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77章

當未來趕到東方建材的時候, 莫讓已經離開了。他和秦秘書去了烈鳥集團,她打不通他的電話,田洛夕也關了機。

莫讓好似已經不顧一切, 他將公司的事物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幾乎在一天內處理好所有的一切, 包括由誰來接手!

怎麼回事?未來一直在關注着他, 他爲何在昨天突然作出如此異常的舉動?而由此看來, 他早有準備,只是一直以來的隱藏工作做得十分周密,令她毫無察覺!未來迷惑了, 他究竟在想什麼?

她焦急趕往烈鳥集團,門衛意外的沒有任何阻攔, 好像都說好了一樣, 任由着她一路無阻的衝到頂層會議室。

站在門外, 未來猶豫許久,還是將門推開。一陣沉默, 她看清裡面的人,除了田洛夕和莫讓以及秦秘書,竟然還有尉遲柳!她怔了幾秒鐘,突然明瞭的勾起脣角,看向若有所思的田洛夕, 他一臉深沉的盯住她, 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而莫讓卻糾結了眉心, 似是不悅。只有一旁的尉遲柳顯得較爲驚訝, 他詫異的站起身說道:“你怎麼會來這裡?”未來沒有搭理, 緩緩走進去。

莫讓對未來說道:“你不是說不再理會此事了嗎?”沒有責問,也沒有惱怒, 彷彿早已料到她不會袖手旁觀。

她沉默不語,走到田洛夕身邊,將包裡的東西拿出來遞給他。他接過去看了看,面色微沉。

“你怎麼弄來的?”他低聲問道。

“你覺得呢?”她彎下腰,附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難道你忘了,我曾是最接近田家中心的人?”田洛夕訝然,又笑了,未來擡起頭,發現滿臉青黑的莫讓正盯着自己,於是迅速轉移視線。

“很好。”田洛夕平板的說道,聽不出任何感情,看向莫讓,眼裡多了一抹怒火,將手裡的一份資料遞給他。“你看看吧。”

許久,一片死寂的沉默一會,田洛夕纔再度開口:“你考慮得怎樣了?”田洛夕示意未來坐到自己身邊,纔開口詢問。

莫讓深吸一口氣,將手裡的東西放下,眼神移到未來身上。她連忙低下頭,迴避着他的視線。

“我輸了。”莫讓突然出聲,嗓音略微乾啞,卻很清冷。未來訝異擡頭,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你們贏了,我的一切……”他說着,將東西全交給一旁神情複雜的秦秘書,秦秘書也沒有任何異議。“從此以後,不會再有‘莫讓’這個人。”

他說完,起身,毫不猶豫地離開,沒有帶走一絲一毫,就連隨身的公文包都留給了秦秘書!尉遲柳彷彿料到一般,毫無表情的看着他離開的背影。

田洛夕則是關切的看向未來,低聲道:“其實結果他早已料到,只是……”他頓住話語,深嘆,又轉移話題。“不過你想得挺周到的。”如若方纔不是她……他或許不會手下留情。

“東西呢?”未來突然開口,看向正要離開的秦秘書。“之前莫讓交給你的東西,給我。”

秦秘書蹙眉不語,似乎不悅她的語氣。

“如果不給,我也有辦法拿回來。”她眯起雙眼,威脅的盯着他。

秦秘書訝然,驚訝的打量着此刻的未來!一直以來,他都以爲她只是一個除了偷懶就會撒嬌的小女孩,而在此時的她,卻是如此高深莫測!只是……

“總……莫先生說過,只要我幫他,所剩的一切資金都歸我。”秦秘書冷冷回答,若不是有如此的利益誘惑,誰會冒着危險和尉遲家與烈鳥集團作對?“至於債務及其他,我都可以不用管。”有利無弊,誰不願意?秦秘書的“忠心”也不是沒有條件的,這就是現實。

“我不是說這個。”未來起身走到他面前,看向他手裡的公文包。“我是說……一張房契。”

秦秘書愕然,愣了好半天,才諾諾說道:“那個是……莫先生也說過,隨我處理。”那麼大一片地,誰能不要?

