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莫城淵的沉默不同,季明月則是表現的太過歇斯底里,不可置信的跪着上前抱着皇上的大腿哭求道:“父皇,父皇,您開恩吶,六爺只是一時矇蔽了雙眼……”
還不等說完,卻被皇上一腳踹開,冷眼看過去:“莫城淵已是庶人,朕不再是你們的父皇!”
這麼多年的謀劃,一步一步走到這一步,步步爲營。季明月怎麼允許就在快要成功的時候被人一棍子打死再也爬不起來,企圖再爬起來到皇上面前搬出自己的母家來,想着皇上看在臨海長公主的面子上,也能繞過自己。
卻不想,這個時候原本應該在新房*一刻值千金的莫琛淵,卻進宮求見面聖。
“父皇,”莫琛淵帶着徐子若打簾進殿,先給皇上皇后行了禮,便給身後的楊菁使了眼色,示意他將手中盒子遞交給皇上。於皇上一邊翻看着那些東西,莫琛淵一面說道:“這是前些日子大哥吩咐兒臣翻查的魏親王府上下的宗卷,如大哥所料,魏王果然早起了謀權篡位之心。”
這些是之前莫子淵與自己提起過的,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被莫琛淵探查出來。這般一想,皇上心裡的那股子惋惜才稍稍少了一些,莫琛淵跟莫子淵比起來,出了一些閱歷少些以外,其他都與莫子淵不分上下。
心裡是欣慰,面上卻是表現出一副極憤怒的模樣,將莫琛淵遞過來的盒子扔到季明月身邊,高聲喝道:“元汀,帶人去魏親王府抄家,將魏親王府的人都抓了關進宗人府,此案交由宗人府,一經獲證,誅九族。”
元汀應是,皇上才冷冷的看了季明月一眼,冷聲道:“朕看你是出嫁婦的面上,不與你計較,三日後你與莫城淵一同前往南疆,不得延誤,傳朕口諭,由威國公世子徐子瑜親自押送!”
說罷,皇上吩咐道:“李順德,連夜去威國公府頒旨。”
李順德連忙應是,急忙動身前往威國公府去了。
皇上揮手,便有侍衛上來將皇貴妃趙誠一家人以及莫城淵夫婦全都押了下去,柳良被押下去的時候,徐子歸突然擡頭朝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柳良嘴角掛上瞭解脫的笑意。莫名的,徐子歸心裡便覺得一陣難受,心裡嘆了一口氣,接着袖子寬大,瞧瞧拉了拉莫子淵的手,莫子淵轉頭看了一眼,徐子歸,見徐子歸望着自己的眼裡全是柔情,心裡一片柔軟化開,嘴角微勾,伸手用自己的大手將徐子歸的小手覆蓋。
皇上早就看到了兩人的小動作,心裡好笑,面上卻是不顯。看了莫子淵一眼,眼裡還是帶着惋惜,卻也知道這個兒子心意堅決,一旦決定不容改變,即便這會子自己死保住了他的太子之位,待自己百年之後,估計莫子淵也會隨便找個由頭讓位給莫琛淵的,皇上心裡也是無奈,好在莫琛淵也爭氣,並沒有給皇上太大反差,皇上倒是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接着頒旨。
“皇五子莫城淵,年十八,天姿聰穎,仁慈豁達,恪盡孝道,勤習政務,品行良好,將來可爲天下君;其母文德皇后母儀天下,爲後宮典範。故冊其爲皇太子,移居東宮。佈告中外,鹹使聞知。欽此!”
徐子若不知道其中箇中緣由,顯然被這道聖旨嚇了一跳,莫琛淵卻是早就與莫子淵還有皇上談過這件事,皇上早在罰過他們不久後便找了他們兄弟兩個喝酒,說是等自己成親後將一切障礙清除以後纔會廢太子立太子。卻不想時間過得這麼快。沒想到自己成親之日便是自己被立太子之日。
心裡微微嘆氣,面上卻是不顯露一絲一毫,帶着徐子若跪下謝恩。
“兒臣謝父皇賞識,定不負父皇重望。”
皇上點頭,到底因爲失了一個治國有道的太子而心生惋惜,神色間也都懨懨的,擺了擺手,將大家都趕了下去,自己也回了養心殿。皇后即便是再失了理智心裡雜亂無章,當見到皇上廢了太子之後接着立莫琛淵爲太子,心裡多少也能猜出其中原委,心裡微微嘆氣,卻也知道兒孫自有兒孫福,便也就由了他們。只是心裡到底是有些不舒服需要回去自己消化,便也就沒再管他們,自己回了鳳棲宮。後宮衆妃見沒了熱鬧可看,自然都不願意留下,也都紛紛離開。
莫琛淵深深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十指相扣的兩人,嘆了一口氣,從地上站起來,順便將徐子若一起扶起來,嘴脣動了動,終究是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將莫樂淵也拉起來,給莫樂淵使了個眼色,悄聲帶着徐子若跟莫樂淵離開了儲秀宮去了鳳棲宮。對於今天晚上的事情,莫琛淵到底還是要去給皇后一個解釋的。
莫琛淵帶着剩下的人走了後,一時間,原本人滿爲患的儲秀宮,只剩了莫子淵夫妻兩個。
“怕不怕蜀地不如京中繁華,西南溼熱瘴氣,這些,怕不怕?”
