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曼咬了下嘴脣, 試探着問孫喆:“那,那個, 孫哥,你覺得這人怎麼樣啊?”
孫喆撇撇嘴巴:“不怎麼樣。又是說就拍十塊錢三張那種照片, 彰顯公正廉潔。又是要拍出專業水準來, 反應出他的精神面貌。誰家拍個十塊錢三張的證件照,給你上門服務啊?老子給人拍私照,起步價從來沒有少過一千塊,好不?就這樣, 還好意思吹艱苦樸素呢。什麼白天忙了一天沒空拍。明明就是想裝低調, 怕被人看到我單獨給他拍照。典型的當了婊.子又想立牌坊!”
周小曼一個白眼翻過去。
孫喆立刻捂嘴:“我錯了, 不該在未成年人面前說髒話。”
周小曼拐彎抹角地勸說孫喆, 既然這樣, 這些政府官員,還是少打交道吧,免得惹是非。
她沒好意思說出口。紅的時候。烈火烹油天縱奇才;一旦倒臺了立刻樹倒猢猻散, 每一根頭髮絲都顯出了壞的淌水。
孫喆擺擺手:“算了, 我可不要再做虧本買賣。這樣的爺, 我懶得伺候。”
他在心底偷偷地吁了口氣, 趕緊又點開周小曼的照片, 兩人繼續邊看邊討論。
昨晚被請去給荀安拍照的時候,見到他本人,孫喆也是吃了一驚。原先他就是不太樂意跟這些人打交道的,但他存了顆想搞清楚那位“荀叔叔”究竟是什麼身份的心思。當時發照片, 選了張只有“荀叔叔”背影的照片,就是因爲摸不清對方的底細,不敢輕舉妄動。
沒料到,他第一次登進門,就見到了那張令他好奇不已的臉。當時孫喆背上就冒出了一股涼氣,暗自慶幸,虧得自己機警,也不想把事情給鬧大了。否則要是貼出了這人的正面照,這件事就難以善了。人家這個位置,捏死他這麼個小攝影師,真不是什麼難事。
周小曼看了眼工作室的鐘,擡腿準備告辭,順便問了句孫喆:“哎,你晚上有地方吃飯嗎?要是沒吃的話,跟我回家去吧。我媽說了,要請你吃飯。”
孫喆一聽就樂了,痛快地應下:“好啊,超市的泡麪都被我吃遍了。”
周小曼立刻提醒:“這話你可別跟我媽說,否則她肯定說你。”
川川就被她媽給唸叨了。這哪裡能不好好吃飯呢。那些東西,看着再花團錦簇,也比不上飯菜來的養人。
她看着那一臉酷相的小夥子,被她媽唸叨的一聲都不敢吭的樣子,簡直笑翻了。
兩人收拾了東西往工作室外頭走,孫喆掏出三百塊錢喊住周小曼:“哎,別忘了提醒我啊。你今天的報酬。”
周小曼搖搖頭:“你別,咱說好的,我免費給你拍一個月。”
孫喆直接把錢往她手上一塞,正色道:“你少來啊,我一大老爺們兒,佔你一小姑娘的便宜,我還要不要臉啊?”
