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加樹的家在鎮政府家屬院,是一座磚木結構的小院,院子不大,南北跨度大約十米,東西跨度大約七米,南屋兩間,西邊一間是衛生間,東邊一間是住房,裡邊放着一張牀,一張寫字檯,寫字檯上一些課本,應該是孩子住在這裡。東屋是廚房,大約有三四個平方;正房門西是一個水池,水池旁邊種着一叢竹子。
劉加樹見永樑和黎洪林拿着煙搬着酒進來,連忙把永樑讓到正屋。
屋裡傢俱非常簡單,就一個長沙發,一個茶几,還有一臺彩電,但各處收拾得非常乾淨,非常有次序。
劉加樹對永樑說道:“王鎮長,你今天第一次來,不知道我的規矩,我絕對不收一分錢的禮,酒和煙一會兒你拿回去。”
“劉書記,這酒和煙既不是我收的禮,也不是貪污所得,絕對乾淨。”永樑說道。
“那也不行。王鎮長,千里之堤潰於蟻穴,不管你拿來的東西是什麼來路,我都不會收。今天收了你一瓶酒,明天我就會收別人一箱酒,久而久之,貪心就遏制不住了。所以,請理解我,好嗎?”劉加樹真誠地說道。
聽了他的話,永樑感到震驚:真的假的?在這個物慾橫流的時代,還有如此廉潔之人?不會是在我面前扮清官吧?
見劉加樹言之鑿鑿,不由得永樑不信。他撕開箱子,拿出兩瓶“老村長”,說道:“這兩瓶酒咱倆一人一瓶,剩餘的我拿走行不行?就當是你出菜,我出酒,這樣沒問題吧?”
“行!這樣沒問題。按說,來我這裡吃飯,酒也不應該喝你的。”劉加樹答應了。
無奈,永樑只得讓黎洪林把剩餘的酒和煙拿走了。
“掌櫃的,來一下。”劉加樹見永樑不像其他人那麼死皮賴臉,非要自己收下,心裡也高興,連忙喊了一嗓子。
“哎,來了!”隨着劉加樹一聲喊,一位中年婦女從廚房走出來,來到正屋。
“王鎮長,這是我掌櫃的,戚桂芹。掌櫃的,這就是剛來的王鎮長。”劉加樹介紹道。
“嫂子,你好。”永樑連忙站起來問好。
“王鎮長,你好。這麼年輕啊?王鎮長,有媳婦了沒有?要是沒有媳婦,嫂子給你介紹一個?”戚桂芹穿着非常樸素,卻拾掇地非常利落。
“謝謝嫂子。我已經結婚了,你弟妹孃家是京城的,這不過年回孃家了,還沒有回來。等她回來,讓她來跟你認識認識。”永樑說道。
“那敢情好。你坐着,嫂子給你哥倆做兩個菜,然後給你包餃子吃。”戚桂芹說完,示意永樑坐下,回廚房忙活去了。
“劉書記,嫂子在哪裡工作?”
“哪有工作,農村婦女。”
“哎喲,那可不像。嫂子一看就是見過世面的人。”
“王鎮長,你還真說準了。我家這口子可不簡單,當年在村裡是有名的‘鐵姑娘’,爲閨女時,就當了村婦女主任,得到過太祖他老人家的接見哩。”劉加樹說起妻子的往事,一臉的驕傲。
噢,怪不得這戚桂芹看起來風風火火,說話爽朗大氣,一點不像一般的農村婦女呢,原來也有過那麼輝煌的歷史啊。
“你們是同學?”永樑對劉加樹夫婦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原因在於,永樑對那時的先進人物,有着無比的崇敬。那時的先進是真先進,絕對的大公無私。
“我們是一個村的,打小一塊長大。後來我當了兵,家裡給我們訂了婚。她在家務農,不斷地寫信給我鼓勵,跟我比賽,看誰進步更快,做的貢獻更大。正是這種鼓勵,讓我在部隊立功提幹,轉成了非農業戶口。”劉加樹說道。
“在部隊提了幹,好多人可是都當了陳世美了。”永樑說道。
“是,你說的這種情況非常普遍。但我就喜歡她這種好強的性格,那種妖滴滴的大小姐我還看不慣哩。再說,農民怎麼了?我就沒覺得農民比別人低人一等!實話告訴你,王鎮長,我家裡還有地,逢秋過麥,我和你嫂子都要回家忙活幾天哩。”
“雖然窮點,但我和你嫂子感情深,我們的幸福,你可能不懂,當年得到過太祖他老人家接見過的鐵姑娘,成了我的媳婦,想想都美的不得了。”劉加樹說起自己的妻子,那種驕傲和自豪,寫滿了整張臉。
至此,永樑對劉加樹充滿了敬意。這是一個生在農村,長在部隊,受那個時代影響較深的一批幹部,他們自甘貧窮,卻有着堅強的信念,這是一個老共產黨員的高尚情操。雖然在物慾橫流的當下,他們難以融入,但他們身上人性和黨性的閃光點,是那樣地讓人敬佩。
永樑爲有這樣一個搭檔感到幸運,同時,也爲可以預見的將來,與一些人一些事的鬥爭充滿了信心。
兩人正說着話,大門一響,進來一個十七八歲青年,推着一輛破自行車,肩上揹着一個軍用揹包。
青年進了院子,把自行車放到牆邊,喊了聲:“媽,我餓了!”
“哎,馬上就好了。”戚桂芹聞聲從廚房裡走出來,一見青年,說道:“你看你,又打籃球去了吧?”邊說邊用手裡的毛巾抽打青年褲子上的土。
“這是我兒子劉哲。”劉加樹跟永樑介紹道。然後衝劉哲喊道:“劉哲,來一下。”
劉哲進得屋來,劉加樹指着永樑說道:“這是你王叔。”
“王叔好。”劉哲長得身材瘦長,青布褲子,綠軍裝褂子,腳上穿着一雙回力球鞋,前頭已有些許破損。眉清目秀,清清爽爽,面像肖其母。
“劉哲你好。”永樑跟劉哲打了聲招呼。
劉哲拿起暖瓶給永樑和劉加樹續上水,大大方方地說道:“王叔您先坐着,我去吃飯。”
劉哲不僅面像肖其母,還繼承了戚桂芹的爽朗大氣,又懂禮貌,永樑對他頗有好感。
“上高几了?”永樑問劉加樹。
“高三。今年考大學。”
“成績怎樣?”
“還算爭氣,在班裡始終是第一名。”
說起兒子,劉加樹臉上滿是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