徐子歸低頭,握着莫子淵的手緊了緊,再擡頭時,巧笑嫣然。
“不怕。”
說完,似是覺得不夠,順勢將腿抽出來面對着莫子淵盤坐在地上,眼角眉梢都帶着笑意:“到時候咱們把慧姐兒帶着,有你有我,我們一家人在一起,走到哪兒我都不怕。”
莫子淵望着她,滿目笑意,反手將她攬過,語氣裡也全都是幸福:“對,我們一家人在一起,走到哪兒也不怕。什麼太子皇上,都是其次,只有一家人平平安安永不分離纔是最幸福的。”
徐子歸心中滿滿的,都是幸福。
像陽光穿透了厚厚的烏雲,海燕衝破了暴虐的風雨到達彼岸,萬里迢迢去朝聖的人們望見白色的塔尖,喜極而泣;渀佛一切曾經的彷徨和猶豫都成了加倍喜悅的理由。
莫子淵攬着徐子歸的胳膊越發的緊了些:“蜀地沒有京城這些破規矩,正好適合你的性子,咱們也能過的歡快。趁着年輕,我就帶你多走走,到時候再給慧姐兒添些弟妹,也不枉此生了。”
徐子歸笑着掉下了眼淚,抵在莫子淵的肩膀上,滾燙滾燙,像胸口的熱度,像我愛你那樣。
番外一 作別
皇上聖旨下的急,沒有給他們準備的時間,半夜回宮,面對着整個東宮裡丫鬟們擔憂的神色,徐子歸跟莫子淵都皆是笑而不語,匆匆吩咐了紅袖與藍香將她們的行禮收拾出來,徐子歸趁着她們收拾行禮的空擋,垂着眼簾,似是不經意一般提起來。
“元汀是皇上身邊的人,自然不會跟着我們走,紅袖,你就留在東宮,太子妃會給你安排好一切的。”
聖旨以下,徐子歸再不是太子妃,如今的太子妃是徐子若,明天他們一走,新太子便要帶着太子妃入主東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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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
紅袖收拾東西的動作一頓,撇下手中的東西就要跪在徐子歸跟前,卻被徐子歸制止。
“莫要說大不了不嫁的話,紅袖,我不能耽誤你一輩子。”
說罷,見紅袖還是欲意再說,便又說道:“紫黛如今也在京中,你留下也是與她做個伴,咱們都走了,留她一個人豈不是太殘忍?”
“娘娘……”紅袖哽咽,心中實在不捨。
徐子歸嘆氣,搖了搖頭,眼裡也帶了淚,看了藍香一眼,藍香也是帶着淚哽咽着將一張紙遞給紅袖,徐子歸才說道:“這是你的賣身契,你我主僕緣分至此,明兒起你便在太子妃身邊做事。若兒她不會爲難你的。”
徐子歸說玩,紅袖的眼淚便似是絕提洪水一般,制止不住。藍香也忍不了分別得悲傷,與紅袖抱在一起哭了起來。
盼春盼香原也被分別得情緒感染,紛紛上前與紅袖抱作一團哭了起來。
徐子歸忍着悲傷,看了竺香一眼,竺香會意,從袖口中掏出一踏賣身契遞給紅袖,眼角帶了淚:“這是咱們東宮所有奴才的賣身契,太……王妃特發慈悲,將她們都送了出去,紅袖姑娘清點一下,明兒個將賣身契還給她們。”
這一次離開,莫子淵只呆了靳東與文昌兩個,再就是他所培養出來的暗衛,徐子歸則是將藍香月容月溪以及盼春盼香帶走,其他人的賣身契都交給了紅袖,也算是對她們這一年多來的賞賜。
紅袖哽咽着將賣身契收好,吸了吸眼淚,將剛剛丟在地上的衣服拾起來,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與藍香她們一起繼續替徐子歸收拾着行禮。期間大家也都默不作聲,,徐子歸看着心裡難受,嘆氣轉身準備去西苑看看慧姐兒那邊收拾的如何了,在走到門口時,紅袖一句話,險些讓徐子歸淚奔。
“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就讓奴婢伺候主子最後一次吧。”
徐子歸腳步一頓,緊接着就察覺到自己胳膊被人擡起,回頭一看,便見紅袖扶着自己的手,巧笑嫣然,眼裡卻還是帶着淚光:“奴婢再配主子走一趟。”
徐子歸含着淚點頭,忍住眼淚奪眶而出的衝動,扶着紅袖的手去了西苑。
……
昨兒個半夜回宮,與紅袖及其他人作別又哭了半夜,快到天明時徐子歸纔將將窩在莫子淵懷中入睡,卻不多時,又被人叫醒。
