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一會兒,老皇帝也匆匆趕了回來,進入營帳看了看,問了太醫一些話,知道傅雲修脫離了危險也就放寬了心下來,再怎麼說,那一箭畢竟也是他射出去的,若是讓喜歡嚼舌根的人添油加醋的傳了出去,指不定得說他是故意針對傅雲修的。.
“父皇,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林月如拉着老皇帝走到一邊,悄悄地問道。
“這一切都是個誤會,相信父皇,父皇很快就去處理傷害雲修的罪魁禍首。”老皇帝何等精明,三言兩語就將過錯全部推卸在了云溪的身上,大概意思就是說云溪是故意躲在了傅雲修的身下,這才逼着他不得不出手相救。傅雲修受傷,全部都是云溪惹下的禍端。
“父皇,那您還不趕緊去啊!”管它是不是云溪的原因,總之,云溪一定得死。
營帳中心的空地上,云溪雙手被反捆着跪在地上已有半個時辰,如若不是地面上的沙土軟軟的,恐怕這時候她的膝蓋早已堅持不住了。跪着的正前方便是傅雲修的營帳,裡面來來往往的人不停地走動着,也不知裡面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云溪只瞧見前去看望的大臣們絡繹不絕,可出來時皆是搖着頭,一臉的唏噓。
“大人,大人!請問傅……王爺的情況如何了?”云溪不顧自己被綁着,直接跪着往前幾步攔下了一名精瘦的大臣,焦急地問道。那名大臣睨了她一眼,眼珠子轉了轉,想起她現在只是一個戴罪之身,未了避免得罪了皇上,當下麻利地轉個身三步兩步鑽回了自己的營帳中去。
“哎?大人別走啊!大人!”云溪伸着脖子喚着,可除了塵土飛揚,哪裡還有剛纔那名大臣的身影。無奈,云溪幽幽地嘆了一口悶氣,在心裡一遍遍祈禱着上蒼,只求傅雲修好好的,就算是拿她的命去換,她也願意。云溪的一腔心思全在傅雲修的身上,連身後朝她走來的侍衛也未曾發覺,他們粗辱地將云溪從地上扯了起來,架着她就往一旁的角落裡走去。在他們幾人的身後,一抹嬌小的身影發現了他們的蹤跡,先是頓了頓,隨後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
“皇上,屬下已將犯人給帶上來了。”云溪被人再次像扔麻布一樣地扔在了老皇帝的腳跟前,云溪顫顫巍巍地擡眼看去,老皇帝坐在她的身前,垂首冷冷盯着她,不怒自威。
“你知道你犯了什麼罪嗎?”老皇帝看了她半晌,突然笑問道。云溪深吸了一口氣,恭敬地低下頭去看着地面上的沙石,誠然道:“臣女不知罪從何來,又何罪之有?”
“哼,在朕這裡最好別拿出你的骨氣來對抗,不管用,朕想讓你死即刻便能讓你去見閻王。”換做常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早就開始哭天喊地的求饒了,這個女人倒好,還一臉正氣,無所畏懼,不過她以爲這樣,他便能繞她一死了嗎?可笑,只要是爲了大昭的江山,凡是接近傅雲修身邊的女人都得死!
“皇上是想不分青紅皁白就處死臣女嗎?這麼隨意草菅人命,難道皇上不覺得有失您一代明君的形象嗎?”云溪擡起頭,直視着老皇帝的眼睛,揚起了嘴角。
老皇帝也沒有因爲她的失敬而發怒,亦是跟着笑了笑,說:“隨意草菅人命?朕又豈會那般做,你想太多了。到時候別人只會認爲是你擅闖狩獵場,擾亂了朕的視線從而傷了攝政王,這一切都是因爲你的過錯才發生的。”他已經太老了,膝下除了林月如一個公主便再無子嗣,傅雲修好歹也算是留着皇室的血脈,江山交給他也不是不可,只是他無法接受,也絕不允許一個普普通通女子生下的孩子成爲大昭國的太子。
呵……好一個借刀殺人,云溪失聲笑了出來,她明明什麼也沒有做,稀裡糊塗地就要被老皇帝隨意安加一個罪名給處死,實在是不甘心喃!
“來人,即刻動手。”老皇帝眯起眼睛,一聲令下。身側的侍衛得令,抽出腰間的匕首便朝着云溪走了過去。云溪冷冷笑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句話放到此刻果然萬分貼切。
“住手!”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嬌喝,驚得在場的人都愣住了。云溪回頭望去,見一名身穿宮裝的婢女匆匆跑了過來,噗通跪在了老皇帝的身前。“奴婢不是有意衝撞皇上的,皇上恕罪。”說完,擔憂地看向一臉茫然的云溪。
被她的這麼一看,云溪這才恍恍惚惚想起身旁的這名婢女是先前一口一個王妃稱呼她的女子,只不過這等危險重地,她怎麼來了?老皇帝也明顯有些不悅,瞪着她問道:“大膽奴才,既然是無意衝撞了朕,那你還不趕緊退下去!”
