去,潘肅便閉上了雙目,他的身後,站着一男一女,男的孔武有力,一身小廝打扮,女的容顏豔麗,身着勁裝。
這兩人,就是潘肅的護衛,都是功夫高強之輩,尋常人,就算是十來個,也能輕鬆擊殺。
但是今日,兩人明顯全神戒備,看向樊樓門口,雙目眨也不敢眨。
未央的馬車,在樊樓前,遇到了柳涉的轎子。
柳涉今日穿着一身員外服,精神健旺,只有兩個轎伕跟着他來了。
他下了轎子,正好看到未央的馬車,便等待了一會,未央下了馬車,給柳涉施禮。
柳涉看了看未央,笑道:“小子當真是好膽色,東郭先生此人,狠辣無情,殺人如同喝水一般,你竟然敢孤身而來,膽色過人啊!”
未央笑道:“老爺子不也是沒帶人嗎?晚輩若是帶了人前來,豈不是弱了膽氣?還怎麼跟他談判呢?老爺子纔是真英雄啊。”
柳涉哈哈大笑,似乎根本不在意即將到來的風雨一般,“臭小子倒是會吹捧,不過老夫喜歡。”
兩人說說笑笑,聯袂而入。
潘肅豁然起身,給柳涉見禮。
柳涉看了看他的兩位護衛,擺擺手說道:“罷了罷了,把酒菜端上來之後,你們就退去吧!”
潘肅急忙道:“老爺子,怎能如此,晚輩雖然力弱,但是也願盡一份力。”
柳涉呵呵笑道:“你今日能等在這裡,在年輕人之中,就沒有幾個人有這般勇氣,你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勇氣,就不用再這裡耗着了,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也不是你能參與的,還是退去吧。”
潘肅正要爭取一下,未央開口道:“老潘,聽老爺子的,過會你帶着這兩位去吧。”
“好吧!”潘肅心有不甘,他很想借此機會證明,自己不是一無是處的紈絝,但是又攝於東郭先生的兇名,內心實在是掙扎的很,不過有臺階下,正好就坡下驢。
樊樓一時安靜無比,屋裡的五個人,全都靜靜的呆着,等待着東郭先生的到來。
終於,金烏西沉之時,一個陰柔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過來。
“柳老相邀,晚輩柴宗藩前來赴宴!”
柳涉安坐不動,嘴裡卻說道:“小藩啊!趕緊進來,許久不見了,讓老夫好好看看你。”
一個白色的身影出現在樊樓門口,未央擡頭看去,只見東郭先生柴宗藩面色慘白,宛如厲鬼,去又有一種讓人心折的風采,常人所不及也。
至於潘肅,這會早就汗流浹背,根本就不敢擡頭,他的兩個護衛,繃緊了身體,隨時準備出手,但是也不敢擡頭。
因爲他們知道,只要見了這位東郭先生的真容,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柴宗藩緩步走了進來,足下輕輕一點,宛如鬼魅一般,就飄了過來。
未央心頭一緊,高手啊!他見過功夫最強的人,就是東方風華了,出手間斬落人頭十餘,至於其他人,都是在戰場之上,單對單,都不是東方風華的對手,但是若是在戰場上,東方風華不見得是他們的對手。
但是這個東郭先生,未央直覺上認爲,論功夫,甚至比東方風華還要強上一籌。
未央從來不會小視任何對手,但是在一瞬間,東郭先生柴宗藩在他的心目中,又提高了一個檔次。
雖然對於未央來說,對手無論多高,都不會比他高,但是處於對對手的尊重,未央不吝把最崇高的敬意,獻給自己的對手。
“柳老,這位就是開封府尹未央未大人吧?”
柴宗藩看了一眼未央,似乎根本不以爲意一般。
柳老招呼柴宗藩坐下,對潘肅道:“小子,趕緊好酒好菜的端上來,該幹嘛幹嘛去!別在這礙眼!”
潘肅連忙帶着兩個護衛,把早就備好的酒菜端了上來,然後落荒而逃,至於樊樓的命運?管他呢,只要人不死,一切就還能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