聖旨下的着急,今兒個就要他們離京,他們卻還有許多人沒辦法一一告別,早上自然是不允許徐子歸多睡的。連續兩日晚睡早起,徐子歸早就疲憊不已,卻還是強撐着身子,隨着莫子淵一同去了鳳棲宮。
“母后。”
徐子歸跟莫子淵一進正殿便是對着皇后行了大禮,皇后昨兒夜裡也是哭了一晚上輾轉反側的睡不着,今兒早上想着兩人定是要早早的過來作別,一大早就爬了起來,還親手做了莫子淵幼時最愛的點心。如今見到兩個人過來,原本制止住的淚水又不聽話的淌了出來。
“幼時你總愛吵鬧着讓本宮給你做龍鬚糖,本宮總是閒麻煩,總是打發了御膳房的人給你做,你總愛抱怨那裡面沒有母親的味道,本宮只當你小孩子脾氣。現在你要走了,本宮才覺後悔……”
說到一半,卻是哽咽着再也說不下去。莫子淵亦是眼眶微紅,喉結上下動了動,伸手從錦溪遞過來的托盤處捏了一塊放在嘴裡,眼裡的淚便順勢淌了下力。
“真甜。”
“琛兒都與母后說了,”皇后也被莫子淵的那句真甜弄得淚流不止,哽咽道:“母后不怪你……你在蜀地好好過……那裡不比京城,若是不習慣,便與你父皇說一聲,你父皇到底是心疼你的。”
莫子淵點頭,含着淚讓皇后放心。
“歸兒,本宮一直是將你當作本宮生的一般疼愛,哪裡有母親願意看到自己女兒到那樣溼熱的地方受委屈的……你這樣讓本宮多心疼……”
皇后哽咽着說不下去,扶着錦湘的手從座椅上走了下來彎下腰將跪在地上的夫妻兩個扶起來抱進懷裡。
“都說漸行漸遠漸無書,你們一定要給本宮常寫信,一定要常往回送信。”
那樣,皇后才能知道他們近況。那樣,才能放下心來。
徐莫子淵嘆氣,點頭,從皇后懷中出來,含着淚笑着伸手將皇后臉上的淚擦掉,努力的笑道:“母后放心,兒臣會照顧好自己的。”
說罷,又替皇后抹了抹眼淚,笑着勸慰了幾句,才嘆道:“時候不早了,兒臣還要帶着慧姐兒去皇祖母那邊拜別,就不陪母后了,母后您……多多保重。”
這一別,此去經年,還不知何時纔會再相見,真的是要多多保重了。莫子淵帶着徐子歸決然轉身,怕再看到皇后的淚水,他便再也捨不得離開。
從鳳棲宮離開,又去了慈寧宮跟太后拜別,太后也是抱着兩個人心肝肉兒的哭了好一會兒,昨兒個皇上命人將魏王府抄家,又貶了莫子淵去蜀地,早就得了消息的太后本就是傷心的一夜未眠,今兒個莫子淵帶着妻兒來作別,太后不由嘆自己這麼大的年歲卻還要經歷這樣的分別,心裡着實不好受。戀戀不捨的抱着慧姐兒又是一陣流淚。眼見着天色不早,徐子歸還要回徐家拜別母家,這才戀戀不捨的將兩人送至門外,徐子歸再三挽留,才勸得太后止了腳步,目送着他們離宮。
……
看着自己自小嬌寵着長大的女兒,如今帶着包袱跪在自己面前與自己叩頭拜別,秦氏與威國公心裡如同刀割一般難受。自昨兒夜裡從宮裡傳來消息以後,整個威國公府都是燈火通明,沒有一人入睡。徐老太君險些暈了過去,信號有鄒昌珉在,及時救急,才使得徐老太君脫離了生命危險。
徐子歸聽說了祖母因爲自己險些遭遇不測,心裡更是難受,又是重重磕了一個頭,哽咽着認罪,哽咽着與家人告別。
“蜀地不比京城,你們出門在外萬是都要小心。”秦氏與徐老太君早就哽咽着泣不成聲,威國公府也是將頭撇向一邊,不讓人發現自己的眼淚,只有徐子瑜徐子瑾兄弟兩個,紅着眼眶囑咐:“阿姐,銀子要帶足,若是缺斤少兩了隨時寫信,我們都給你們送。”
徐子歸被徐子瑾的話逗得破涕爲笑,笑着抱了徐子瑾,哽咽道:“雖是廢太子,卻好歹還是個親王,貶去蜀地也是去守着蜀地,也算是替父皇做事,是要國家俸祿的,怎們會缺斤少兩的餓着。”
“總歸是不比在京城,瑾哥兒也是擔心你們大手大腳慣了,去了蜀地不習慣。”徐子瑜如同以往那般,笑着點了點徐子歸的額頭,若是沒有眼神中因爲要離別的不捨,好像真的就只是他們出趟遠門很快就回來一般。
徐子歸含着淚點頭,見秦氏與徐老太君一直在抹眼淚,心裡難受,上前輕輕抱住兩人,想小時那般將頭縮進秦氏的懷裡,輕聲勸慰:“娘跟祖母莫要擔心了,蜀地雖不比京城富庶,卻也難得的自由,娘時常說女兒的性子太過嬌縱,不適合後宮中你爭我奪的生活,也是你女婿心疼女兒,才請旨降爲親王去了蜀地,這是好事,娘與祖母莫要再哭了。”
“什麼好事!老身這麼大的年紀了,你這一走,在老身有生之年還能不能再得以相見還是難說,哪裡就是好事!”
