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鳥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拼命給他做人工呼吸,心臟復甦。終於,嚴礪猛咳一聲,吐出幾口河水。
“嚴礪,嚴礪,太好了......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我絕對不會讓你有事!”
許青鳥喜極而泣,連忙把身上的白色禮服裙襬撕碎,把嚴礪流血的腿包紮好。儘管布料已經溼透,可好歹能暫時止血。
緊接着,她抱住嚴礪,想把他抱進車中。嚴礪身形高大,許青鳥根本抱不動,只得再耗費靈力,用紅光將他小心地運回車裡。她右手五指微動,調整好他的姿勢,並將安全帶繫好。
坐上駕駛座,許青鳥發動車子,把油門踩到最大,衝向嚴家。這時,嚴礪重又閉上眼睛,陷入昏迷。許青鳥心裡一慌,一邊開車,一邊問後座的女鬼:“米雲,有沒有孟老的電話號碼?”
米雲忙說了一串數字,許青鳥左手翻出靈機,撥通號碼:“喂,孟老,嚴礪落水了,你快些找醫生來,我馬上把他送回去!”
孟老一聽礪少爺出事了,嚇得險些魂飛魄散,趕緊應承下來。他打電話給豐醫生,讓對方快來。
兩邊寒風呼嘯,黑色越野穿過鬆林,闖出馬路,疾馳而去。交警發現了這輛超速車輛,要求她停下,可許青鳥心裡只有一個念頭——要讓嚴礪平安無事!
她紫眸微眯,握緊鬼露,只見鬼露中爆發出強大的力量,沿路的監控器爆炸起火,追在後面的交警騎的車子全部爆胎!
轟——轟——
馬路上突然的爆炸,讓交警們慌亂起來,整條路上一片混亂。許青鳥趁機穿過,以最快速度趕回嚴家。
一見是礪少爺的黑色越野,嚴家的僕人立刻打開大門讓車輛進來。醫療團隊早已準備好,蜂擁而至,將嚴礪接下來,送往臥室。
“許小姐,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見礪少爺渾身是水,虛弱蒼白,雙腿綁着的白布上滲滿了鮮紅的血,孟老滿頭冷汗。他還記得當年礪少爺病危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遊走在生死之間,讓人看着就心疼不已。
好不容易熬過了那些日子,礪少爺這兩年身體依然虛弱,所以孟老總是小心翼翼地照顧,生怕他出哪怕一點點問題,連他起來走兩步都會擔心。今天礪少說想開車出去透透氣,孟老自然不同意,可礪少堅持要去。
礪少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想法,想展翅高飛。總這麼拘着,是一種摧殘。孟老拗不過他,也捨不得再拗着他,心想就一晚上,應該沒事的。哪成想,就這麼短短一晚上,就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早知今日,他就不該順着礪少爺的意思留在京都,就是綁也該把礪少綁到南方去!
“孟老,對不起......”嚴礪是爲了救她才跳進京河的,她如何不自責?
孟老一驚,蒼老的手指着她,不住地顫抖:“是......是你?你到底對礪少做了什麼?!自從遇見了你,礪少就跟吃了秤砣似的,鐵了心不肯去南方休養。你到底......”
“孟老!”豐醫生開門出來,揩了揩額頭的汗。
孟老連忙過去問:“豐醫生,礪少怎麼樣了?”
豐醫生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雙腿傷得太重,傷口已達腿骨,失血過多,又在水中泡着感染了。已經輸血,也開了消炎藥水,但礪少的內臟根本承受不住這樣的折騰,開始急速衰竭。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不去南方休養不說,怎麼還能讓病人出去亂跑!”
“那......那快些送到重症監護室!”孟老道,“我去聯繫醫院!”
“沒用的。”豐醫生道,“照現在的情況,送到重症監護室,也撐不過12小時。再在路上折騰,說不定撐不到醫院就過世了。你還是快些通知龍先生和龍小姐,來見礪少最後一面吧。”
孟老身形一顫,險些跌坐下去。豐醫生趕緊扶住他,告誡道:“你有高血壓,可不能摔了!”
“要是礪少爺沒了,我留着這條老命還有什麼用!摔死算了!”
“他不會死!你們誰都不會死!”
豐醫生和孟老循聲望去,都驚詫不已。只見許青鳥瘦弱的身軀微微顫抖,脊背繃得筆直。她渾身溼透,潮溼的黑髮披散,像一隻脫水而出的絕美水妖。但她那一雙眼睛爆發出堅定的厲光,卻又讓人爲之折服。有這種目光的人,大抵心志堅定,不畏艱難,永不服輸。不知爲何,見她顯出如此神色,孟老竟覺眼前似乎又有了一線希望。
豐醫生道:“這位小姐,我會盡力而爲。但以礪少的狀況,確實無法......”
