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母子相見

一行三條船載着劉禪等人經過近一個月的航行之後,來到建業(原稱秣陵),新年都已經過去了。

劉禪本來想讓諸葛喬在此和他們分別,讓他自己帶些人入城去見他的親生父母。不過他父親應該是見不到的,諸葛瑾此時應該正在隨孫權爭戰荊州。但是諸葛喬並未上岸,堅持要跟劉禪在一起,劉禪心裡不禁有些感動,最後只得應允他同行。

他們的船一直行到曲阿港,才終於到達本次航行的終點。他們會在這裡上岸,然後南行到達丹徒的北固山,孫尚香被軟禁的甘露寺就在那座山上。不過按照原定計劃,他們到達丹徒之後,就會同韓龍和他的門客,鄧艾、吳普以及中途加入的陷陣營諸人分手。

其實鄧艾並不想離開劉禪,但是劉禪感覺他應該到外面多多磨礪,到處去勘察地形,爲將來的戰爭做好準備。

而且韓龍將會在丹徒及其以南地區以行商爲名,廣泛結交山越各部以及山中隱藏的賊寇,如果發生衝突的話,鄧艾還可以一展自己的軍事才能,順便檢驗這兩年來跟石廣元學習兵法的成果。

最後鄧艾爭辯不過,只得答應了下來。而吳普的此次同行的目的本來是爲了醫治魯肅的身體的,可是現在他正在打戰找不到人,所以倒不如讓他先跟着韓龍走,然後一路打探魯肅的消息呢!

其實,劉禪請韓龍結交山越是有非常重要的戰略考慮的。山越各族本屬於秦漢之前的百越族,由於秦漢以來的民族融合,已與漢人區別不大,其中還包括部分因逃避政府賦役而入山的漢人,亦稱“山民”。

山越的生產方式以農業爲主,種植穀物,又“山出銅鐵”,而常常“自鑄兵甲”。他們大分散、小聚居,好習武,以山險爲依託,組成武裝集團,其首領有“帥”、“大帥”、“宗帥”等諸多稱謂,經常對東吳發動武裝叛變,甚至殺死住地官員,一度逼得不少地方官根本不敢去上任。

不過,他們後來還是會被諸葛喬之兄諸葛恪征服,得到的四萬壯丁全都加入軍隊,山越之患才逐漸解除。所以,劉禪這是在爲將來對東吳的行動事先做準備。

韓龍的商隊的行進路線,早已經做好完整的規劃:過丹徒之後,會繼續向南到毗陵典農校尉、松江、吳郡、餘杭、會稽、餘姚等山越聚集地區,然後西向來到豫章郡,進行必要的補給,最後才通過五溪蠻地域回到荊州。所以至丹徒之後,韓龍、鄧艾和劉禪就要各自行動了。

韓龍下船之後,就在曲阿僱傭了上百人手,花費四五天時間纔將整整三船貨物裝卸下,裝滿了百餘輛車。要是再算上車伕的話,劉禪一行人員非數量已經達到四五百人,浩浩蕩蕩向丹徒出發。

來到北固山腳下之後,劉禪這纔跟韓龍分手,然後帶着諸葛喬和趙風一衆侍衛開始登山。

北固山其實並不高大,如同一塊孤單的龜殼,倒扣在了長江邊上。但是因其遠眺北固,橫枕大江,石壁嵯峨,山勢險固,因此得名。

一路上的道路其實很不好走,劉禪即使是坐在馬車上,也是感覺極爲顛簸的,如同一顆綠豆掉進篩子一般,實在難受得很。

不過,由於很快就可以見到孫尚香,他心情是非常興奮,也就沒有太在意自己究竟有多麼辛苦了。

等來到北固山後峰頂上,劉禪才發現,這傳聞中的甘露寺的規模其實並不大。

廟門顯得有些低矮,被漆成了黑色的,上面的兩個門把手已經被磨得發亮。

門扉緊閉着。白色的圍牆之內,偶爾伸出一兩支樹枝,顏色綠得可愛,稍稍讓人感覺,這裡的主人並非是個十足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的人。

令人感覺有些奇怪的是,門口有四五個士兵在把守着。劉禪心知孫尚香被軟禁在此地八成是沒錯的了。他想要立刻就進去,卻被諸葛喬給攔住了。

諸葛喬稍微想了一下,說道:“這裡是東吳的地界,公子行事當以低調,以不泄露自己身份爲根本。”

劉禪明白諸葛喬話中之意:不要隨便跟對方發生衝突。他就讓趙風前去詢問,看看這裡是否允許香客朝拜。不想,那些士兵非常蠻橫,不但不回答趙風的問題,還拿起武器要將趙風給轟走。

趙風在沒有得到劉禪動手的命令之前,只得好言好語跟那些士兵交涉,最後雙方居然爭吵了起來。劉禪心裡本來就已經焦急,現在見到事情發展成這樣,就想要下令所有銀甲禁衛上前將那些吳兵給挑了!