徐老太君輕輕垂了徐子歸肩膀一下,終究是不忍心打重了,只是輕輕垂了一下罷了。
“祖母是要長命百歲的,”徐子歸被徐老太君的一句話弄得本已經收住的眼淚又淌了出來:“昨兒個開始孫女的眼淚便一直流着,祖母這會子偏偏還要再來招惹孫女的眼淚。”
正說着,門房處有小廝來傳,說是護送莫子淵出京的隊伍來了。徐老太君一聽,連忙不再耽擱,將徐子歸拉起來,替徐子歸擦了擦眼淚,威國公府衆人連忙都站了起來,簇擁着徐子歸跟莫子淵出了威國公府。
“歸兒!大哥!”
徐子歸跟莫子淵剛出府,便見一個人影衝了過來抱住了徐子歸。
“安陽?”莫子淵驚訝,莫樂淵卻是擦着眼淚鬆開徐子歸,恨恨地瞪了兩人一眼,死撐着不讓眼淚掉出來,委屈的看着徐子歸:“我就知道你們不會去跟我告別,所以我一早就求了五哥,讓他帶我一起來將你們護送出京。”
說罷,捶了徐子歸的肩膀處一下,眼淚也跟着掉了下來:“歸兒你怎麼能這麼過分,怎麼可以不告而別,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徐子歸一直通紅的眼睛又被莫樂淵惹出眼淚來。
“我怕見了你之後,便捨不得再離開。”
莫樂淵時徐子歸重生以來第一個也是最好的一個朋友,處處爲她着想,事事擋在她前面,與自己知己交心,若是真的去與莫樂淵告別,看見莫樂淵的眼淚怎麼還捨得離開。
莫樂淵與徐子歸在一起多年,怎麼會不知道徐子歸心裡的想法,就是因爲害怕徐子歸看到自己的眼淚,所以自己剛剛纔憋了又憋。可是真的是到了傷心到了極致,流淚已經不在是自己的意願,就像人一出生都會哭泣一般,而是出於一種本能。
徐子歸嘆着氣一面給莫樂淵擦眼淚,自己的眼淚卻一直不停地往下掉。徐子歸與莫樂淵抱在一起哭泣,莫子淵則是朝馬車前邊的那輛馬上看過去,便看到莫琛淵赫然坐在馬上,旁邊的馬上是衛遠風,兩人正對着他們微笑。
畢竟一個是自己嫡親的兄弟,一個是與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莫子淵心裡到底是不捨,只是現在分別得氣氛已經夠悲傷的了,莫子淵只好掩了眼裡的不捨,帶着一絲挪諭,對莫琛淵笑道:“有勞太子護送。”
莫琛淵知道莫子淵是在調節氣氛,不讓分別得氣氛太過悲傷,心裡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配合着莫子淵翻着白眼說道:“大哥若是再這般,孤立馬去回了父皇,讓咱們官復原職。”
徐子瑜立馬也會意大笑,拍了拍莫子淵的肩膀,笑道:“趁着天色還早,趕緊上馬車吧,到了蜀地記得來信。”
說罷,用拳頭在莫子淵的肩膀上打了一下,語氣裡全是不捨:“多保重。”
徐子瑜與莫子淵算是一起長大,一直跟着莫子淵到處闖蕩,走南闖北,如今總算是要分別,各自在自己的世界闖蕩,又怎麼真的捨得?這般大笑也不過是強顏歡笑罷了。
若不是皇上下旨三日後由徐子瑜親自押送碟兒去南疆,徐子瑜怕回不來,怕是也要一起去送他們出京了吧。
莫子淵嘆氣握拳與徐子瑜的拳頭碰了碰,與徐子歸一起給威國公府的人做了拜別,便頭也不回的上了馬車。
馬車慢慢行駛,車輪一圈一圈壓過這一片片他們曾經熟悉的土地,四周充滿了白日裡該有喧鬧,四處都是小販的販賣聲,還有偶爾經過的馬車,並沒有因爲誰得離去而顯得格外的悲傷。
掀開車簾看着漸行漸遠的土地,自此,前世今生,在上京城的日子全都結束。
接下來,他們要面對的是一個充滿未知卻又全新的世界。那兒是被後人稱作天府之國的地方,那裡有李冰父子的都江堰,美麗爽朗的姑娘小夥,肥沃的土地和繁花般的錦緞,還有他們充滿希望的未來。
番外二 前世今生
離開上京也有一段時間了,慧姐兒也長大了一些,已經開始蹣跚學步呀呀學語。歸兒蹲在桃樹下面敞着懷抱等着慧姐兒蹣跚跑過去便一把將其抱住,母女兩個便相視一笑,好不快活。
恰逢一年春日,正是桃花盛開的好時節,母女兩個在樹下,讓我又想起五柳先生的那句詩來“榆柳蔭後檐,桃李羅堂前。”
有風吹過,樹上的花瓣像雪一樣紛紛揚揚的飄落,落在歸兒的肩頭,被慧姐兒嬉笑着用小手捏起來。慧姐兒正是什麼都好奇的時候,從歸兒肩頭捏起桃花就準備往嘴裡填,被歸兒笑着攔下:“不能吃不能吃,娘不是跟你說過麼,外面的東西髒髒,不能往嘴裡填的。”
慧姐兒也只有兩週歲多一點,還不太明白母親話裡的意思,小手捏着桃花歪着腦袋看着母親,竟然將手擡高往歸兒的嘴邊送去。
