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楊興華年齡大了沒聽清，微微皺眉，又伸手掏了掏耳朵。
“楊叔，我說在還貸款之前，還想先貸款100萬出來！”
“你——”
砰！
楊興華蒲扇般的大手，猛然拍在桌子上，震耳欲聾。
嚇得葉飛和林雨薇兩人，頓時一個哆嗦。
糟糕！
這小老頭生氣了！
葉飛心中忐忑，生怕對方將他趕出去。
但臉上，還不得不裝作一副淡然的模樣。
“楊叔，我既然登門拜訪，那自然是有把握的，難道您就不想我還掉那20萬貸款？”
“還貸款？那你倒是還啊！把你賣了也不知道值不值20萬！”
‘不值！’
葉飛自己在心底，默默接了一句。
80年代末期的20萬，他還真賣不了這麼多錢。
“楊叔您別生氣，爲了還這20萬，所以即使知道現在我自己還不起，也還硬着頭皮上門了，就是不想給您留下一個壞印象。”
“還不了還來幹啥？來找罵？”
“不不不！只要您給我100萬貸款，我就能連本帶利，全部還給您！”
“100萬？你怕不是想屁吃！”
“貸款多少可以商量的嘛，楊叔您要不試試還個價？”
“現在行裡沒錢，最多50萬！”
“成交！”
“誒——”
楊興華愣住了。
他徹底愣住了。
怎麼說着說着，他感覺自己好像掉進這小子的坑裡了。
愣是跟着他的話，一路走了下去。
他心中思量着，但並沒有立刻說話。
反而饒有興趣的看着葉飛。
他記得這小子。
以前小時候還抱過他。
而且去年在醫院，也遠遠見過一面。
整個人畏畏縮縮，完全不是現在這幅臉皮厚，不要臉的模樣。
看來他父母的過世，也讓他短時間內成長不少。
不過，可惜啊！
錢，是不會給他的！
“行了，你小子就別在這裡坑我了！錢給不了你。”
“爲啥啊，楊叔，咱們剛不都說好了嗎？您同意貸款給我5……”
“屁！”
砰！
又是一聲巨響。
嚇得葉飛後面的話，也說不下去了。
“你小子少在那裡裝模作樣拌無辜！我們下溪市農村發展銀行的每筆錢，都是提前分配好的！這50萬，不歸你！”
“那是誰？”
“你不用管是誰，給誰都不會給你！就你家那破工廠，嘿~”
剩下的話沒說，但其中嘲諷之意，不言而喻。
“楊叔，我知道您心裡現在看不起我家那工廠，不過沒關係，就是不知道楊叔敢不敢給我打個賭！”
“什麼？”
“您先借我5萬塊，我把平雲食品廠給您搞定！”
“誒！你怎麼知道是平雲食品？”
但很快，楊興華看着滿臉笑容卻沉默不語的葉飛，心裡感覺似乎又主動上套了。
“好小子，你竟然敢套我話！”
“哪裡哪裡！還是楊叔您念着我父母的舊情，對晚輩我照顧有加！”
整個下溪市，成氣候的企業一共就那麼兩家。
除了葉飛家的星火塑料廠之外，也就一個平雲食品了。
需要這麼多貸款的，那肯定是效益更好且更有未來的平雲食品！
“唉……”
說到這裡，楊興華喟然長嘆
他的確與葉飛父母有舊。
當初，他和葉飛的父親葉峰，曾一起扛過槍，一起站過崗，除了沒有一起piao過chang外，關係莫逆。
所以，楊興華對於葉飛的稱呼，並沒有多大反感。
心底也的確想拉他一把。
“平雲食品好好的，你爲什麼非要搞他？”
“好？”
葉飛嗤笑一聲，滿心不屑。
接下來，他起身來到楊興華面前，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
瞬間引得對方面色猶豫。
“葉飛，你說的這些可不夠，這最多隻能說是私生活……”
“楊叔，我還有別的消息。”
不怕魚兒不咬鉤，就怕魚兒不碰鉤！
這不，現在的楊興華不就開始主動觸碰魚鉤了！
葉飛又俯身在他耳旁嘀咕了一通，瞬間讓他面色大變。
“你說的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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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真萬確！”
“那你去吧，不過你自己小心一些！”
“是，楊叔。如果我搞成的話，那貸款……”
“我考慮考慮，你家的星火塑料現在這階段實在是有些太不爭氣！”
“行，謝謝楊叔！”
“嗯，你們走吧。”
楊興華說完，就低下頭看起了桌面的文件。
突然，他感覺好像辦公室內還多了些什麼。
一擡頭，他發現葉飛兩人，竟然還站在那裡，動也不動！
“你小子怎麼還不走？”
楊興華像是見鬼一樣，看着站在原地，一言不發的兩人。
“那個…楊叔，您剛不是說要借給我5萬塊錢嘛，我……”
葉飛伸手，做出數錢的姿勢。
“5萬？！”
“如果沒有的話，那4萬也行！就當我私人找您借的！”
“你想屁吃！我一個月工資也纔不到200塊！”
“那要不3萬！”
“最多2萬，愛要不要！”
“行！謝謝您嘞，楊叔！”
“……”
半晌後，葉飛拿着報紙包好的2萬現金，和林雨薇邁步離開了銀行。
而那個大堂經理劉經理，在身後卻是一陣膩歪。
這小子，果然是個公子哥！
有個好爹，比什麼都好。
投胎，真的是個技術活啊！
劉經理悠悠嘆息，又開始與那些上門的“刁民”見招拆招起來。
…………
此時，天際邊已經開始日落西山。
而原本的樹蔭下，他們的二八大槓果然已經消失不見。
“廠長，自行車沒了！”
林雨薇心痛的皺眉說着，聲音中都帶上一絲哭腔。
這是個會過日子的好女孩。
“怕啥！這不就單車換摩托了！”
“可是也才2萬塊，買摩托車就要一大半！”
“沒事，走吧，摩托車的事等等再說！”
咕嚕嚕~
兩人的肚子再次傳來一陣響聲。
除了早上隨便墊了一下肚子，兩人等於餓了一天！
但現在還不是吃飯的時候。
這個年代的治安並不好，而且天也快要黑了。
1988年，最大的錢面額是100元。
但爲了方便使用，葉飛特意讓楊興華將錢全都換成了10塊的。
雖然不容易攜帶，卻在用的時候方便很多。
萬一到時候在路上被人盯上，恐怕……
“走，回廠裡！天快黑了，不安全！”
兩人分別將錢塞在自己衣服內，看起來就像個畸形的大胖子一樣。
這段路兩人差不多要走一個小時，而且帶了這麼多錢，還是步行更穩妥一些。
路上，林雨薇終於有機會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廠長，您爲什麼知道那50萬是平雲食品的預定貸款？”
葉飛沒說話，只是嘆了口氣。
隨後聲音輕佻開口道：“所以，我就是廠長，而你只能給我打工了。”
“呃……那廠長，您爲什麼要搞平雲食品呢？”
“爲什麼？”
葉飛說着，腳步慢慢停了下來。
他看着天際火燒雲漫天，口中呢喃：“因爲他十惡不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