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張文燕這裡彙報工作的越來越少了,除非必要,再也沒有人到她辦公室來,甚至到她辦公室所在樓層的人都少了,唯恐被人誤解爲去張部長辦公室彙報工作。就連她分管的文藝處和外宣處的兩位處長,輕易也不來她辦公室,有工作都是讓他人代爲彙報。
不僅如此,機關裡的小道消息,也在迅速傳播。
“聽說了嗎?張部長的丈夫不要她了,說是已經辦了離婚!”
“聽說了,還聽說省委主要領導對她很是不滿,這回她怕是要倒黴嘍。”
“你說也是,一個女人家那麼好強幹什麼?”
“就是!好強不要緊,別出風頭啊,不知道出頭的椽子先爛嗎?”
“你們不要說了,其實我倒是覺得她挺可憐的,女人當官本來就不容易。”
“是啊,她父親是老書記,有這樣的政治資源,穩穩當當地幹,四十歲以前當個市長、市高官也不是什麼難事。瞎折騰什麼呀。……。
各種議論像長了腿一樣在省委宣傳部內傳播,它就像一片烏雲,籠罩在張文燕的頭上。
張文燕面上不顯,但內心是焦慮的。她有點後悔,不該腦子一熱,聽了王永樑的忽悠,不過現在她也沒有了退路,只好一條路走到黑了。
好在她並沒有完全衆叛親離,除了永樑外,李美娜和紀玉河兩個人還是表現得跟原來一樣,並沒有跟其他人一樣躲着她,避着她。
見識了官場上的人情冷暖,看清了一部分人的真實嘴臉,這可能是她在這場風波中唯一的收穫,當然,這只是就目前而言。
王永樑作爲她的秘書,當然也感受到了這一切,甚至比張文燕有過之而無不及。
對張文燕,別人可能還有所忌憚,對他一個還沒有級別的新兵蛋子,別人可就不會有任何掩飾了。
張強和房志明倒是恪守着做人的底線,除了房志明有時候會莫名其妙地嘆息一聲外,其它的倒是沒有表現也幸災樂禍。
其它處室的人就沒有那麼客氣了。有的當面奚落他,雖然話說得很客氣,但內裡的意味都清楚是怎麼回事:“喲,王大秘,最近沒有跟張部長出去調研啊?”
“也是,估計像賑災義演那會兒的風光,怕是不再有嘍!”
等等,諸如此類的冷嘲熱諷多了去了,永樑倒不以爲意,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官場上這種隨風倒的牆頭草多了去了,也是人們趨吉避凶的本能,要是爲這個生氣,是不適合混官場的。
永樑在期盼着三月三十一日的到來,到那天他就會看到這些人被啪啪打臉,他倒真想看看這些人被打臉的樣子到底是怎樣的。
永樑倒是覺察到了張文燕內心的焦慮,雖然沒有說什麼,但她眼神中透露出來的意味,永樑還是看得出來。這是對自己有所失望,有所埋怨,怪自己給她出了一個溲主意。那天還說愛自己,還說要給自己生孩子什麼的,現在才這麼大一點風浪,她的愛情小船就要翻了?
永樑倒是沒怎麼在意,他認爲張文燕內心焦慮是正常的,畢竟這是政治上的一次風浪,很少有人會在它面前那麼理智。
這天下班以後,永樑照例把張文燕送回家。
“永樑,坐一會吧,我心有些亂,你陪我說說話。”張文燕站在家門口說道。
“行,我讓樑師傅把我拉回去,然後再開車過來。”永樑痛快地答道,他也想和她好好聊一聊。
“好,我給你做好吃的。”張文燕高興地說道,自那天以後,永樑還沒跟她親熱過,她真有點期盼。
永樑下樓去了,張文燕進了家,連忙換好衣服,紮上圍裙。
到廚房拉開冰箱一看,裡邊還有一條魚,那就做個酸菜魚吧,這是自己的拿手菜,今天做給永樑嚐嚐。
永樑敲門進來的時候,她已經把菜做好了。
兩人坐在餐桌前,張文燕拿出一瓶紅酒,給永樑和自己各倒上淺淺的一杯,兩人一碰,一飲而盡。
“永樑,這是我的拿手菜,嚐嚐好吃不?”張文燕說道。
永樑夾了一塊魚放到嘴裡,嚐了嚐,還別說,鮮、嫩、香,配合着酸菜對味蕾的刺激,真是好吃。
“姐,好吃。沒想到你還有這手藝。”永樑誇讚道。
“是嗎?好吃就多吃點。”張文燕得永樑誇獎,自是非常高興。
“姐,你是不是對那篇文章的前途表示懷疑啊?”永樑夾了一塊魚,邊說邊問道。
“是啊,我這心裡是真沒底。永樑,你的信心來自何處?”張文燕問道。
“好。我跟你說說我的判斷。”永樑放下筷子,鄭重地說道。
“姐,現在唱反調的主要是兩種聲音。一種是經濟過熱論,認爲81到84年的改革開放導致經濟過熱,應該穩一穩;一種是資產階級自由化的代表,認爲我們應該改變國家性質,用西方的政治制度取代社會主義制度,現在還在議論姓社還是姓資問題的,就是這一部分人,他們希望改變我們國家的性質。”
“先說第一種,什麼經濟過熱?那是長期壓抑下的生產力一經解放,暴發出的巨大活力,它確實導致了物價上漲,但人民的生活水平得到了全面提高,這是不爭的事實吧?如果不改革開放,不是堅持經濟建設這個中心,根本不可能取得這樣的成果。要我看,經濟建設的步伐不應該放緩,相反,更應該膽子再大一點,步子再快一點。”
“再說第二種。我們的國家是二千萬革命先烈用鮮血換來的,那些老一輩革命家是不會看着國家的性質改變的。一些事件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蘇聯和東歐鉅變,不能簡單地歸結爲社會主義制度不行,而是有其複雜的原因,歸根一條,就是經濟建設沒有搞好。”
“姐,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證明我的觀點是正確的。所以,你不用心虛。”
王永樑說了一大堆,張文燕這回是聽進去了。
“好吧,永樑,我對你的判斷是信服的。中國有中國的國情,不能照搬照抄外國的模式。不說別的,就是國家改變性質這一條,我就接受不了。這個副部長不幹了吧,我也不希望咱們國家變色。”
永樑見張文燕解開了心結,也非常高興。
飯後,心情愉悅的張文燕自是纏着永樑瘋狂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