原來慧姐兒以爲歸兒也想要吃。
歸兒哭笑不得,感動之餘,空出一隻手來從慧姐兒手上接過桃花的花瓣,順勢起身將慧姐兒抱起來。
原本挺溫馨的場面,卻被周圍伺候的僕婦們一驚一乍的打破。見歸兒將慧姐兒抱起來,各個如臨大敵一般紛紛上前,尤其以藍香爲首衝在最前面。
“郡主到底是個孩子,沒輕沒重的,王妃如今是雙身子,可不敢再抱郡主。”
除夕的時候,歸兒診出已經有了身孕。
蜀王府的人除了當時從東宮裡帶出來的藍香幾個以外全都是新鮮血液,好在蜀地民風淳樸,沒有上京城裡的爾虞我詐,府上又只我們一家三口,歸兒又平易近人,底下的人對我們只敬不怕,也是歸兒在培育他們時的初衷。
靳東跟藍香在過來的第一個月就由歸兒一手操辦着舉行了婚禮,如今藍香做起了慧姐兒的教養嬤嬤也是有模有樣的。到底是歸兒培養出來的人,無一處不叫人放心的。
歸兒說這個孩子是他們來蜀地第一年上天送我們的新年禮物。如此至寶,叫我如何不珍惜。
“藍香說的不錯,如今你是雙身子,慧姐兒又到了愛鬧的年紀,仔細傷着。”
歸兒聽了我的聲音,驚喜回頭。見果然是我,臉上的笑意都更大了些。
將慧姐兒交給藍香,提裙便朝我這邊跑過來。見她這幅孩子模樣,生怕她跌倒有個什麼閃失。趕緊往前快走了幾步將她抱進懷裡。
只有將她抱在懷裡,才感覺到真實,這個時候的心才覺得迴歸正位,踏實了不少。
這些天也不知道爲何,總是想起前世的事情來,想着這一世我與歸兒也有了屬於我們兩個的孩子,心裡便覺得感激又不可思議。
自從大夫診出歸兒有了身孕以後,到了晚上我便不敢睡覺,生怕這一切都是一場夢,一醒來,我的身邊沒有歸兒。
歸兒瞧出我的擔心,笑話我自從退了太子之位竟也變得寡斷柔情起來。笑話歸笑話,歸兒到底還是心疼我的,命了月容月溪摘了桃花曬乾填到枕頭裡晚上讓我枕着入睡,說桃花的香氣有助於睡眠。
在來蜀地的時候我還在與歸兒商量着佈局,想着要先種上幾株桃樹。說來也巧,蜀王府竟然會有桃樹,而且各個都很粗壯,一看便有了些年歲。
心裡好奇,幾番打聽下來才清楚,原來是當年盛康帝帶延安皇后來蜀地微服私訪時住過的府邸,這顆桃樹還是當年延安皇后與盛康帝親手種起來的。
我從未給徐子歸講過盛康帝的事情,徐子歸對盛康帝跟延安皇后的事情一無所知,只聽說一代帝王帶着妻子微服私訪還親手種樹,定是極愛自己的妻子的,便也央着我陪着她一起,在那顆大樹旁邊種了一棵小樹苗,如今兩年已過,也算是長大了不少,在那顆大樹小面藉着大樹的遮風擋雨的,倒也生長的很好。
不知怎麼,看着這兩棵樹,我竟然生出了一種生生世世的感覺。
那年我第一次去威國公府尋子易,那個時候我也只有十六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恰逢就見了那個時候的歸兒。那個時候她還只是孩童,緣分卻似是早就已經註定。明媚陽光下她那一張笑臉就那麼扎進了我的心裡,然後就再也出不來了。
歸兒總是想知道,上一世爲什麼我沒有想過拼盡全力的爭取,爲什麼上一世將她拱手讓人之後接着迎娶了與她爲敵的妹妹。
上一世,我也只是一個一步一步走過來的普通人罷了,哪裡有這一世的未卜先知,知道歸兒對我有多重要。
初見她還是七八歲的孩童,而我卻已經到了西北大營歷練的時候。帶着子易到處奔走歷練,哪個地方有了戰爭就被父皇扔到哪個地方去,自己的江山終歸是要自己打下來。我步步爲營運籌帷幄,打下了那一片和平,可待我回來之時,那個小姑娘已經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歸兒總以爲前世的時候她最先見到的是老四,所以一切都註定,可她卻不知道,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我已經見過她兩次。
那天得勝回朝,我就坐在馬車裡看歸兒一早就帶着丫鬟們迎在門口,只待子易翻身下馬,便還如同一個小姑娘一般撲到兄長懷裡撒着嬌說想念。
那個時候的歸兒面龐早就長開,明豔動人與溫婉一派合成,本是兩種最極端的模樣卻被她融合的天衣無縫,只是一笑,便明豔的讓人覺得上京城的天空都晴空萬里。那個時候,我才明白古人誠不欺我,一見鍾情二見傾心三見定終生。
只是我還是晚了一步,我的小姑娘心裡,心中早有了意中人。我的小姑娘如同我一般,也是對那個人一見鍾情,愛上了他溫潤的臉。
