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宮內被一片低氣壓籠罩着,君無夜面無表情的站在最上面,下面跪着好幾個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以他們的經驗來看,皇上顯然是心情差到了極點,誰會這麼不長眼睛在這個時候出頭,那簡直就是在找死,紛紛在心裡不斷祈禱着皇上的怒氣千萬不要波及到自己。
雲子衿的臉色也不太好,她有些不安的坐在下面,眼神時不時看向君無夜,君無夜臉上毫無表情,他也不坐,只是站在那裡,緊繃的面部線條昭示着他此刻不怎麼愉悅的心情。
不多時,李公公帶着傾歡來到了長春宮,傾歡被宮女攙扶着,臉色不算好,身上裹着一件厚厚的外袍,遮擋住了身上的鞭傷。
“皇上,定安郡主帶到。”李公公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朝着君無夜彎下身子,不敢看君無夜,聲音打着顫的覆命。
“嗯。”君無夜看向傾歡,眼神落在傾歡的身上上下打量。
李公公忙退到一旁,又默默的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他這輩子流的冷汗都沒今天多。
李公公一直跟在君無夜身邊伺候,鮮少見到君無夜發火,就算君無夜發了火,也是冷冷的,從不外露,可是方纔一大早接到消息,君無夜……李公公只是回想一下,就覺得渾身發冷。
傾歡沒有去看站在上面的君無夜,即便隔着一段距離,傾歡都能感覺到君無夜的怒氣,這個男人的確應該生氣,不過他氣的應該是有人在背地裡動手腳,就像君無瀾說過的,君無夜對於一切脫離自己掌控的事都不能容忍和原諒,包括容傾歡在內。
傾歡垂着眸,推了推身旁扶着自己的宮女,似乎是想要跪下行禮,宮女放開傾歡,傾歡噗通一聲就狠狠倒了下去。
她的跌倒聲,在這個安靜到詭異的長春宮內,清晰倒了極致。
之前扶着傾歡的宮女臉色大變,忙彎下身子去想要扶傾歡,傾歡勉強自己撐起身子,聲音孱弱的朝着上方的人說道:“參見皇上。”
君無夜冷冷的抿着脣,眼中迸發出了幽深的冷意。
“脫掉。”君無夜的聲音如同十二月的寒冰,帶着一抹似乎無論如何都無法融化的溫度。
傾歡下意識攏了攏身上的外袍,宮女們伸出去的手扶起傾歡也不是,收回來也不是。
“聽不懂朕的話嗎?”君無夜冷聲說道:“還是需要朕讓人幫你脫?”
“皇上……”跪在下面的某個官員擡起頭來,似乎想要說什麼。
“唐尚書,朕沒有跟你說話。”君無夜的眼神只緊緊盯着傾歡看。
那官員吃癟,訕訕的又低下了頭去。
傾歡咬了咬脣,手放在外袍上,慢慢的解開了外袍上面系得緊緊的繩子。
傾歡的動作很慢,君無夜也不着急,看着傾歡一點點將外袍脫下來,她身上的鞭傷一點點映進君無夜的眼中,即便隔着距離,君無夜也看了個分明。
他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眼中幾乎在瞬時間,突然涌上來了無比強烈的戾氣。
“很好。”君無夜突然冷
冷的笑了一聲。
他的怒意,許是在十里之外都能感覺到。
“朕之前的命令,說的不夠清楚?”君無夜一字一字的說道:“朕說將定安郡主關進大牢,可有說讓她簽字畫押,承認謀害皇嗣?可有讓人嚴刑逼供,屈打成招?”
一片寂靜。
“你們可有將朕放在眼裡?”君無夜突然擡手,重重的一掌拍在了身後的龍椅之上,頓時彭的一聲,龍椅應聲而碎。
那龍椅是什麼材料做的?怎可輕易被拍碎?
天子之怒。
下面的人都低垂着頭,生怕被君無夜的怒火連累到。
“唐尚書,你身爲刑部尚書,有何話要與朕辯解?”君無夜的怒火直指刑部尚書唐延。
唐延在心裡嘆了口氣,面上只道:“臣失職,請皇上責罰。”
君無夜冷冷的看着唐延。
“皇上,此事與唐大人無關。”傾歡跪在那裡,開口說道:“皇上若是想要知道事情經過,那大牢裡的獄卒皆可作證。”
唐延見傾歡居然出言替他說話,一時間不由得愣住了。
傾歡當然不可能讓君無夜把這一切都怪到唐延身上,刑部尚書唐延,他可是唐扶唸的親爹。
君無夜冷着臉不發一言,李公公硬着頭皮上前一步說道:“皇上,梁州知縣錢有貴已經抓到了。”
君無夜揮了揮手,李公公得令,忙讓人將錢有貴給帶進來。
有侍衛架着一人走進來,那人被打得鼻青臉腫,走路還一瘸一拐的,面露痛苦之色。
傾歡擡頭看了一眼,認出了那人,正是之前在牢房中趾高氣昂的官員。
侍衛將錢有貴放了下來,錢有貴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顫顫巍巍的說道:“罪臣,粱,梁州知縣錢有貴,參,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
君無夜負手而立,眼神落在錢有貴的身上,看着卑微如螻蟻般低賤的錢有貴,瞬時間帶來了強大的壓迫感。
錢有貴嚇得身子一直不停的顫抖着,以他那個官職,哪裡見過皇上,這還是他頭一次面聖啊。
可明明不是說,只要逼着牢裡面的定安郡主簽字畫押,他就馬上能官升三品,從此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還說就算用刑都沒關係嗎?