“給她吧。”田洛夕突然插話,從荷包裡掏出一張空白支票,簽上金額和名字遞給他。

“洛……”未來驚訝,正要拒絕,又被他打斷道:“我知道你有辦法,不過要繞很大彎子不是嗎?就當做……是離別禮物吧。”說着,他慘淡一笑。“這一次,真的……要分開了。”輕語低喃,苦愁盡顯。

未來低垂眼瞼,拿過那份房契放進包裡,又看向一臉深沉的尉遲柳。“你贏了。”她低聲道。“他走了,你得到安心了,是不是?”說完也不等他回答,快步走出去。

當她趕到樓下的時候,莫讓早已沒了蹤影!他去了哪裡?爲什麼要輕易認輸?她不懂,明明就……

“未來!”身後傳來尉遲柳的聲音,她詫異的回頭,發現他氣息不勻的快速小跑到她身邊。“你要去哪裡?”

“去找他。”她回道,她知道他懂。“他什麼都不要了,我擔心。”他準備了這麼多年的事情,頃刻之間全部掀翻,而他如此輕易的認輸更是令她不安與慌亂。

“你放心,他不會有事的。”尉遲柳安慰道。“跟我回家吧。”他沒有詢問她任何事情,只希望……女兒能回家。“一起吃飯?”他希冀的看着她,眼裡盡是慈愛。

未來微嘆,低頭不語。

“走吧……”他牽起她的手,向前走去。

他的手很大,很粗糙,那是一雙飽經滄桑的手掌。未來的眼眶逐漸溼潤起來,記憶裡,那個曾牽起自己的手掌的男人,早已經不在了。是他給了她新生,以及一個完整的家庭……卻也是那個人,毀掉了另一個家。

她的心臟疼痛起來,停下腳步。“爲什麼……”她喃喃自語般說道。“你不是一直很討厭我的嗎?”

“哎……”尉遲柳深嘆,心酸澀。“哪有做父親的,會真的厭惡自己的孩子呢?”他只是……將愛都藏了起來。“我知道你放不下他,可是……”他不想她受傷。“未來,我也活了大半輩子,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障你和雨漫的生活,對他……我是歉疚的,曾經正是奮鬥時期,抵抗不住誘惑,也擔心自己受到牽連,所以做了錯事……”

“可他們那樣相信你,你怎麼做得出來?”未來打斷道,擡起頭,恨恨望進他歉然的眼眸。“你知不知道李奕翔到死的那一刻都希望再見你一面,想聽你一句解釋,可是哪怕騙騙他……你都沒有!”尉遲柳震驚的盯着未來,不可思議的鬆開手!“他當初爲了幫你,連給妻子看病的錢都用上了,結果呢?你卻拿着他的錢,狠狠的打擊了他!”

“你,你……”尉遲柳不可置信的開口,大口喘息着。“都知道?!”他沒想到,未來知道得如此詳細!

“李若曾在田家門口……跪了三天三夜,就跪在風口上,那麼冷的天氣……你從他身邊走過都沒有看他一眼!”未來提高了音量,腦海裡閃現幾副“前世”的畫面!“你在田家喝着熱茶,而他卻在外面苦苦哀求,只爲了奄奄一息的父親……你曾經最好的朋友!”

“我……”他痛苦的閉上雙眼,不忍回想當時的情景。

“李奕翔的病不是因爲公司的倒閉,而是……被他最信任,當作親兄弟的你背叛!”未來厲聲指責,尉遲柳向後猛地退了幾步,無法接受!“而田洛夕的父親……”那個,她曾經尊敬的男人。“他或許狠心,或許不講情理,但他對於李奕翔只是一個獲取利益的商人,而你不一樣……”她感覺臉頰熱熱的,眼前模糊一片。“所以他承受不住那種打擊……家破人亡,都是,因爲你。”事業上的失敗不說,還被自己最信任的兄弟背叛,妻子也因病去世,自己一病不起……一想到這裡,未來的心就好痛!

“沒想到……我最黑暗的一切……都被你知道了。”他深受打擊,他希望在女兒心裡,他永遠是個了不起的父親,當然,他知道自己在未來心裡並不是那麼好,但如此陰暗的一面……他無顏面對啊!“可我是你的父親,我對你和雨漫的愛都是真的,我不會害你們……”

“可是我做不到……”未來的喉嚨疼痛起來,嗓音沙啞!“我努力的將你當作我的父親,把尉遲家當作我的家,我以爲我要成功了,可是……那一切,都是假象,是我在自欺欺人。”她抹了抹眼睛,自嘲的笑了。“容院長說得沒錯,我騙了你們的同時,也騙了我自己。”

“容院長?”尉遲柳不解。

“對,如果不是她,我還堅持自己是尉遲家的尉遲未來,堅持我變了,堅持……我是自己所希望的那個人。”而事實上,她只是在潛意識裡抵抗真實的自己,她害怕接觸過去,更害怕接受現實!“可是現在我懂了,我連自己都無法接受,還有誰會接受呢?”