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是對愛情有許多幻想的,誰不希望自己未來的夫君溫潤如玉?誰又希望自己的夫君****上戰殺敵冷麪冷情。
喜歡一個人,果然是會讓人變的自卑。一向自信如我,卻也開始痛恨起自己爲何沒有老四溫潤如玉的那張臉來。
手上摩擦着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這是幼時母后就交給我的,讓我交給日後的妻子的。我也不知爲何,竟然就那般鬼使神差的派人將它交給了歸兒。
可終歸是怕被退回,怕歸兒誤會我是在羞辱她,怕歸兒誤會我是那等登徒子想要騷、擾她。終歸是在靳東拿着步搖翻窗要走的時候攔住了他。
“跟徐姑娘,就說這是四皇子送的”
我至今都記得靳東看我的眼神的詫異,可我卻是管不了那麼多,謀劃這麼多年,步步爲營,替別人做嫁衣這件事,我還是第一次做,卻也沒想到竟然做的這麼順手。
我以爲像歸兒這樣的姑娘,老四得到了定是會珍惜的。可是後來種種跡象讓我看到,老四他並不是真心待歸兒,不過是看上了那個時候威遠侯府的勢力了罷了。更過分的,竟然是毀了我親愛的姑娘的名聲,讓其只能做一個側妃。
可是在我看清楚的時候,事情已成定局,父皇已經下旨,君無戲言,我,無能爲力。
也不算是無能爲力,若是她肯,那個時候我照樣可以爲了她拋棄那個虛設的太子之位,帶着她四處遊蕩。不過是在婚禮上劫走她罷了,我自認自己的能力做這樣的事情還是輕而易舉的。
可是她不願意。她陷在老四專門爲她設計的溫柔陷阱裡,在溫柔鄉里越陷越深,認定了那個人此生註定,爲了他連女子最寶貴的名節都可以不要,可以屈尊做側妃給別人做低伏小,又怎麼會拋下他與一個陌生人浪跡天涯。
我還是不去打擾她爲好。
娶徐子云,也不過是因爲我早就看透了徐子云這個人的本質,這個人心思極聰明,且有多疑,知道依靠誰都不如依靠自己得來的實在。
所以在老四讓她過來勾、引我時,我便假裝上當,與她勾結在一起。她與我一起對付莫清淵助我得皇位,而我許她一個後位,讓她的兒子登基做皇上,給她一個前程似錦的未來。這就是我們的交易。
哦,對了,還有一個交易,雖未明說,我們卻都心知肚明。
哪****登基稱帝,她便將莫清淵的真面目在歸兒面前揭開,幫我將歸兒接到後宮,由我親自照料。
我只當她要的不過是一個後位,一個前程似錦的未來。卻沒想到,她要的,不僅僅只有那些,還有我的人,我的心,和讓歸兒生不如死。
我早就看穿歸兒一直將她當作至親的姐妹,可她待歸兒卻並非真心。我以爲她不過是嫉妒歸兒嫡女的身份,嫉妒歸兒輕而易舉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卻不想她被仇恨矇蔽的雙眼心理扭曲到極限,已經到了至歸兒與死地不可。
所以,在我看到歸兒到最後還在謀劃着怎麼置我於死地的時候,在我被憤怒捆綁了理智賜了毒酒的時候,正好給了徐子云名正言順的讓歸兒永遠沉睡的理由。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初見歸兒,她在桃樹下跑來跑去,桃花如雪,散落在她的髮梢肩頭,桃花引得歸兒臉頰微紅,像是天然的胭脂塗在臉上,明亮的讓人移不開眼。如今,威遠侯府早已再無人煙,那棵桃樹還立在原地,春風一吹,樹上地下的花瓣便紛紛揚揚在原地打轉紛落,卻少了那個在樹下跑來跑去的人兒。
歸兒死了,我才知道歸兒在我心裡的位置到底有多重要。我發了瘋似的血洗了徐子云宮殿所有人,斬首了當初沒有阻止歸兒嫁進******府的整個威遠侯府和徐家人,如同當年盛康帝賜死延安皇后以後一般,瘋狂的將參與進這些事的人全部斬首。最終,卻還是解不了心中的怨恨跟那一口氣。所以我只有像盛康帝那般,最終一杯毒酒瞭解了自己。
再睜開眼睛,卻是回到了二十一歲那年,決定留在西北大營還是回京的時候。
上一世,滿心報復爲國爭光,只想着守護好這一片大好江山便再無遺憾,重活一世以後,才知道,若是沒有心,人便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再無兩樣。於是我與子易商議回京。
這一次,我沒有躲在馬車上,而是與子易一起,進了威遠侯府,給徐老太君請安,想着一定要找些什麼理由,去見一見那個小姑娘。
