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樊小晞的話，董平安沒露什麼表情，只是緩緩搖頭：“不是我不幫，周海生是我的好兄弟，能幫到他的，我肯定早做了。我是實在不知道有什麼可以幫你們的。”
樊小晞聽出一絲不妥。董平安不是傳聞很強勢嗎？可他這話卻流露出幾分軟弱來。
她仔細盯着董平安的眼睛，卻發現他似乎有點不自在，有點淡淡的……愧疚？
爲什麼會愧疚？
樊小晞一時也思考不了太多，誠懇地說：“董叔叔，我知道這有點麻煩您了，但是我們跑一趟首都也不容易，請您看在我大姨和姨夫的份上，幫幫我們好嗎？就回答幾個問題，好不好？”
董平安挪開視線，眺望窗外，幾株大樹已經抽出了新枝，嫩芽嬌嫩欲滴，綠得如一抹翡翠。
“好吧，”董平安收回目光，“你們有什麼想問的？”
易誠拉着樊小晞坐下，神態悠閒，嘴角含笑，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摸出了那副無框眼鏡出來戴上，“董先生，請問你還記不記得周海生、封珍夫婦是怎麼向你描述他們女兒失蹤的情形的？”
“我還記得一點，”董平安露出思索的神情，似乎在勾連着遙遠的過去，喚起沉睡的記憶，“那是20年前的夏天了，7、8月份吧，有天晚上，周海生打電話到我單位，讓門衛叫我。那些天我跟我家那口子吵架，住在單位的單身宿舍，宿舍裡沒裝電話。等我跑到門衛的時候，電話已經掛斷了，海生讓門衛轉告我，叫我馬上到他家裡去一趟。”
“我跟海生關係很好，一聽就知道他家出了事，所以馬上就騎摩托車過去。到了他家，發現海生臉色蒼白，阿珍眼睛紅腫，像是剛哭過。我就問他們怎麼回事。”
“海生當時嗓音很沙啞，告訴我，他帶着封……淺淺出去散步，看到一個攤位在賣西瓜，就蹲下來買個西瓜想給淺淺吃。結果付了錢，一轉背，淺淺就不見了。他打了電話到我家去，我愛人告訴他們淺淺不在我家。又想着怕是萬一，打電話給我。”
“我說淺淺也不在我那，趕緊到附近找啊！阿珍又開始哭了，哭着說她和海生把那附近都找遍了，又想淺淺會不會自己回了家，就又回家來等。結果等了一個小時淺淺還沒回。他們又找淺淺的班主任，要到了淺淺平時玩得好的幾個女孩子家的電話，一一打電話去問，都說淺淺沒去過。”
“我就只好安慰他們，說慢慢找，總能找到的，說不定孩子出去玩了，玩累了就回來了。”
“後來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他們兩口子不死心，到處找，找了很久，但都沒有一點線索。那年秋天的時候，我因爲不想在單位幹了，就辭了職，帶着一家人到了首都來打拼。後面發生了什麼，我都不太清楚，雖然和海生家偶爾還電話聯繫，但我也不敢觸碰他們的傷心事，海生也不會主動和我提。”
“就這些了，”董平安擡起頭來，威嚴的眼睛看着易誠，“還有別的想知道的嗎？”
“基本上全是謊話。”藍牙耳機裡，傳出伏羲的聲音。
“夠詳細的，”易誠笑着說，“簡直就像是你當時寫下了日記，又時時翻出來溫習。”
董平安臉上的肌肉有些僵硬，若無其事地說：“我記性比較好。如果沒別的要問的，那就請回吧，幫不到你們，我也挺遺憾的。”
樊小晞也琢磨出了一點不對勁，不過她想了想，還是沒開口，只是用充滿期待的眼神看着易誠。
易誠緩緩站起身：“其實我也沒什麼問題了，該弄明白的，早就弄明白了。只是我還有一點疑問？”
董平安眉頭一挑，做出一個“你到底想說什麼”的表情。
“是不是因爲淺淺不是周海生先生的親身女兒，所以作爲周海生的朋友，你對封珍女士沒有半點好感？”
董平安臉色大變，似是生氣又似是不安：“你在說什麼，我不明白。”
“他在說謊。”
易誠收起了笑容，淡淡地說：“如果不是對封珍女士沒有半分好感，你怎麼忍心看着她們母女分離，明知她日漸憔悴、疾病纏身，也不告訴她真相？”
“什麼真相？我知道的就這麼多，”董平安強自鎮定地說，“如果沒有別的事，那今天就到這吧，我讓保安送你們出去。”說完就伸手去拿桌上的電話。
易誠上前一步，輕輕按出他的手，從口袋裡掏出兩張紙。
他先把第一張攤開擺在桌上，語氣淡淡地說：“這是根據淺淺小時候的樣子，用電腦合成出的她現在的模樣。”
董平安額角有汗流出，眼神越來越冷，生硬地說：“鬧夠了嗎？”
易誠不理他，再把第二張紙擺在之前那張紙旁邊，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這是董先生你女兒的照片。你看這兩張，看出什麼來了？”
董平安的手微微顫抖，鼻翼扇動着，大口大口地喘氣，胸口劇烈起伏。
樊小晞湊上前一看，頓時震驚了。那兩張紙上，明顯是同一個女人，只是髮型不同！
再認真看看第二張紙上的打印照片，她越發覺得眼熟。在哪裡見過呢？一定是見過的。
這傢伙，明明早就知道什麼了，竟然不告訴我！樊小晞恨得牙癢癢的。
這麼說，是姨夫當年把淺淺表姐送給他的朋友了？樊小晞用複雜難明的眼神看着眼前這個似乎剛剛被從水裡撈出來，正驚魂未定地劇烈喘氣的男人。
易誠直視董平安的眼睛，“我找人查了公安局的記錄，當年淺淺失蹤後，周海生夫婦竟然沒去報案？這怎麼可能，除非當年的事別有隱情。所以我就順着這個線索查了下去。又查到了周海生的好友，也就是董先生你，在當年的事情後不久就離開了臨安，來到首都。”
“最關鍵的是，在調查你的時候，我發現你的戶口上顯示有個女兒，這個女兒卻沒有出生記錄。而且正好和失蹤的淺淺一般大小。董先生，你有什麼要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