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央宮出來,劉據心情有些壓抑。他知道母后的意思,他本來也想討好父皇以確保自己的榮華富貴。可是,每當他看見劉徹的臉,就會想起前世自己的悲慘下場。
他從不認爲自己做錯。劉弗陵即位之後,所舉行的種種措施還不是他當時提出來的。可是如果沒有做錯,爲什麼自己會得要那麼悲慘的下場。
他想不通。想了幾千年,還是想不通。
劉徹進入建章宮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
劉據小小的身影坐在牀邊,孩童青澀的面龐是一臉的苦大仇深。眸子裡透出的怨念幾乎肉眼可見。
劉徹忍俊不住,差點笑出聲來。大步上前,摟住劉據嬌小的身軀,說道:“據兒這是怎麼了。怨念如此之深。父皇還以爲看見深閨怨婦了。”
劉據幽怨的回首看了一眼劉徹,默然不語。
這一眼,看的劉徹是汗毛豎立啊!這股子怨念,若不是他的兒子,他還以爲看見一個千年厲鬼呢!
“怎麼了,據兒?”劉徹將頭搭在劉據小小的削瘦的肩上,輕聲說道。
“……沒事!”半晌,劉據悶悶說道。
“據兒,我是你的父親!”劉徹握住劉據柔軟的小手,有些無奈的說道。他沒有注意到,在位二十多年以來,這是他第一次以“我”自稱。
“……”
面對依然沉默的劉據,劉徹心中有火無處發。這種明顯的反抗,若是發生在他的妃子身上,哪怕是衛子夫,他也早就將她們打入永巷了。可是,面前這個和他鬧脾氣的,卻是他的兒子。他盼了十三年才盼來的兒子。
“據兒!”這次,劉徹的聲音明顯帶了一絲怒火。
感覺到身後那人的怒氣,劉據身體一僵,眼睛裡不由得閃過一絲懼怕。
“……”察覺到懷中這個身體的瑟縮,劉徹慢慢壓下自己的怒火。他感覺自己是歷史上最悲慘的帝王,有了怒氣居然還得強忍。就因爲懷中這人是他的兒子。
“據兒,我們是父子,有什麼不可以談談嗎?”劉徹看着劉據小小的,淡然的臉。沒有一絲表情。沒有十歲孩童應有的天真無邪。也沒有一個生氣的人該有的怒氣。剛纔他感覺到的怨念,彷彿是自己的錯覺。
“……”
“算了,睡覺!”劉徹將人抱起來,放在牀上。拉起錦被,說道。
感覺到身後那人的煩躁,劉據愣愣的睜着眼睛,一夜無眠。
翌日一早,劉徹起身看着劉據通紅的雙眼,愕然。
“你一夜未睡?”
“……”
看着依舊不肯說話的劉據,劉徹氣極反笑。“既然不肯睡,那就和朕一起早朝吧!來人,更衣!”
於是早朝間重大臣就驚悚的發現御街前那抹小小的,搖搖欲墜的身影。
太子劉據臨朝了!!!
頃刻間,這個震撼的消息傳遍整個長安。
漢宮中,不知摔碎了多少個茶盞,撕碎了多少絲帕。
而事件發起人,這是也沒有心思聽朝堂上衆人的嘮嘮叨叨,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下首那人蒼白的臉上。
“退朝!”生平第一次,劉徹因爲某個人做出了不符合一個帝王身份的舉動。
劉據面無表情的看着劉徹怒火沖天的背影,脣邊扯出一抹嘲諷的笑容。又被厭棄了吧!帝王一怒,浮屍千里。只可惜,這次你的怒火,燃燒的有限。最起碼,母后的性命,衛氏一族的榮辱,還有我那無辜可憐的倆個兒子——你都奪不去了。
只有東方朔看着太子僵硬的背影,搖頭嘆氣。執念太深,執念太深啊!
劉徹殺氣凜然的回到建章宮,越想越是氣憤。“來人,把太子給朕叫過來!”
“諾!”身旁的小舍人看着漢武帝的樣子,立即出聲應道。
不一會兒,劉據就在舍人的帶領下來到了劉徹的面前。
看着劉據依然很平靜的面容。劉徹揮了揮手叫衆人退下。
待殿中只剩下父子二人,劉徹漫步走到太子身前。敏銳的發現太子的身軀隨之僵硬。
“……太子,你很怕朕?”半晌,劉徹開口篤定的說道。
“……”
看着依舊沉默不語的劉據,劉徹冷冷一笑。“怕朕,居然還敢不知死活的惹火朕?”
“……”
“太子,你應該知道。你的生命,是朕給的。你的榮寵,是朕給的。你所有的一切,若是朕不高興,會讓你頃刻間一無所有!”劉徹在劉據的耳邊,低聲說道。
“……”死死握緊手中的拳頭,劉據依然不出一聲。
“太子如此不遜,皇后首當其責。身爲一國之母,居然連自己的兒子都教不好?又怎麼能管理好朕的後宮?”劉徹看着默然不語的劉據,輕聲說道。
毫不意外的看見劉據愕然的模樣,劉徹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好了起來。
“太子如此倨傲。是仗着大將軍嗎?”劉徹步步緊逼。
“你——卑鄙!”劉據咬牙切齒的說道。一時間,心底有個聲音叫囂着。殺了他,殺了他。你會有那樣的下場都是他害的。只要殺了他就沒事了。
“據兒!”看着劉據神情恍惚,面目猙獰的樣子。劉徹覺得不對勁兒。
“我要殺了你!”劉據喃喃說道。
“什麼?”由於聲音太小,劉徹有些聽不清。不得不傾身,卻被癲狂的劉據死死握住了脖子。
“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劉徹看着劉據茫然無焦距的眼神,方知不妙。一個手刀將劉據劈昏。將毫無知覺的劉據抱到了牀上。無比慶幸自己剛纔遣散衆人的舉動。若是被人知道大漢的太子居然做出那樣的舉動……
“東方朔!來人,傳召東方朔即刻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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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麼回事?”
東方朔看着劉徹殺氣凜然的樣子,很是無奈。
“太子昏過去了。陛下,這種事情您應該找太醫!”
“我是問太子爲什麼要殺我!你別轉移話題!”劉徹氣沖沖的說道。
“因爲怨念太重!”東方朔摸了摸鼻子,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怨念太重?太子不過是一十歲孩童。長於深宮。受盡寵愛,哪裡來的怨念?”劉徹冷然問道。握緊的雙手卻暴露了他的緊張。
“太子是太子,太子又非現在的太子。”東方朔說道。
“什麼東西?朕聽不懂,你說明白點!”劉徹不耐煩的說道。
“天機難測。恕微臣不敢泄露!”東方朔苦笑,早知道這對父子都是個執着的性子,他就不該多事。
劉徹目光炯炯,直直盯着東方朔。
東方朔低着頭,彷彿腳下的石磚有什麼玄機一樣。
“東方朔,知情不報。你這可是欺君之罪!”劉徹冷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