也許真的是上一世的悲情連上蒼都看不下去了吧,這一世竟然還不等我去找她,她竟然就自己來了。穿着一身白色小襖,下身一件正紅色綜裙,頭髮隨便一束,出了額頭上的傷讓我觸目驚心以外,其他都在意料之中。歸兒確實如同以前一般,偏愛正紅色的衣服。
只是不知道爲何,她見到我時眼裡竟然一閃而過閃過一絲懼怕。
後來,我才明白,原來重生的不僅只有我自己,我的小姑娘,也帶着她的怨恨重生,再活一世。
終於看清了老四的真面目,終於不再盲目任性,這一世她事事爲家人考慮,初見我時眼中的懼怕和爲了家人對我略帶討好的樣子,偶爾小小計謀得逞狡猾一笑的模樣,不願拘束規矩痛恨這個世俗的破規矩,卻在這一世爲了家人也都小心翼翼的將那份不甘藏起來,學着那些世家姑娘的模樣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間都訓練成了讓母后她們喜歡的姑娘,然後,這麼多個模樣的小姑娘,再一次,一步一步,腳步輕盈的走進了我的心上。
那個一向聰明笑容溫婉的姑娘,在我們重生後的第一次相遇,她在我面前端着糕點微微福禮,笑容點到即止,笑意盈盈的說着“給太子殿下請安”的時候,我便知道,不止上一世,不止這一世,也許以後的生生世世,我都難逃宿命,她始終都會不經過我的同意便一步一步步履輕盈腳步熟悉的走進我的心裡。
番外三 歲月靜好
今天是我及笄之禮,據說上京城中的名媛權貴都會過來給我賀禮。雖然不合規矩,可我及笄禮的贊者確實是當今皇后,我的姑母。
新皇剛剛登基三年,後宮還不算充實,只有三妃一嬪兩昭儀,再就是我的皇后姑母。
這些人都是跟着新皇在府邸時的老人,新皇登基時便以永康帝爺將將過世,以守孝的名義,三年內後宮不納新。
說真的一開始我挺感動皇帝姑父的孝心的,可是我那個長相妖冶的小叔卻對於皇帝姑父的孝心嗤之以鼻,後來,我也開始對於這個理由嗤之以鼻。那個時候小叔跟我爹再討論這件事的時候我正好跟四妹玩耍的時候路過,當時該聽到的不該聽到的,全都聽到了。
好像當時小叔叔是這麼說的。
“皇上這一副模樣騙得了朝臣騙不了我,大哥,你信不信,新皇一定跟蜀王一樣,都是爲了咱們府上的小姑奶奶找理由呢。”
蜀王是我大姑父。曾經呼聲最高的儲君之人,後來卻莫名其妙的被一對母子連累的被老皇帝廢了太子,還貶到蜀地那麼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去。
對,是鳥不拉屎的地方。我爹每次提起這件事都似乎是恨的牙癢癢。
家中孩子不少,我爹跟我叔爭氣,我們這一輩的孩子更是不少,還有三爺爺家的兄弟姐妹,我們這一輩的孩子怎麼也都有二十來個。溫婉可人如大姐,明豔動人如二姐,詩詞歌賦才華橫溢如四妹……我算的上是家中最廢柴的那個。可是家中長輩卻都偏疼了我一些,就連皇后姑姑跟姑父也都偏疼我些。我五歲那年皇帝姑父就封了我爲郡主,皇后姑姑更是時不時的就接我進宮。
後來,我爹跟我娘講話事被我偷聽去了,我才知道,原來,我與我們家裡那個傳奇的大姑奶奶性格長相上都頗爲相似。
哦,那個大姑奶奶就是如今的蜀王妃,把廢太子騙到蜀地的那個被我爹成爲禍害的大姑奶奶。
我叫她大姑母,只有在老皇帝出殯時見過一次,可是那次之後,她便與大姑父匆匆離開。
離開時,還帶着皇帝姑父的妹妹和妹婿離開。
哦,對了,這還是皇上親自下的旨意。
聽說郡主的郡駙馬早年與我哥一樣,是跟着廢太子,在他手下做活的,後來廢太子被貶到蜀地,我爹有一家老小不能跟着過去,郡駙馬又要到邊疆再守三年,也不便跟着離去,三年後郡主與郡駙馬鎮守邊疆圓滿結束,老皇帝又捨不得郡主,便一直留着夫妻兩個在京中生活了十幾年,直到老皇帝逝世,皇帝姑父怕大姑父在蜀地沒有得力人手,又感念着郡主與大姑母之間的情誼,便在大姑母隨大姑父回來弔唁的時候,特特下了旨,郡駙馬衛遠風帶着家小一起隨蜀王回了蜀地,協助蜀王工作。
並未留下什麼家小做質子。
那個時候,我才真正感受到皇家所爲的兄弟情誼。
迴歸正題,話說大姑母,上次一見確實驚豔。
大姑母長相真的明豔動人又溫婉可人,真的是如同早年上京城中的傳說一模一樣,是一個可以將兩種極端結合的天衣無縫的傾世美女。
這麼一看,我倒是明白了小叔叔爲什麼不若我爹那般剛毅列然,相反倒有些陰柔妖冶美。畢竟是一母雙胎的姐弟,到底還是相像的。
老祖宗經常感慨我們家的姑娘都是極有福氣的,就比如那個讓廢太子放棄太子之位的大姑母,還比如,那個讓新皇爲之三年後宮不納新的三姑母。