周小曼怔怔地看着手裡的錢,不說話。
孫喆微微一笑:“別想着美啊,錢貨兩訖,咱們好歹也算是朋友了吧。”
周小曼點了點頭:“嗯,孫哥,你的情,我記着。”
孫喆暗地裡嘆息,受過苦,遭過罪的孩子,就是不一樣,本能的,比一般孩子警惕的多。
兩人出門時,順口喊了化妝師,問她要不要一起去。
漂亮的化妝師姐姐表示自己晚上有約會,讓他們去吧。
孫喆偷偷告訴周小曼,化妝師姐姐是從來不吃晚飯的。結果她媽在這兒的暫住的那一個禮拜,化妝師姐姐愣是吃胖了五斤。她纔不敢去經受誘惑呢。
周小曼驚訝,化妝師美女很瘦啊,跟模特一樣。就是再胖個五斤都不算什麼。
孫喆翻白眼,鄙視她:“你也好意思說人家?你們女的呀,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理想體重胖了五斤,瘦了五斤,還是覺得自己胖。”
周小曼笑了笑,沒有接這個話茬。
回家的路上,周小曼按照孫喆的口味,買了兩斤蛤蜊回去炒。
他們到家時,馮美麗還沒回來。周小曼便捋起袖子,繫上圍裙,開始忙碌起來。
孫喆看了看她的新家,笑道:“不錯啊,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我看還挺好的。”
周小曼笑了,開心地點頭:“我也覺得挺好,每次一回來,我都覺得從心裡都冒出暖意來。”
孫喆看這小姑娘露出小孩兒的模樣,啞然失笑,有媽媽了,到底不一樣。在沒有母親陪伴的時候,她尖銳的像根刺。現在這個人已經散發出了柔和的光。
收拾好蛤蜊以後,周小曼就開始點火熱油鍋,放薑絲蒜泥爆香,辣椒也放了進去,而後倒進蛤蜊爆炒。
孫喆在邊上看了,一邊被嗆得咳嗽,一邊驚歎:“又看不出來呀,我還以爲你十指不沾陽春水呢,原來居然還會做飯啊。這可是二十一世紀的稀缺技能。”
周小曼一邊翻炒着鍋裡的蛤蜊,一邊側過頭來,笑道:“不學怎麼辦呢?今年夏天才學的。爲了討好人家,指望人家幫我說說,給我轉個學,少挨點兒打。”
孫喆聽了就皺眉頭。討好的結果不言而喻,被她討好的人,並沒有理會她。她依然要去,那座魔鬼般的學校。被毆打,被送進醫院。
如果不是被他們撞破,這個女孩,還不知道要承受怎樣的命運。
孫喆不願意再去想,當初的事情,是不是周小曼使了什麼心眼?如果是的,他很高興。這是一個聰明的姑娘,懂得如何利用手上的資源。這個世界很殘忍,無依無靠的人沒有資格天真。不想盡辦法保護自己的話,就只能被侮辱被踐踏。
周小曼炒好蛤蜊,又做了一個地三鮮。她回家就插上電飯鍋煮飯了,此時的清蒸魚也好了。湯是豆腐木耳蘑菇湯,清清爽爽。
她正要將飯菜端上桌,往川川家掛電話,通知她媽可以吃飯了的時候,童樂過來敲門了。他手裡拎着袋子,裡面裝着的是螃蟹。一見周小曼,他就嚷嚷起來:“阿姨呢?哎,讓阿姨蒸螃蟹給我們吃吧。人家都送我奶奶好幾天了,再不吃肯定要壞。”
周小曼驚訝地挑了挑眉頭:“你奶奶呢?她沒做飯給你吃?”
童樂搖搖頭,痛心疾首道:“老太太被八卦協會給迷住了,哪裡還有心思做飯。她還想企圖糊弄我,讓我也去食堂裡對付一頓。”
周小曼樂了,伸手接過了螃蟹,直接刷了上鍋蒸,調侃道:“這什麼邪教啊,居然能讓曾教授忘記您這位寶貝大孫子的存在。”
童樂立刻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湊到周小曼邊上說小話:“我告訴你一個大新聞啊。”
周小曼嫌他在身邊擠得慌,讓他往邊上去點兒,疑惑道:“什麼大新聞啊?最近有什麼大事發生了麼。對了,時政的資料你有嗎?我想複印一份。”
童樂眼睛一瞪,嫌棄地看着這個煞風景的女的。這好好的,說着八卦呢,她提什麼時政啊。他最討厭的一門課就是政治。他嚴肅地板起臉,企圖引起周小曼的重視:“我說的是真的,絕對大新聞,我跟你講,你後媽,還有你那個爹帶着他們家裡小公主,去做親子鑑定了。”
周小曼這一回真是大吃一驚。周文忠居然能有這血性?太出乎她的意料了。按照她對周文忠的瞭解,其實最嫌棄發帖人跟貼照片的人多管閒事的,應該是周文忠自己吧。
