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墨言擎起杯子,想要喂到段錦睿口中已經用內力溫好的水。
柳墨言是真的很認真地想要照顧段錦睿的,畢竟,他忍受不了例如莊離訣或者是其他任何人在男人身體虛弱的時候在一旁守候,由己及人,他前世能夠接受段錦容,很難說最大的原因不是因爲對方在他疑似有瘟疫的時候一路照顧從而生情。
連他開始對待段錦睿動心,都是因爲在他們今生初次相見的時候,男人不離不棄的照顧,小心眼兒是因爲在乎,可惜的是,柳墨言能文能武,能夠拉攏人心也能夠陰人,上得了戰場進得了朝堂,偏偏就是沒有學過怎麼伺候人照顧病人。
”咳咳!”
即使還沒有清醒的意識,段錦睿在水流衝進氣管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嗆咳出了聲。
柳墨言能夠想到將滾燙的水溫用內力降溫,這已經是極限,剩下的便是趁着男人的脣張開一點的時候,將水逼進去,現在段錦睿咳嗽的臉都漲紅了,柳墨言一時有些手足無措,將杯子從段錦睿的脣邊移開。
”阿睿,抱歉……”
柳墨言輕輕拍撫男人後背沒有受傷的位置,還有*口的位置,將岔了的氣幫着平順下來,好一會兒段錦睿才重新安靜地沉睡。
柳墨言鬆了一口氣,低頭望去,方纔喂水時殘留的些許晶潤的水滴在乾澀的薄脣間流淌,男人的上下兩瓣脣已經是閉的緊緊的,絲毫沒有再次張開的意思,一縷水跡順着脣角流到下頷,然後浸溼了前襟一點
。
有些虛弱,有些狼狽,也有些別樣的風姿,平日裡端着一張冷麪的男人如此樣子,若是有心的話,怎麼可能不受到吸引?
柳墨言往日裡的話自然會受到吸引,只是,他現在卻是覺得心裡澀澀的,突圍的時候,他以爲自己會護住男人,讓他坐在他身後的位置,讓他抱緊了自己,也都是害怕對方又去囉嗦,又讓他先走,哪裡是真的要讓他擋箭:”你這個傻瓜!”
輕輕喃語,一張玉色的面頰輕輕摩挲着那燒的紅豔豔的臉,柳墨言口中是怨憤的話語,眼中卻有些許晶瑩在閃爍。
猛地擡起頭,眼底黑亮閃爍,絲毫不見傷心憂慮,滿滿的是堅定:”告訴你,我柳墨言兩輩子沒有照顧過一個人,你如果不好起來的話,可太對不起我了!”
”阿睿,張嘴……”
”喂,你再不喝水的話,小心真的渴死……”
方纔的悵然像是一場夢幻,柳墨言和昏迷着的男人槓上了,只是,柳墨言不論是輕聲勸哄還是威脅,男人都是聽而未聞。
柳墨言的目光在男人緊閉的像是個蚌殼的脣上逡巡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灌出去足有一半,卻大部分全都貢獻給了衣襟的專門弄好的溫水,不得不承認自己在照顧人這方面真的是沒有什麼天分。
他是知道可以用棉棒蘸着水稍微給對方的脣浸潤一些,可是,看着男人燒的通紅的面頰,杯水車薪,那樣根本便降不了多少溫度,更遑論等會兒肯定還要喂他喝些熬好的藥汁。
單薄的脣抿着可憐的弧度,心裡覺得疼,柳墨言腦子中驀然閃過一個念頭,蹙起的眉頭舒展,挑脣:”阿睿,既然不喜歡這樣喝水,那我換一種你喜歡的怎麼樣!”
這一次他說了便做,沒有一絲猶豫,柳墨言啓脣入口了一小杯剩存的水,幸好,還殘留着些許溫度,沒有完全的冷卻,然後,擒住男人的下頷,脣附在了他乾澀的脣間。
以脣相渡,這樣的喂藥方式若是對方清醒着是一種與衆不同的情趣,段錦睿昏迷着的話,柳墨言便沒有絲毫那種多餘的想法,他只是專心致志,一心一意地喂着男人水,便是脣齒相依,男人出於本能對水的渴求舌頭無意識地在他的舌尖上纏繞,柳墨言也沒有分心,一直餵了段錦睿三杯水,估計着絕對足夠了,才滿意地坐起了身子
。
轉過身,看到手中端着剛剛熬好的藥汁的雪袍男子,對方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面上透着不善的色彩,眼睛瞪得狠,似乎要將他千刀萬剮似的,厄,此時方纔意識到自己做的在莊離訣眼中是有多麼的刺眼,這是在情敵面前宣示主導權呀,便是段錦睿這個時候還沒有清醒,他心情還是壓抑沉重的,這份勝利引起的驕傲本能仍然讓柳墨言眯眼一笑:”藥汁熬好了呀,多謝你了!”
自自然然地從對方手中接過藥碗,手一緊,莊離訣的五指扣在碗的邊緣,指尖都有些發白。
柳墨言另一隻手似是漫不經心地在對方腕脈處一拂:”阿睿現在需要喝藥靜養,莊大人也不想再次打擾吧?”
莊離訣繃緊的五指鬆開,脣邊漾起一抹笑容,卻是透着狠戾與警告:”我自然知道該如何做,柳墨言,希望你真的像是自己所說的一樣,一切以着殿下爲重!”
他不是糾纏不清的人,便是再多的不甘,他已經輸給了柳墨言,或者說,他在段錦睿心中的位置,一開始便遠遠不及柳墨言,再多的爭執,徒勞地讓人看他的笑話,藥碗遞到了柳墨言的手中,轉身便走。
有了喂水的經驗,喂藥順利的不可思議,沒有花多少時間,那一整碗的藥汁便全部咽入了段錦睿的腹中,柳墨言拿出手帕,幫着對方楷去脣邊的暗色,然後,沒有再移動過,便這麼一個人守在榻邊,守在男人的身邊,靜靜地等待着對方醒來。
月上柳梢頭,柳墨言的眼睛睜得都有些酸澀了,他的手指與男人放在榻上的五指相握,靜靜地望着,彷彿這樣,便是一生一世。
”年……年……”
榻上的人脣蠕動了下,艱難地吐出了兩個字,卻是喚着柳墨言,覆蓋着緊閉的雙眼的長長的睫毛顫動着,一時間無法睜開,他從來都不在他的當面叫出年年二字,這個時候,也許只是因爲他還沒有完全清醒吧。
”嗯,我在……”
柳墨言脣邊含着笑容,沒有提醒段錦睿,反而是第一次真心實意地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