錢有貴簡直要被嚇死了,之前在牢裡遇到的那個什麼太子殿下,因爲那太子的一席話他生怕鬧大,所以屁滾尿流的跑了,還怕上面的人怪罪,下定決定逃離京城,可還沒出城門就被人給堵到,二話不說就被臭揍了一頓,他還沒反應過來就又被抓了回來,還進宮看到了皇帝……
“區區梁州知縣。”君無夜冷若冰霜的聲音徐徐傳來:“誰給你的狗膽,敢在宮裡濫用私刑?”
錢有貴嚇得連頭都不敢擡,只差沒哭爹喊娘了。
“罪臣,罪臣……”錢有貴嚇得連話都說不全。
“皇上。”雲子衿再也按耐不住,一把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君無夜冰冷的視線轉到了雲子衿身上,對於她突然站起身來的舉動,似乎
並沒覺得意外。
雲子衿被君無夜的眼神看得頭皮發麻,她強裝鎮定的說道:“六妹妹受了委屈,臣妾看着實在可憐,能夠先請御醫爲六妹妹看一看,否則臣妾實難安心。”
“哦?雲妃說的有理。”君無夜沒有怪罪雲子衿的無禮,臉上的表情令人琢磨不透,“到底是雲妃心細,掛念幼妹,倒是朕的疏忽,王太醫。”
君無夜說完,一直跪在刑部尚書唐延身後的人馬上站起身來,朝着傾歡走去。
“郡主,失禮了,容臣給郡主看看傷口。”太醫恭恭敬敬的說着,完全不敢有半點馬虎。
傾歡瞥了雲子衿一眼,將胳膊伸到了太醫的眼前。
那太醫仔細看了看,又瞥了一眼傾歡腰上的鞭傷,以及背部的傷口,這才轉過身去,跪在那裡對君無夜說:“啓稟皇上,郡主身上有三處鞭傷,傷口已經惡化,隱有炎症,尤其背部的鞭傷較爲嚴重,至於腰上的——臣懇請皇上找宮中女醫爲郡主醫治。”
這太醫是男人,傾歡又傷在腰上,總歸有所顧忌。
君無夜看了李公公一眼,李公公知道君無夜的意思,忙退出去給傾歡請女醫過來診治。
雲子衿瞥了跪在那裡的錢有貴一眼,掩下內心的慌亂,對着傾歡身旁的宮女說道:“你們還不快將六妹妹扶起來?六妹妹體弱,又受了鞭傷,哪裡還能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雲子衿說完,轉向了君無夜,詢問道:“皇上?”
君無夜低低的嗯了一聲,那邊的宮女這纔敢上前把傾歡扶起來。
李公公很快就找來了宮中的女醫,君無夜命令道:“將郡主扶到後面去,務必治好她身上的鞭傷。”
君無夜的話中含着十足的命令和警告,女醫忙領命,宮女們扶着傾歡就要走,突然一陣嬌喝聲響起:“慢着!”
宮女們的腳步下意識的停住,傾歡眼皮跳了跳,君無夜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你怎麼過來了?”君無夜看向聲源處。
被簇擁而來的正是剛剛滑胎的貴妃柳夢蝶。
柳夢蝶的臉色不太好,剛剛失去了孩子,不管是身體還是心理上,她都受到了相當大的刺激和傷害。
柳夢蝶完全沒有迴應君無夜,甚至都沒看君無夜一眼,她只是用無比幽怨和憎恨的眼神一動不動的看着傾歡,而後突然擡腳朝着傾歡走了過來。
柳夢蝶這幾步走得很快,扶着她的宮女更加不敢懈怠。
“啪”的一聲,柳夢蝶行至傾歡面前,擡手就是一巴掌。
“賤人!”柳夢蝶怒聲罵道:“你敢害本宮的孩兒,本宮要你下地獄!”
柳夢蝶雖然剛剛滑胎,身子較爲虛弱,但她這一巴掌可是用力十足的力氣,恨不得直接扇死傾歡的模樣看上去有些可怕。傾歡被打了個正着,臉頰偏到一旁,嘴角有血跡流出,被打的臉頰頓時就腫了起來。
傾歡眼底閃過一抹冷意,她嚐到口中的血腥味,冷冷的想着,這一巴掌她先跟柳夢蝶記住,早晚她都會跟柳夢蝶討要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