如果可以,他一定願意,選擇當鴕鳥,將頭埋在沙子裡。什麼都看不見,什麼也不知道。這世界就一如既往的美好。
姜黎對於他的意義,可不簡簡單單的,只是妻子而已。
童樂也歡快的不行:“我聽說的時候,也吃了一驚啊,不過這是我奶奶親耳聽到的。她當時剛好經過姜家。你也知道,所謂的老房子,其實隔音就那麼回事。”
周小曼還沉浸在驚訝中,都沒趁機使壞再埋汰一下曾教授酷愛聽牆腳的癖好。
童樂看着竈火燃起,螃蟹已經下鍋蒸,滿意地點點頭,漫不經心道:“不過奇怪的是,不是你那個爹要去做親子鑑定,是姜黎主動提出來,要帶周霏霏去做鑑定。”
這下子,連在旁邊吃酸棗片的孫喆,都詫異了。這女人想什麼呀?這麼篤定。
周小曼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難道說那些都子虛烏有?難道說她心中非常篤定。
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她那位神秘的情夫,手眼通天,有能耐解決這點兒小事。
孫喆也想到了荀安的身份,微微一笑,繼續啃他的酸棗片。
童樂聳聳肩:“這誰知道呢?反正啊,我今天早上去上補習班的時候,經過血液中心,就是那個血液中心。他們那兒做親子鑑定的。剛好看到了這一家三口。你想啊,這一大早的,就按照你爹跟那個後媽的尿性,去那邊,總不可能是無償獻血吧?”
周小曼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搖頭道,這我真不知道。
到現在,周小曼都對姜黎出軌的事情,充滿了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呵!姜黎的存在,從某種程度上講,就跟《櫻桃小丸子》裡,花輪同學的媽媽一樣;當年屬於多少人心目中最理想的樣子。
童樂笑了,他真覺得周文忠這人奇怪。就是親子鑑定出來結果,周霏霏是他的女兒,又怎麼樣?他戴綠帽子,簡直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兩人正要繼續討論的時候,馮美麗回家了。今天川川舅爺爺那裡有個小姑娘的父母,因爲有事兒耽擱了,一直沒有過去接人。馮美麗便在那裡始終等着。
川川的舅爺爺趙老師,做派老式而嚴謹。他絕不會讓小女孩沒有大人或者成年女性陪同的時候,單獨待在他和川川那裡。
馮美麗一回家就心疼地摸着女兒的腦袋:“小滿餓壞了吧。媽媽馬上做飯。”
她擡眼跟站着的孫喆打招呼,抱歉讓對方久等了。然後她看見了桌上的三菜一湯,還有站在邊上跟她打招呼的童樂。
周小曼笑着將蒸鍋上的螃蟹,也給取下來。她切了薑絲,倒了香醋,一併兒端上桌;招呼媽媽趕緊落座。她將筷子遞到母親手裡,笑容有點兒小得意:“你嚐嚐我的手藝,我也做的不差哦。”
孫喆笑着表示贊同,小曼的手藝確實不錯,他聞着味兒都感覺要流口水。
馮美麗心疼地摸着女兒的手,這雙手,是寫作業,看書,練體操的。怎麼能拿鍋碗瓢盆?
周小曼笑了:“這有什麼樣呢。我都這麼大了,會做飯不是應該的嗎?”
馮美麗說不清楚,她在女兒從兩歲到十四歲之間,是缺席的。在她心中,她的小滿,還是那個走路時還搖搖晃晃,就知道給她遞東西,幫她打下手的小東西。
童樂先上桌嚐了一筷子炒蛤蜊,表達了震驚:“小曼,喲,看不出來啊,手藝可以呀。”
周小曼得意洋洋道:“那當然,我可是練家子,手上有真功夫的。”
一句話,說的桌上的人都笑了起來。
大家都拿起筷子,準備開動的時候,川川過來敲門了。
少年手裡拿着一大塊臘肉,說是他舅爺爺讓送過來的,這是謝禮。
馮美麗立刻推辭。哪裡能這樣呢?在人家,拿了人家的錢,不過是又坐了個把小時而已,哪還能貪了人家的東西。
川川搖搖頭,把臘肉往竈臺上一放,轉頭就要走。
馮美麗無奈,喊住了他,讓他叫趙老師一塊兒過來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