“一個小時,”許青鳥道,“一個小時就好,我一定會回來救他!所以,你不能只是盡力而爲,而是必須讓他撐下去!”
說完,許青鳥如一股風,飛奔而出。治癒的能力,嚴礪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治癒的能力。一般的醫生已經無能爲力,但蘇翼不同,只要是他,就一定能救下嚴礪。
許青鳥忽地腳下一頓,攥緊了雙拳。現在,她還能去求蘇翼麼?方纔,蘇翼要幫她,她卻毅然決然地上了別人的車,將他的心意棄如敝履。再者說,當初她拒絕他的愛意,就是因爲嚴礪,如今又爲了嚴礪去求他,不是把他往痛苦中逼麼?她怎麼可以如此自私自利?!
若嚴礪能活着,她便陪他活着;若嚴礪沒了,她便陪他下地獄。她可以陪着嚴礪或生或死,卻決不能爲了嚴礪,再去利用蘇翼、傷害蘇翼。
沒有蘇翼的治癒異能,她該找誰來幫忙?對了,擁有治療能力的不止蘇翼一人,還有紅鬼簿的尹麗娘。雖說尹麗娘是鬼執,平日裡也只是給鬼魂療愈,但嚴礪畢竟是鬼王的一半靈魂脫胎而成,尹麗娘定然有別的辦法的。
站在寒風凜冽的嚴家花園中,許青鳥拿出靈機撥通了尹麗孃的靈機號碼,將事情簡單地解釋一遍。不肖十分鐘,便見嚴家上空飄來一股濃重的陰寒之氣,紅鬼簿幾大將全數到齊。
一柄巨斧劈將過來,司徒高穎氣沖沖地道:“魅姜在哪兒,老子不劈了他,就不姓司徒!”
竇月斜睨了他一眼,冷道:“這麼久連魅姜的影子都沒找到,要改姓你早該改了,現在說這些東西有什麼用?還不快讓尹麗娘去救鬼王殿下,別站在那兒擋路!”
司徒高穎被她這麼一說,更是怒目圓瞪,黑牙呲着,火氣上衝。可他萬般清楚,竇月說的對,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鬼王殿下的性命。從前的鬼王殿下魂飛魄散,好不容易找回了鬼王的半魂,可不能讓他就這麼沒了。
尹麗娘一襲古裝流紗裙,自天際飄然而下,如下凡的仙子美麗非凡。她在許青鳥的指引下,來到嚴礪的臥房,右手撫上他的眉心,感受他的病情。
醫生護士們都看不到尹麗娘,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尹麗娘眉頭輕蹙,轉而檢查嚴礪的雙腿,忽地倒抽了一口涼氣。這情況,果然不妙。她在指尖灌注靈力,輕點嚴礪腿上的傷口,瑩瑩白光滲入,將裡面污濁的黑氣清除乾淨。
看着牆上時鐘緩緩行走,許青鳥一刻也坐不住,對豐醫生說了句“我要進去看看”便衝了進去。
“怎麼樣?”許青鳥走到牀前,用脣語問道。
尹麗娘道:“鬼王殿下是半魂之軀,所以投胎之後體弱多病,經不得半點寒氣。這回投入寒水之中,激起了所有寒症,這具身體已經到了盡頭,只怕承載不了鬼王殿下的半魂了。原本,鬼後您體內有鬼王殿下的靈力,可以渡入殿下身體內,倒還可以再撐上四五年,可是......現在關鍵在殿下的腿傷,傷口極深,且裡面被魅姜注入了寒毒,哪怕您將所有屬於殿下的靈力全數渡回,都沒用。”
許青鳥望着嚴礪的雙腿,攥緊了手心,魅姜自稱是嚴礪的師父,卻根本沒有任何師徒之情。竟在嚴礪危急關頭,趁人之危!
“如果他的身體不行了,會怎麼樣?他的魂魄,脫離身體之後,可以住在紅鬼簿休養,再度成爲鬼王麼?”
尹麗娘輕輕搖頭:“我也不知。鬼王殿下只剩半魂,這情況,千年來,我也是頭一回聽說。這副身體衰竭而歿,殿下魂魄會脫離而出,還是就此魂飛魄散,誰也說不準。”
“他不能魂飛魄散!”許青鳥心裡一緊,不由得攥緊了嚴礪冰冷的手。她已經失去了他一次,若他的半魂也沒了,她就再也找不回他了。
“還不到絕望的時候,”尹麗娘道,“魅姜這次的毒雖然冷冽,卻是尋常的寒毒,並不難除。我方纔已經祛除了大半,只消再等半刻鐘,便可將剩餘的也除去。到時候,便需您爲殿下渡靈力。”
“真的?!”許青鳥一喜,“我把靈力渡給他,便沒事了?!”
尹麗娘頓了頓,低頭道:“麗娘不敢斷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