婢女恭敬地垂首看着自己的膝蓋,身子如刷子般抖動着,面對一句話便能掌管他人生死的天子,說實在有那麼一刻她真想退縮,可是她的良心不允許就這麼冷眼看着王妃不清不楚地慘死在刀下,咬咬牙豁出去了:“回皇上,此女子不可殺。”
“噢?朕的事何時輪到你一個小小的奴婢來管束了?”
“奴婢不敢,這是……這是王爺的原話,奴婢只是代爲通傳罷了。”
話一出口,衆人又是一驚,云溪按捺着激動地心情,不顧皇帝在場,顫聲問道:“是王爺醒來了嗎?他身子可還好,有沒有什麼大礙?”
婢女呡脣思索了片刻,目光復雜地說道:“嗯……王爺沒有什麼大礙,只是吩咐奴婢帶王,帶小姐過去,王爺想見見您。”這話雖是說給云溪聽的,可實際上卻是說給一旁老皇帝聽的。莫名起來跑出來一個小婢女,真是夠巧的啊!老皇帝眯起眼睛,周身瀰漫起一股危險的氣息,緩緩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你可確定是王爺遣你來的。”
“回皇上,奴婢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婢女,自當是萬不敢做出欺君犯上的事來的,還請皇上刀下留人。”暗暗深吸了幾口氣,婢女終於穩下了心神,語氣之間也沒有再像剛纔那麼慌慌張張了。
不管是不是真的,既然婢女有膽說那麼肯定也不假,老皇帝暫時還不想和傅雲修發生任何衝突,悶悶地吐了一口氣,既然小婢女給了他一個臺階那麼他也只好順着走下去了。“哼,諒你也不敢欺騙朕,帶她下去吧。”
“奴婢遵命,謝皇上不殺之恩。”婢女高興地叩了幾個響頭之後連忙去解開束縛在云溪身上的繩子,云溪揉了揉痠痛的手腕,對着老皇帝拜了拜,立馬跟着婢女往傅雲修的營帳內跑去。
“傅雲修!”云溪焦急地衝了進去,腳步卻在軟榻前停了下來,曾經那個不可一世的男人此時正靜靜地平躺在軟榻上,緊閉着雙目,濃密的睫毛微微顫抖着,也不知道是夢見了什麼。云溪緩緩走上前去,輕輕坐在了軟榻邊上,看着面色蒼白的傅雲修心裡頭徒感一陣心酸,握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溫柔地磨搓着,剛張嘴眼淚便流了下來:“你個傻瓜,誰要你爲我擋下那一箭的,你知不知那有多危險?”擦了擦眼淚,“雲修,快醒來吧,越兒不能沒有爹爹,我……我也不能失去你。雲修……”
站在一旁的婢女也不禁黯然失神,抹了一把淚水,突然想到自己先前斗膽做出欺君犯上的事,急急忙忙上前一步說道:“剛纔奴婢只是救人心切,所以才欺騙了皇上和王妃,王爺他,他一直都處在昏迷之中。不過王妃別急,太醫說了,王爺性命是保住了的,只要靜心休養,不日便能醒過來的。”
噢,她都忘了還有旁人在場了,云溪回過神來擦乾眼淚,轉頭對那名婢女報以感激的笑容,輕聲說道:“謝謝你。”
“啊?不謝不謝,王妃言重了,奴婢可擔當不起啊。”婢女擺擺手舒了一口氣,她還以爲王妃會責怪自己騙她說王爺醒來過呢,沒想到王妃居然對她說了聲謝謝。
“嗯,你下去吧,我想和他單獨相處一會兒。”
“是,那奴婢就先退下了,奴婢就守在外頭,王妃若是有事朝外面喚一聲便可。”
云溪點點頭,婢女這才恭敬地退了下去,營帳內只剩下了云溪和傅雲修二人。回想起剛纔傅雲修飛身下馬救下她的場景,直到現在都還心有餘悸,傅雲修的那句“別怕,有我在”時時刻刻都在云溪的耳畔迴盪着,感動之餘帶來的便是無盡的愧疚,怪她太傻太笨,聽不懂傅雲修對她的戒告,這才使他險些喪了性命。
“雲修,對不起,對不起,我該聽你的話乖乖趴下的,對不起。”云溪再也忍不住,趴在傅雲修的身側痛哭了起來,直到兩人面臨生死相隔的時候,她這才知道傅雲修在她心裡的分量是有多重。
“我還沒死呢,哭得這麼傷心做什麼?”一聲沙啞的嗓音費力地響在云溪的頭頂,她抽泣着愣愣擡頭看去,本是昏迷中的傅雲修此時正笑盈盈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