就在這時候,甘露寺的大門被人從裡面打開,走出一個身穿皮甲的英武女兵。那女兵一出門就高聲喊道:“吵什麼吵啊,真是吵死了。你們怎麼就不能消停一點,要是被郡主聽到,說不得要給你們幾十鞭子!”

然後,那女兵一雙美目在趙風身上掃過,臉上不由現出吃驚的神色:“你,你……怎麼會來到此地的?”

趙風定睛看去,認出此女就是孫尚香那些女侍衛之一,此人也曾經在江陵城住過兩年,大家朝夕相處,自然是熟悉的。趙風心下大喜,他們千里迢迢從荊州漂流而下,總算是找對地方了,忙問道:“孫夫人可在這寺內?”

那女侍衛點點頭。趙風就將她給拉到一邊,低聲吩咐她快進去通報夫人,有人來看她,然後伸手指向遠處的劉禪。

那女侍見到劉禪與諸葛喬兩個孩子,起先還有些不解,然後很快明白,低聲問道:“那個兩個的孩子中的一個,就是那位嗎?”

趙風點頭,那女侍忙讓趙風在外面等着,她立刻入內通報。不一刻,那女侍就又衝出來,大喊着讓那些守衛的吳兵滾開,將劉禪等人給迎了進去,而那些侍衛都被留在外面等候。

入寺之後,沒走多遠,劉禪見到路邊有一汪不大的淺水池。此時雖然是冬季,池裡依舊飄浮着一些浮萍,顯出微黃又微綠的顏色。

池邊有兩塊石頭佇立,表面已被風雨侵蝕得斑駁,卻各自裂成了兩塊,裂開顯得甚爲齊整。

劉禪猜想這應該就是他父親劉備,與孫權當年用劍砍出來的“試劍石”。他停下腳步,問道:“這便是當年劉皇叔與吳侯的試劍石嗎?”

女侍衛盈盈答道:“回公子,正是。”

劉禪走過去,在石邊稍微瞻仰了一番。他告訴諸葛喬和趙風,當年劉備被軟禁東吳,與孫權同遊於此的時候,劉備見水池中有一塊巨石,拔出配劍仰天默禱:“我若能返回荊州,成王霸之業,劍下石裂,若死於此地,剁石不開。”手起劍落,石頭應聲開裂。孫權問:“玄德爲何劍劈此石?”劉備自然口是心非。

於是,孫權也拔出寶劍,向另一塊石頭劈去,劍落石開。兩人相視,仰天長笑,逐留下這兩塊裂開的石頭,後人叫它們“試劍石”。兩人這才知道,原來這兩塊貌似平常的石頭還有這樣不平凡的故事,也不免有些感慨起來。

由於心中掛念孫尚香,劉禪並未在試劍石處停留多久,就由女侍領着來到內院。這時候,那女侍衛就不再讓諸葛喬和趙風繼續往前了,劉禪只得讓兩人都在外面候着,自己跟着那女侍衛進去了。

內院之中的景象,與劉禪自己想像的差異實在太大,裡面除了一個種滿花草的院子之外,連一個兵器架都沒有。

孫尚香的宅院沒有武器,那還是孫尚香的地方嗎?

穿過院子,來到一個佛堂,就聽到一陣木魚的聲響。

佛堂裡面的視線有些暗,但是可以看到佛座上立着一尊不甚高的漆金佛像,神態頗爲嚴慈。

它的眼睛直視前方,靜靜地佇立着,似乎在告訴每一個朝拜者:你不應該執着於今生,而應該期許後世的福報。

堂下有一個身着羅裳、頭插珠釵的女子,一邊敲打木魚,一邊跪在佛像前低聲誦經,聲音清婉而虔誠。

劉禪看到這個女子,心裡浮現的第一感覺就是,此人絕對不是孫尚香,因爲孫尚香不到接見貴客的時候,是不會穿得如此奢華的。

可是她的背影,她的聲音又是如此熟悉,不由得讓他想起江陵城的一幕幕:孫尚香叫他小胖子的模樣,將他丟到空中再接住的模樣,生病那天摟着他安睡的模樣……想着想着,劉禪的淚水已經忍不住滿眶。

劉禪低聲喊道:“孃親。”

那女子轉身,劉禪看到一張略帶憔悴,卻又讓他魂牽夢繞的臉龐。她就是孫尚香,劉禪千里追尋的母親!

看着已經長大的阿斗,孫尚香的眼眶頓時也紅了:“你是阿斗,沒想到你已經長這麼大了!”

“孃親啊!”劉禪快步衝入廟堂,撲進孫尚香的懷裡,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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