其實嫁進我們家的媳婦兒也都極有夫妻。祖父只有祖母一個正妻,再就是一個深出儉入的姨娘便再無他人,我爹則是隻娶了我娘一個,並無其他小妾,小叔叔較爲荒唐,有兩個姨娘,卻對小嬸孃是極爲愛重的,那兩個姨娘也不過是小嬸孃有身孕時給小叔叔安排的通房,後來有了子嗣,便由小嬸孃做主擡了姨娘。不過兩位姨娘都極爲本分,從來不會整出什麼烏煙瘴氣的幺蛾子來。
聽說最先中意小嬸孃做我們家兒媳婦的,是我大姑母。那個時候,小嬸孃只有*歲的模樣。小嬸孃的外祖是赫赫有名的風廷將軍,那個時候我大哥纔剛剛滿月,風老將軍帶着小嬸孃來參宴,大姑母一眼,便相中了小嬸孃。
後來與我娘一說,沒想到與我娘一拍即合,姑嫂兩個便一起商議着撮合兩位,可那個時候畢竟小嬸孃還沒有我大,還只是個孩子,姑嫂兩個只是商議着計劃,只等着小嬸孃長大。
誰曾想計劃趕不上變化,還不等小嬸孃長大,姑母就隨着姑父去了蜀地。
不過後來興許也是緣分。大哥告訴我,一次上元節小叔叔帶着他出去看花燈,被當時一個提着燈籠站在街邊,舉着花環觀賞的姑娘迷走了魂,回到家着人去打聽了是哪家姑娘,便央着祖母去求親。
祖母一聽是風家的孫女,與我娘對視一眼,都樂的合不攏嘴。這樣的緣分,這樣的惺惺相惜,許是上輩子就修來了緣分罷。
小嬸孃年紀輕些,經常帶着我們姐妹幾個玩鬧。又是出身大家,雖說生母小家子氣了些,可好在她是由祖母看着長大的,通神的氣派與世家小姐不想上下。又做了一手的好繡工,我們姐妹幾個最愛纏着她跟學繡工。
小嬸孃脾性好的不得了,又喜歡孩子,便經常與我們姐妹幾個一起玩鬧,時間久了,便也成了無話不談的長輩,當然,我們自然也還是將她當長輩尊敬的。
我們家三位姑奶奶,小嬸孃就羨慕着我們家的兩位姑奶奶——大姑奶奶、三姑奶奶。
大姑母不用說,我們即便是跟着叔叔偷溜出府聽茶館先生說故事,也知道大姑母與大姑父不羨鴛鴦不羨仙的愛情。至於三姑母,皇帝姑父雖沒有大姑父那般瘋狂,心裡卻也只有我三姑母的。單從我及笄的贊者來看,便知道皇帝姑父對皇后姑母縱容到何等地步。
據說皇上想要娶我皇后姑母的時候,還只見過我姑母幾面,那個時候只是爲了自保纔出的權宜之計。後來慢慢長大,懂了上京城中盤根錯節的關係,我才明瞭,事實並沒有表面看的那麼簡單。
大姑父要帶着大姑母浪跡天涯,我們家裡便沒了太子妃,也就是說未來的皇帝岳家的名譽沒了,我們家是世代重臣,若是真的因爲大姑母的關係使得我們家族榮譽丟失,那大姑母怕是要遺臭萬年。大姑父體貼細心,不過是與那個時候還只是皇子的新皇一提,沒想到新皇放在了心上,後來才接着自保的緣由,跟老皇帝求了親。
當年皇后姑母得知要嫁給皇子的時候一直都是耿耿於懷在心,據說後來還是大姑母暗中相幫,讓兩人見了面,皇后姑母纔算是安穩了一陣。
皇后姑母長相併沒有多好看。若是論長相,怕是大姑母都比不過我二姑母,可是我沒見過二姑母,也算是一件憾事了。不過二姑母好像是家中禁忌,極少有人提起,即便提起,也是帶着厭惡的神色,我便也就知趣,沒有過問過。
不過我倒是做過一件很不知趣的事情。
我偷偷問過皇帝姑父,我皇后姑母長相併沒有多好看,比起來,皇后姑母與上京城許多有名的世家女子都不如,後宮的幾位也都比皇后姑母好看的不知要甩她幾條街,怎麼偏偏的,他就是一顆心全都託付在皇后姑母身上了。
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我還很小,那個時候我才只有六歲吧。那個時候皇帝姑父還只是太子,我坐在皇帝姑父的膝頭,笑着揪他的鼻子捏他的耳朵,好不活潑。
皇帝姑父也不惱,拍了拍我的腦袋,眼睛看着正在給他研磨的妻子,眼中是我看不懂的神色,嘴角上揚,笑容是怎麼都抑制不住,那個時候,皇帝姑父只說了一句話,卻叫我記到了現在。
“人生恰如三月花,傾我一生一世念。來如飛花散似煙,醉裡不知年華限。”
也許皇帝姑父與皇后姑母的愛情不似大姑母那般轟轟烈烈經由世人傳誦,可我卻更喜歡這樣現實卻又不是美好的愛情。
所爲歲月靜好現世安穩便是這樣的意思了吧。皇后姑母一直以爲的日久生情,其實在她不知道的時光裡,皇帝姑父早就對她一見鍾情。
在那個陽光明媚早上,有一個姑娘一身桃紅一副,眼裡泛着淚光,嘴角卻帶着始終安穩祝福的笑意,目送着姐姐出嫁。
那一天的陽光不僅灑滿了花轎,撒在那個姑娘身上,讓打馬前走的少年也移不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