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近去了,麻煩周醫生把小鮮送回去,她暫住的四合院在巷子裡頭,黑燈瞎火的,路不大好走。”學柔也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也跟着依依那樣,雞婆了起來。
出租車開出了老遠後,學柔才滿意地轉身進了家門。
雪天裡,出租車開得出奇的慢,這對坐在了後車座上的男女,誰都沒有說話,彼此的眼在昏暗的路燈的照耀下,映着亮光,各自想着心事。
小鮮感到了股輕微的靈力波動,像是一陣暖風,吹到了駕駛座上。在司機的周圍形成了一個靈力屏障,後車的人說些做些什麼,前面的司機都只會感覺雲裡霧裡,察覺不到。
他居然可以如此精確地控制靈力?剛纔的那一道靈力出去之時,就好像他隨口呼出了一口氣,小鮮對周子昂修爲的認識又更深了些。他比半年多前,厲害多了。
其實小鮮在過去的半年裡也是在飛速成長,從一個靈力控制無能的小廢材逐漸成了個能精妙控制靈力的中級學員,但還是不能和周子昂的進步相比。在一張白紙上塗鴉是很輕鬆愜意的,但要在一張已經被墨水浸染過的紙張再畫一筆肉眼可以區分的筆畫,可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華科院的逆才班還呆得習慣不?”車後座對於一米八幾的周子昂而言,有些過於擁擠了,他的腿很窘迫地疊放着,隨着車子的開動,偶爾會碰到小鮮的膝蓋。
“啊,嗯,挺習慣的。”進入…華科院後,還沒人用這樣的語氣問過她的日子過得怎麼樣。
卓楓夫妻心目中,華科院只是個比聖心中學更規範的高級學校。自家的侄女那麼懂事獨立,在裡面一定能生活得很好。
至於遠在貴州的諸時軍,小鮮刻意不提起這件事來,老人也還不知道外孫女已經轉了學校,在新學校過得怎麼樣。
雖然沒有和周子昂直視,小鮮還是能感覺到,身旁的男人正在看着她。臉頰越來越熱。
“可是我聽到的消息卻是最開始的時候,你過得並不好。”車子停在了十字路口,兩人的膝蓋又撞在了一起。
小鮮想縮回腳,剛碰觸的那一瞬間,膝蓋一陣發麻,麻意直竄過了身體,一直涌到了她的胸口,心臟似面要被敲破的鼓,上上下下着。
“誰說的,有依依她們在,沒什麼大不了的,等等,你打聽我的消息幹什麼?”小鮮腦子繞過了彎來,發現周子昂離她只剩下了幾公分的距離。
車廂外面是接近零下的溫度,而車廂裡,卻是足以讓小鮮渾身的血液都要蒸發一空的窒息高溫。
昏暗中,她看到了一抹笑意,帶着幾分澀意,又似乎帶着狡猾,“我沒有打聽,只是剛巧在四一一醫院裡遇到了你的一名校友,順口就聊起來了。”
“校友?什麼四一一醫院,能遇到認識我的校友?”在C區綠化項目完成後,小鮮在C區也算是小有名氣,只是她和大多數的校友都沒什麼交集,對方又怎麼會和周子昂聊起自己來。
今晚過度活躍的心跳,導致了小鮮的大腦供氧和反應力都比平時慢了幾拍,她忽略了一點,周子昂必然是知道了她轉學後,纔會那麼“偶然”的遇到了華科院北校區的人。
“王帥,這個名字你應該也聽說的。他是解放軍四一一醫院的研究科室主任。我們倆認識後比較聊得來。他和我抱怨過,幾天前被人在堆滿了積雪的山道上搶了車,還免費被三個年齡小他一截的小丫頭逼迫着,當了次不駕車的‘護花使者’。”周子昂把他和王帥的相識經過簡單帶過了,兩個年齡相仿,又同樣背景不俗的有爲年輕人,彼此遇到後,一見如故,這樣的相識,毫無破綻。
“世界還真小。等一下,你剛纔提到了王帥,他是四一一醫院的?如果他代表了院方同意了你試驗本次的藥品,是不是你就能幫我們的忙了?”新藥能不能替小藥廠賺錢是小事,儘早開發出新藥,讓卓楓好好養胎,這纔是小鮮眼下最關心的事。
“理論是的,四一一醫院一直是王家資助的,算得上是王家的私產。”聽着小鮮就是要去求其他人,也不願意在他面前說幾句軟話,他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那就成了,毛大爺的家到了,謝謝你送我回來。”小鮮見出租車聽到了巷子口,急忙下了車。
