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未必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對楚天疆來說更是如此。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又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對楚天疆來說，就如同房間裡的燈火熄滅之後，黑暗在一瞬間就取代了光明一樣。對任何人來說，死亡就意味着終結，等於與意識有關的一切活動都終止了。
在死亡之後，顯然沒有時間概念。
結果就是，當光明趕走了黑暗，意識重新凝聚起來的時候，對楚天疆來說，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問題是，這絕對不是一瞬間的事情。
意識重新凝聚與恢復是一個相對較爲緩慢的過程，而且楚天疆明確感覺到，這不是一個自發的過程，即有某種外力在幫助他的意識凝聚到一起。如果這個外力消失了，楚天疆將再次“死亡”。
大文明的智慧個體？
楚天疆沒再胡思亂想，他也知道，能夠讓他死而復生的，只有大文明的智慧個體。
當初，在回到人類世界的時候，大文明的智慧個體承諾，在楚天疆完成使命之後，讓尼科爾她們回到楚天疆身邊，而楚天疆對此表示懷疑，大文明的智慧個體提到一個關鍵，即微宇宙裡的信息是不會消失的，只是不斷的從一種形態轉換成另外一種形態，因此只要有足—一—本—讀—小說 {y}{b}{d}{u}夠先進的技術，就能把信息復原。
顯然，大文明的智慧個體掌握了這種先進技術。
如果大文明的智慧個體能夠把尼科爾她們的個人信息復原，也就是讓她們活過來，那就能用同樣的辦法來拯救楚天疆。再說了，楚天疆死在自己製造的子空間內，而這個子空間比太陽系小得多，他的個人信息全部在這個子空間裡，所以大文明的智慧個體能夠更加順利的讓他死而復生。
最重要的是，除了大文明的智慧個體，還有誰會讓楚天疆死而復生呢？
想清楚這一點，楚天疆決定耐心等待。
大文明的智慧個體讓他死而復生，肯定有某個很重要的理由。再說了，楚天疆也無法反抗大文明的智慧個體，只能任其擺佈。
漸漸的，楚天疆發現自己的意識變得越來越強大了，而且出現了身軀的感覺。
確實出現了一具軀體，而且是一具很特殊的軀體，與楚天疆以前擁有的那些軀體完全不一樣。
這具軀體，似乎是虛無的，根本就不存在，卻又那麼的真實。
更讓楚天疆感到驚訝的是，這具軀體裡面是否擁有無窮的能量，似乎能夠讓他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這是一具無比強大的軀體！
“你能回來，我感到非常高興，也表明我的選擇沒有錯，你擁有遠遠超過其他人的堅強意志。”
突然冒出來的這句話，把楚天疆嚇了一跳。
聲音似乎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的，沒有一個確定的音源。
“不要東張西望了，你現在看不到我。你的軀體還沒有完成，所以你現在只是一個寄託在我身上的個體意識。”
“你是誰？”楚天疆猛的一驚，難道他感覺到的是別人的軀體？
“我們早就認識了，不是嗎？”
“你……”
“我曾經把我的名字告訴過你，不過你肯定忘記了。這並不重要，因爲我已經來到了你們所在的世界，有了一個全新的名字。”
楚天疆很是震驚，因爲他知道，現在面對的正是創造了太陽系的大文明智慧個體。
“你可以叫我‘阿利’。”
“阿利？”
“對。按照我的瞭解，這應該是一箇中性名字，既可以用在男人身上、也可以用在女人身上，因此比較符合我現在的身份。當然，只有處於低級階段的智慧文明，纔會嚴格的區分個體的性別。”
楚天疆沒有多說什麼，因爲事實確實如此。
智慧文明在進入高級階段之後，對性別的區分就不那麼明顯了，甚至連繁衍也不再以性別爲基礎。比如當整個種羣都實現了質能化之後，種羣的繁衍就成了個體意識的交融，而不是遺傳基因的配對。在楚天疆的瞭解中，入侵者就不再嚴格區分性別，而且由格拉姆建立起來的人類社會也不再重視個體性別。
“怎麼，你沒有問題嗎？”
“爲什麼讓我活過來？”
“你覺得，應該讓你死去？”
“我已經死了，對吧？”
阿利遲疑了一下，說道：“沒錯，在我到來的時候，你確實死了，而且另外一個智慧個體控制着這個子空間。”
“這麼說，格拉姆沒有能夠逃出子空間？”
“他叫格拉姆？”
