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折騰一宿也沒辦法,她還是要去見靖王和父親。
換上一件淡紫色束腰羅裙,外襯白色菊紋上裳,樸實無華、淡雅別緻。柔軟的墨發被挽成一個百合髻,兩指青絲垂在面頰,令本就小巧的面龐越發顯得精緻。
蓮珠又爲桑玥簪上白玉花鈿,清麗脫俗。
這身打扮,不算出挑,但也不顯得怠慢。
嚴格說起來,她與靖王也算有些淵源。先皇后去世後,靖王一度過於悲慟,因父親是教靖王武藝的老師,二人關係不可謂不親厚,於是父親將靖王接到府上小住了半年。
當時,她五歲,靖王十四歲。
府裡的女孩子那麼多,桑柔美麗、桑秋乖巧、桑莞聰穎、桑麗大方,靖王卻偏疼木訥小氣的她,總是在她被桑柔欺負之後,給她糖吃、揹着她到處溜達,而她也總一口一個“耀哥哥”的叫。
再後來,靖王回了宮,二人便沒再單獨見過面。即便見了,也是隱於人羣之中。漸漸地,桑玥就將那些回憶拋諸腦後了。
事過境遷、物是人非,她和他都已不復兒時的天真浪漫。
到達花廳時,桑玥見到了“久違”的靖王。重生後,還是 第 051 章 結羣臣、謀朝篡位的舉動。
“見過靖王殿下。”桑玥行至花廳中央,遠遠地行了一禮。
慕容耀一手負於身後,一手橫於腹前,緩步向桑玥走去。頓時,暗香浮動、沁人心脾。
他單指欲挑起桑玥的下巴,桑玥卻搶先擡頭,笑得天真浪漫,帶着幾許尊崇的敬意,彷彿在看一個救萬民於水火的英雄,但那雙深邃清冷的眸,卻讓慕容耀望不見底。
他怔了怔,收起僵在半空的手,笑得嫣然:“你果然變了,桑將軍和玄夜告訴我你的變化時,我還有些不信。”
“人都是會變的。更深露重,不知殿下傳召臣女所謂何事?”
慕容耀拿出負於身後的手,攤開掌心,露出一個小巧的青花瓷瓶:“百轉丹,拿去救你娘吧。”那樣子,像極了小時候,她被欺負得哭鼻子,他遞過一塊糖,“拿去吧,吃了就不難過了。”
桑玥愕然地看着慕容耀, 第 051 章 骨眼兒上觸黴頭似乎不妥,於是她咬緊牙關,偷偷地瞪了桑玥一眼。
桑玥及時扭過頭,視線越過桑玄夜,朝着桑柔莞爾一笑。這一笑,幾欲氣得桑柔當場暴走。大夫人按住她的手,小聲道:“給我冷靜。”心裡開始計量對策。
九姨娘將矛頭對得更準,美眸輕擡,疑惑天真的絕色姿容令桑楚沐心生盪漾。“老爺,這會不會就是我和五姨娘所中之毒?”
原本大夫人讓丁香埋在棠梨院的就是姨娘們所中之毒,目的是坐實五姨娘毒害九姨娘的罪名,並將桑玥一併拉下水。可如今,這罪名隱隱有向她飄來之勢。
但轉念一想,大不了讓小沁擔了罪名,反正只是毒害姨娘而已,況且九姨娘和五姨娘不都沒事嗎?老爺和婆母應該不會將此事鬧大,她頂多落下個教奴無方的錯誤。
桑玥將她的神色盡收眼底,哼,大夫人,毒害姨娘的罪名算什麼?我出手才這麼點水平,就枉我重活一世了。
滕氏將幾件事連在一起想了一遍,心裡明白了七八分。花白的眉毛一蹙,鬥姨娘的戲碼她可沒興趣,至於玥兒嘛,暫且先看楚沐的態度如何。
桑楚沐喝道:“陳侍衛,派人去九姨娘的院子,將未吃完的糕點拿來,你帶上我的帖子,去把楊太醫請來!”
“是!”