“你在說什麼?”尉遲柳更是疑惑,他焦急的詢問着。“你本來就是未來啊!無論你有沒有過去的記憶,無論你變成怎樣,都是我的女兒!”

“我不是!”她否定。“那天……我跟你說的話,是真的。”她深深吸氣,又緩緩吐出來。“我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是在田家的書房。”她努力平緩心情,繼續道:“你拿着李奕翔公司的核心資料,親手交給……後來被發現了,我就裝作撿玩具球……”

“不可能……”尉遲柳搖頭,他始終無法相信!“世上哪有這樣的事情!”

“不然你以爲一個人可以變得這麼徹底嗎?!”她反問道。“一個被判定無法重見天日的人,突然就那麼醒過來,你不覺得奇怪嗎?!”

“不……”

“你信不信都無所謂,我只是想告訴你……”未來擦擦眼睛,舔了舔乾燥的雙脣。“我要離開尉遲家,離開你們,開始我新的生活……”尉遲家依舊無法相信的看着她,眼裡充滿了悲傷。“不管是許矜雅還是尉遲未來,我都不要被牽絆住!我不要在今後的日子裡都活在她們的陰影之下!所以……就當是我自私吧!”

曾經……爲了田家,她失去了自我。後來……爲了“尉遲未來”,她又和尉遲家糾纏不清,糾結於過去的……果然,不僅僅是莫讓。

“尉遲雨漫喜歡洛夕,我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可能,但我希望你能看清楚……自己女兒的心。”她逐漸冷靜下來,又長嘆,最後轉過身。“我要去找他了,這一回……是爲了我自己。”說完,她便快速離去!

尉遲柳捂住心口,呼吸開始不暢!眼前一陣昏暗,腦海裡盡是未來的話語,以及……十多年都不敢去仔細回憶的人和事……

未來跑遍了所有莫讓可能去的地方,都沒有見到他的人影。公寓裡空空如也,一件行李都沒有落下。田洛夕十分守約,放過了東方建材,而公司改朝換代,秦秘書登上正位,自然更是沒有莫讓的蹤影。

她甚至又去了那個……遍佈墳墓的小山,卻依舊沒有他的身影。

“讓……你在哪裡?”她呆呆的走在大街上,無力的環顧四周。他說他不懂她,事實上卻是她不懂他啊!他如果單單只是想離開倒還好,但若是有什麼意外或者想不開……

她知道,在她出現以前,他的心中只有仇恨,她甚至敢肯定那時的他只要報了仇,就一定會追隨矜雅而去!所以當她察覺到他對自己不是沒有感情的時候,她努力的讓他越來越在乎自己,讓他……感受到自己還能有感情,他不是一個人,這個世間還有她在他身邊。

可是現在她又迷茫了,一切彷彿都回到了初始的軌道,最初跟尉遲雨漫沒有任何交集的田洛夕,到了現在,也和她劃清了干係。而半途出現的“莫讓”……現在也完全消失了。就連她自己……都已經做好徹底擺脫田家和尉遲家的準備……

難道……一切的終點,都繞回到起點了嗎?

是誰說悲傷的時候就一定會有傾盆大雨?現在陽光不是很燦爛麼?未來仰頭看向澄清的天空,太陽的光亮刺得眼睛有些痛,有些酸。

已經一個禮拜了,都沒有莫讓的消息。她回到他們曾經共度兩年的公寓,他一直都沒有出現。

“未來。”一身清爽的韓怡君拖着行李箱站在她身邊,隨着她的視線,望向高層的某個窗戶。“明明就捨不得,真要離開?”未來依舊不語。“要不緩一緩?等找到他了再說?最起碼……可以確定他沒事?”

“不用了。”未來回過頭,大大嘆氣。“我們走吧!”

來到機場,檢票的時候,未來還是忍不住回頭張望,卻一直到了轉角處都沒有她所期待的那抹身影。從飛機的窗戶望下去,這座城市的景色逐漸縮小,跟隨着她的回憶……漸漸埋葬於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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