楚天疆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因爲他覺得阿利是明知故問。
“他確實沒有能夠逃出去，而且這也是我讓你活過來的主要原因。”
“什麼意思？”
“你已經完成了使命，只是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理想。”
“這……你要兌現承諾？”
“我說過，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理想，所以我現在無法兌現承諾。”
楚天疆笑了起來，笑得很是瘋狂。
格拉姆沒有說錯，對大文明的智慧個體來說，他不過是一件工具，而且在完成使命之後就成了一件沒有價值的工具。
“你認爲，我會食言？”阿利似乎猜出了楚天疆的心思。
“這並不重要，對吧？”楚天疆控制住了情緒。他無法反抗，也就無法用自己的努力來改變什麼。
“沒錯，這確實不重要。”
“爲什麼讓我活過來？”
“因爲你還有價值。”
“是嗎？”楚天疆長出口氣，說道，“其實，我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厲害，不然我也不會用這麼極端的方式來對付格拉姆，更不會落到現在的下場。如果你不肯兌現諾言，還不如讓我死去。”
“你怎麼知道我不會兌現諾言？”
楚天疆沉默了，這確實是個問題，或者說是唯一的希望。
“你完成了使命，人類文明並沒有滅亡，只是沒有我想像的那麼強大。更重要的是，現在的我，與當初的你一樣。”
“什麼意思？”
“沒有別的選擇。”
“這……”
“我已經來到了你們的世界。”
“降維完成了？”楚天疆猛然明白了過來。大文明的降維已經完成，四維宇宙空間已經不存在了，所有大文明的智慧個體都進入了自己創造的三維微宇宙，並且需要一個智慧文明來充當其智慧載體。
阿利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道：“現在的你與我，比以往任何時候到要近親，我們有着共同的利益。”
“所以，你讓我活了過來，讓我繼續替你賣命？”
“不是爲我賣命，也是爲你自己。”
“你認爲，我還會相信你的話嗎？”
“我知道，你早就在懷疑我了，因爲我向你隱瞞了真相，沒有把其他微宇宙的事情告訴你。只是你必須理解，在當時的情況下，我不可能告訴你更多，因爲讓你知道其他微宇宙的事情並沒有好處。”
“我可不這麼認爲。”
“相信我，在這件事情上，你與我都別無選擇。”
“憑什麼讓我相信你？”
阿利遲疑了一下，又說道：“你還想見到她們，還想拯救人類文明，還想讓人類文明發展壯大嗎？”
“沒錯，我想見到她們，不過我懂得捨棄。如果讓人類文明發展壯大，僅僅是爲你提供可以奴役的對象，那麼我寧願選擇放棄。”
“你……”
“真正的人，應該擁有自由，擁有決定自己人生的權利。”
阿利沉默了，似乎在考慮楚天疆這句話的含義。
楚天疆也沒再開口，因爲他覺得，以大文明智慧個體的才智，不可能搞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或許，這就是人類最爲獨特的地方。”
“獨特？”
“或者說是環境造就的吧。”阿利嘆了口氣，說道，“我不否認，在這裡，我需要足夠多的智慧載體。但是同樣不可否認的是，在形成了這種關係之後，我與智慧載體已經完全綁定在了一起。我的強大，也就是智慧載體的強大，而智慧載體的強大，能讓我去爭取獲得更多的生存空間。”
“這僅僅是你的認識。”
“也是絕大部分充當智慧載體的智慧文明的認識，至少就我所知，其他被選中的智慧文明都產生了這樣的覺悟。”
楚天疆對阿利的這句話有點無語，只是沒有直接加以反駁。
“事實上，大部分自然進化到高等級狀態的智慧文明，在我們到來之前就已經產生了類似的覺悟。”
“夠了，人類不是這樣的文明。”
“好吧，那我們爲什麼不能做一筆交易呢？”
“交易？”楚天疆有點驚訝，因爲在此之前，大文明的智慧個體也做過類似的事情。
“協助我完成接下來的事情，我則給予一部分人完全自主權，讓你帶着他們去建立人類文明的理想世界。當然，我會給予你們一個足夠大的生存空間，讓人類文明在大宇宙時期獲得發展壯大的機會。”
楚天疆很是驚訝，不過他知道，這是一個無法拒絕的條件。
不管是爲了個人，還是爲了整個人類文明，楚天疆都不能錯過這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