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是個大晴天。
對於李乘歡來說，今天有兩件事要做，一件事是上午要帶霞寶去跟江奕見個面。
上次江奕已經明確地表示，想要讓霞寶當他的學生。
從私心角度出發，李乘歡是很樂意江奕這樣的演奏家來給霞寶當老師的……畢竟現在這個世道，一個普通的大學生兼職上一節鋼琴課，都得好幾百塊一節課，還不一定教得很好，而江奕這樣的能拿到國際上含金量最高的獎項之一肖獎的演奏家，很多人求着他上課都不一定能行。
看得出來，江奕不缺錢。
雖然他沒有詳細說過，但從小練鋼琴，開豪車，整天無所事事，種種特質都能看出來，江奕的家庭條件是很不錯的。
網上能夠搜索到一些不太準確的信息，他的父母似乎都是做生意的，對於一個富二代來說，吃喝玩樂是極難將家底敗掉的，當一個富二代開始想要奮發圖強創業，大抵纔是家族企業最大的危機。
而江奕還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不良嗜好。
眼下的問題，一個是霞寶未必會喜歡彈鋼琴，另一個是鋼琴的事情要想辦法落實。
所以話題就再次繞回了錢這件事上。
不過後面總是能想辦法解決的，實在不行，等等看那個叫倪瑾鉑的出版商怎麼說吧。
父母這邊，倒是對霞寶去學鋼琴這件事沒有什麼意見。
之前相比於自己，霞寶並沒有展示出比同齡人更出衆的天賦，這還一度讓老媽有些感慨……倒是也沒關係，畢竟妹妹霞寶長得可愛，性格可愛，直到李乘歡簡單地跟他們說了一下妹妹絕對音感的事情，他們纔再度得意起來。
“我兩個孩子都好棒啊……”
今天把妹妹帶過去，主要就是讓江奕看一看，能不能引導她喜歡鋼琴。
興趣愛好這種事情，小孩子自己是不懂的，一定要大人來引導才行。
江奕是專業人士，讓他來做這件事肯定會更容易一些吧。
至於霞寶說的什麼別的小朋友喜歡不喜歡的霞言瞎語，不必在乎的。
……
江奕啞然一笑，“廖女士，我真的只能說句抱歉……孩子很可愛，但是我確實沒有辦法當她的老師。”
此時，清河縣江奕的家裡，一個三十出頭的女人，帶着她七八歲的女兒，坐在沙發上，江奕站起身來，給她們去倒水。
江奕沒有料到，上次已經拒絕過一次了，她竟然追到了清河縣。
原本，如果他沒有那一次的意外，還能彈鋼琴的話，這個歲數大抵正是事業的上升期，甚至達到朗朗那般成就也並無可能。
而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不能總是活在昔日的陰影中，是要走出來的……
於是，便會有一些高淨值圈子裡的人，嘗試聯繫他來給自己的孩子當老師。
雖然右手不能彈鋼琴了，但是並不影響他可以成爲一個優秀的老師。
甚至有不少人開出了很嚇人的報酬。
但是家底子還不錯的江奕並不在乎物質上的東西。
在遇到李曦霞之前，並不是沒有考慮過當鋼琴老師這件事，但在見過幾個孩子後，都拒絕了。
他要當老師，也不是爲了金錢報酬，那麼在物質報酬以外的東西，就會考得多一些。
看兩個東西。
第一個，是孩子的天賦。
天賦這件事說起來比較複雜，節奏感、音準、手指的長度、力量甚至是否熱愛鋼琴，有沒有毅力這些東西都是天賦的一部分。
然而在他這裡，對於天賦的標準就一條：跟自己一樣。
比自己更高或者天賦的側重方面與自己不同，他都不會十分滿意，最好的結果就是……跟自己一樣。
他是如此理解這件事的。
孩子的天賦如果跟自己一樣，那麼自己的方法就一定能適合孩子，而自己也能更加直觀地理解起來對方的困惑，也能更加直接地把自己的一些理解講給孩子聽……他們也能理解。
他並不認爲自己會是一個好老師，比如，他現在都並不是很能理解一些簡單的樂句織體，爲什麼很多人就是聽不出來和絃走向……也就沒有辦法跟他們解釋，換成了自己的學生，那將讓兩個人都會很痛苦。
所以，孩子的天賦一定要跟自己是同等級的。
第二個東西，則顯得比較主觀。
那個孩子要招人喜歡。
在他看來，師父與徒弟的關係是極爲神聖的，大抵是除了至親以外最爲親密的關係，在這一點上，他認爲一日爲師，終身爲父也不爲過。
那麼，一個孩子的性格也好、樣子也好，無論哪個方面，總要有一個地方，讓他喜歡到不行才行。
他不喜歡呆板的老師與學生的互動模式。
在他看來，收徒弟這件事就跟選擇了一個親人是一個高度，尤其是不能彈鋼琴以後，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將自己畢生對音樂的理想和熱情傾注到那孩子身上去……如果那個孩子不招人喜歡，他同樣會很痛苦。
雖然看上去只有兩個要求，但是就是這兩個要求將絕大多數想要請他當老師的人拒之門外。
這個女人的名字叫廖羅蘭，對古典音樂有極大的熱情，自己也懂一些古典音樂，自孩子四歲開始就逼着孩子練習鋼琴，如今孩子小珍已經八歲了，算起來已經有四年琴齡。
但是江奕一眼就看出了小珍這孩子……彈鋼琴沒有靈性。
她的天賦放在鋼琴上面來說，以他的標準，只能說是平庸。
甚至，她到底是否熱愛鋼琴都是兩說。
說得殘忍一點，這孩子只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樂譜翻譯機器，甚至還翻譯不到點子上。
上次在市裡已經拒絕過一次了，沒想到對方竟然打聽到了自己在清河縣，帶着孩子上門拜訪，着實讓他有些哭笑不得。
廖羅蘭說：“江先生，你開個價吧！多少錢我都能接受！”
江奕看了看小珍，這女孩兒規規矩矩地坐在沙發上，一副很有教養的樣子，一句話也不說。
江奕無奈地說：“這不是錢不錢的事情……而是，這孩子，我真的教不了……”
“爲什麼？”廖羅蘭皺起眉頭。
江奕沉默了一下，看了看手錶，突然眼神一動，說：“這麼說吧……我教琴的方式……嗯，小珍這孩子可能聽不懂。”
廖羅蘭臉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聽不懂？不會的……我們女兒很聰明，而且很刻苦，她每天花在練琴上的時間超過五個小時！”
江奕微微一嘆，說：“這樣吧，今天正好有個小朋友要過來，等她過來以後，我現場展示一下，你大概就會理解了。”
廖羅蘭心頭頓生不悅，“小朋友？也是找你學琴的？”
江奕微微一笑，“那倒不是……”
廖羅蘭表情稍緩。
江奕接着說：“是我找她學琴的……”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