陳侍衛領命出去後,又是一個時辰的等待,漫長而枯燥、氣憤壓抑到了極點。五姨娘畢竟有孕在身,長時保持靜坐的姿勢,有些腰背痠軟。而且,有身子的人極易犯困,她漸漸有些體力不支了。
桑玥見狀,倒了杯溫水走過去,放在五姨娘的手上。這個小小的關懷舉措令五姨娘心中一暖,險些落下淚來。她明白,大家都認爲她是毒害九姨娘的兇手,真相大白之前,她不能抽身離去。而懷孕之事,玥兒也讓她暫時隱瞞。
爲了玥兒,她必須打起精神!
楊太醫走近福壽院的正廳時已臨近午膳時分。一路上,陳侍衛將今早的狀況大致與他說了一遍,好讓他心裡有數。
他對桑楚沐和滕氏行了一禮,桑楚沐擡手示意他平身,語氣平和道:“楊太醫,勞煩你驗一下這個瓶子裡的藥和那幾塊糕點。”
劉媽媽將藥瓶和糕點放在托盤中,端至楊太醫的面前。
楊太醫先是從瓶子裡倒出一堆黃白相間的粉末,仔細望、聞、觸,又同樣的方式驗了糕點。眉心蹙了蹙,沉聲道:“騰老夫人,這藥粉中的確有糕點所含之毒。而且……”
他看了看滕氏的面色,對滕氏道:“可否容微臣給您把個脈?”
滕氏探出手,楊太醫上前將三指搭上她的脈搏,片刻後,作揖道:“老夫人前些日子可曾大病一場?”
滕氏警覺了,眉毛幾欲豎起來:“是了,老寒腿犯了,痛得厲害,連帶着渾身發冷,臥牀好幾日。”
楊太醫點點頭:“那就是了,這白色的藥粉便是寒毒,老夫人體內還殘留一些,想必是上次餘毒未清。寒毒雖不致命,卻能讓人臥牀不起、終日如墜冰窖,很是難受。”
此話一出,猶如平地驚起一聲悶雷,打得所有人的心都顫了幾下。毒害姨娘沒什麼,可兇手居然將毒手伸向了老夫人!
衆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小沁,這毒藥……是她埋的,而且埋在了棠梨院。
桑玄夜厲聲道:“小沁,你好狠的心,毒害老夫人和幾位姨娘,還想嫁禍給二小姐,真是一石多鳥之計!”
這話的潛臺詞太明顯不過了:
姨娘們死了,誰最開心?
老夫人病了,誰最逍遙?
二小姐被冤枉了,誰最解氣?
桑玥忽然哇的哭出了聲:“討厭我就直接給我下毒好了,爲什麼要毒害祖母?究竟是誰指使你的?”
原來韓珍不僅是在鬥姨娘,更是在鬥她這個婆母!滕氏的一口氣鬱結在心,面色暗沉如墨:“韓珍啊韓珍!我讓素琴協理定國公府、搶了你的職權,於是你懷恨在心要報復我,只要我癱了,素琴沒了後臺,你便能將她手裡的職權奪回來。這,是不孝之罪!”
大夫人起身爲自己辯駁:“不是的,婆母,我沒有對你下毒?”事情怎麼變成了這樣?那個瓶子裡怎麼裝了寒毒?又是誰、通過何種方式讓老夫人給吃了?
“其二,你嫉妒九姨娘美貌,企圖毒害她,這是嫉妒之罪!”滕氏一句比一句沉重,似萬年玄鐵狠狠地砸在大夫人的心上。
大夫人跪在了地上,泫然欲泣:“婆母,我沒有!老爺,你相信我!”
桑楚沐一時心亂如麻,他隱約覺得那裡不對勁,在鐵證如山的面前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其三,你怨恨玥兒在除夕宴上搶了柔兒的風頭,於是借刀殺人,將毒害九姨娘的罪名嫁禍給玥兒。這,是殘害子女之罪!”
說完這些,滕氏已然起身,雙目如炬,字字如釘:“七出之罪,你已犯三條!你還有何顏面做定國公府的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