後腳下了車,出租車就開走了,車子開走了,可留在原地的卻還有一個人。
“你怎麼還不回去?巷子很短,沒幾步就到了。”小鮮心底埋怨着學柔先前的多嘴,巷子口的燈光,打在了了周子昂的身上,形成了個高大的背影,遮在了小鮮的影子上,將她整個人都籠罩住了。
“答應王帥的幫忙,爭取進入蒼穹殿。”這句話,從周子昂知道小鮮進入華科院後,就一直在他心裡發酵。
蜃門的出現,讓周子昂發現了一個隱藏在內心深處的自己。離開這裡,拋開新世界的一切的那一刻,他想到的人,就是眼前這個站在了路燈下,殷色的脣裡透出了白色霧氣,面部表情異常生動的諸小鮮。
既然放不下,那不如直接帶她一起去蒼穹殿。
無論出來亦或者是永遠回不來了,只要直接帶着她去,就成了,這就是周子昂生出來的新的念頭。
抱着這個念頭,他有了今晚的這番話。
學柔常會說張依依是個大腦構造簡單的生物,不過至少在感情這方面,依依的腦子要比周子昂好使喚些,因爲她至少會衝着王帥發脾氣,將自己的感情直截了當的表達出來。
“你也知道蒼穹殿?是王帥告訴你的?我連蒼穹殿是什麼都不知道,去了之後不知道不能活着回來,我又爲什麼要去?”至於蒼穹殿,從來都不是小鮮自己的主意,那是梅唸的追求,或者說是梅念心底抱着的那一絲對梅想生死成迷的擔憂。
諸小鮮自認爲,她只是個普通人,她的修煉,是爲了強大到足夠保護自己的親朋好友。她的心很小,怕只又針尖那麼大。繡花針般的心,撬不起人類對於生命無限的奢望。
“你會活着回來。我在你亦在。”安靜的夜晚,雪也已經停了好幾個小時了,地上的雪已經被傍晚在巷子口玩耍的小孩們踩嚴實了。
而這一刻,小鮮的心比腳下的雪還要嚴實幾分,她的心被周子昂剛纔的那句話牢牢包裹住,透不過氣來了。
姑曾經說過,男女之間相處,喜歡用了諸如“我愛你一生一世”的甜言蜜語來印證彼此的愛情。小鮮對此一直感到不解,簡單的語句,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威力。可是就在今晚,她隱約明白了聽到了那樣的話後的感覺。
其實,周子昂的字句裡,沒有涉及任何感情字眼,小鮮沒有聽到那些肉麻的話。
可就如黑白是永恆的經典,越是用簡單的話來表達的話,作用往往就越大。
簡單的五個字“我在你亦在”,從周子昂的嘴裡說出來後,有了平地驚雷的巨大威力。
小鮮其實該反問問,這算是表白嗎?那樣她就能看到周子昂更加不同的一面。
可是天氣太冷了,冷得她舌頭打結,牙關咬緊,臉部神經也僵硬了,就連嘴巴也被凍住了,最後小鮮什麼話都沒說,即沒答應周子昂的提議,也沒問他爲什麼要說那樣的話,只是由着他將自己送到了毛大爺的院門外。
在看着周子昂踩着雪,慢慢地走出了巷子。
“小鮮,你纔回來啊,你姑都念叨了大半個晚上了。”毛大竹出來將她往屋子裡推,讓她暖暖身子先。
四合院的南側,小鮮和卓楓的暫時住處,卓楓見小鮮回來了,就讓她快點去洗把臉,把身上溼冷的衣服都換下來。
“天這麼冷,怎麼還到處跑?”見卓楓怪怨着,小鮮賠了個笑臉,說是去找那位能幫忙的華科院的研究學者去了。
“哎,小鮮,有時候姑都懷疑,我把你從貴州接回來後,到底是我在照顧你,還是你在照顧我。農特產店裡新送過來的那種叫做沙棘的果子的事,我也聽你姑丈說了。你在學校裡就管讀書好了,別把心思牽掛在農特產店上,又是蒲團,又是新式樣的果子,可別把你累壞了。”對於小鮮的懂事,卓楓很是敏感。孕婦的情緒容易波動,小鮮可不敢再順着她把話往下講,就說起了些學校裡的事。
卓楓邊聽着,邊不時地附和着,聽着小鮮說着朋友們的糗事時,卓楓想起了那個從貴州趕過來的少年“李冶”來。冶子的事,卓楓還沒告訴小鮮,一方面也是出於小鮮年紀還小,怕她知道了後,往不好的地方想。另一方面,冶子跟了黃氏的那些惡棍,怕以後也不是個好相處的人。
想到了這些,卓楓就決定,冶子的事,除非小鮮提起來,否則絕不許包括豐興和毛大竹在內的任何人在小鮮面前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