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波看得明白，周陽這顯然是不想在東陽一中唸了，所以纔會有蘇小茶這場安排。
他就不明白了。
既然你不想在東陽一中唸了，那就老實兒在家裡呆着等蘇小茶來不就得了，非得跑東陽一中去呆着，結果折騰出這麼大的事兒來。
這不是沒事兒找事兒嗎？
不過現在也不是揣測周陽用意的好時候。
安靜波拋去雜念，衝着政府辦主任使了個眼色。
政府辦主任，那是多機靈一人吶，一接着市長的眼色，立刻就明白了，這是需要捧哏附合啊，趕緊來了個擊鼓傳花，把眼神遞向了曲校長。
曲校長一臉的便秘神情，對周國慶說：“國慶同志啊，周陽這個學生呢，是比較有潛力的，咳，對，比較有潛力的，潛力無限啊，現有的成績還能大步提高，提高到周盈的水平也是不成問題的，只是這需要更好的教學設計。武城一中是我省高考第一強校，更利用發掘周陽的潛力，我的意見是能去最好是去，這對孩子的未來好啊！”
葛主任一看曲校長說完，趕緊接棒，“是啊，天大地大，孩子的學業最大，難得蘇總有這麼個心思，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國慶同志你可不能攔着擋着啊！”
自家政府辦主任話音一落，已經蓄勢待發的安市長慢條斯理地說：“國慶同志啊，蘇總別看年紀小，卻是超級商業集團掌舵人，是我省最著名的企業家、慈善家，也是省政協委員、人大代表，能夠看上你家周陽，願意資助他去武城一中求學，讓你家周陽得到更好的教育機會，不僅是你們周家的光榮，也是我們東陽全市人民的光榮，爲了孩子着想，也不能攔着。有什麼困難，你說，我現在就替你解決。”
“應該沒什麼問題了。”蘇小茶把話接過來，“學藉我已經辦好手續，只要在這邊教育局走程序就可以了。學費、生活費不用擔心，我這邊都可以全出，周陽只需要安心學習考上個好大學不辜負長輩老師的期望就好了。”
安市長立刻接茬，“這個手續的事情沒問題，教育局叢局長就在下面沒上來，我下樓就安排他特事特辦。”
“也不用這麼着急。”蘇小茶體貼地說，“周陽家裡出這麼大的事情，他心情不好，這一個多月就先在家裡休養，不用去了，等下學期開學再去就行，落下的課程不用擔心，我會請老師幫周陽補課。叔叔，這事兒您還有什麼疑慮嗎？”
周國慶被安靜波和蘇小茶的強大氣場給壓得死死的，可是他並不糊塗，昨天才因爲退學的事情鬧得不可開交，今天這麼個小美女就帶着手續找上門來，難道是會是巧合？分明就是周陽在背後使力啊！
可是自家兒子明明原本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高中生了，連自己的同學都支使不動，哪來的本事使喚蘇小茶這種大富豪安靜波這種父母官幫忙說項？
說什麼去武城一中讀書，不過是爲他找臺階下罷了。
“蘇，蘇總……”周國慶艱難開口，剛說了兩個字，就被蘇小茶打斷，“叔叔，您叫我小茶就行，什麼總不總的，在您面前，我可沒這個資格。”
“好，好，蘇，呃，小茶總……”周國慶心思紛亂如麻，語無倫次地說了兩句，又停下來，左看看右看看，才接着說，“您對周陽的好，我明白，只是我們家周陽就是個普通孩子，當不得你們這些貴人對他這麼好。武城一中是好學校，我也聽說過，那裡學習尖子扎堆兒的，周陽的成績在東陽一中都是普普通通，能上武城一中那是高攀，我自然是想他去的，只是，只是您爲什麼要對他這麼好？您現在對他好，以後要是不想對他好了，他該怎麼辦？我是個老粗，沒什麼文化，當了一輩子工人，別的不懂，就明白一件事情，別人家家財萬貫，不如自家一技在身，像我們這種人家的孩子，最好的最正當的出路就是好好唸書考個好大學……”
周國慶話說得很慢也很凌亂，但那種做爲一個父親擔憂不知所措的心情卻充分表達了出來。
他不知道這事兒是好是壞，滿心都是猶豫與挫敗。
一夜之間，兒子長大了，翅膀硬了，不僅能使得動在他眼裡是了不得的大人物的派出所長，便是以前認爲是天大人物的市長也要主動來幫忙說項！
這是他的兒子嗎？
看着是，看着不像！
滿屋子的人，卻都安靜異常，只有周國慶疲憊沙啞凌亂的聲音在迴盪。
他一氣說了好多，卻又覺得自己什麼都沒說，最終緩緩停住，看着筆直坐在蘇小茶身邊，正認真地看着自己的兒子，終於發出一聲長嘆，無力地揮了揮手，“算了，周陽，你長大了，比我有出息，你的事情，我看不懂，大概也沒機會看懂了，你走吧，想去哪兒去哪兒。對不起，各位，我，我……”
周國慶的聲音突然哽住了，猛得站起來，慌亂地穿過人羣，走進臥室，把門緊緊關上。
李素芬有些慌亂，想要追上週國慶，但看着這一屋子的人，終究還是動彈，只是強笑道：“我們家老周太激動了。各位領導，我不會說什麼話，按理說小陽去武城一中上學是好事兒，我們這當爸媽的不能攔着拉着，只是我們這小老百姓只知道一個理兒，天上掉餡餅不見得是好事兒。但今天這陣勢，我們攔不住，也不能攔，攔了那就真是親人成仇人了。我只求一件事情，以後啊，要是小陽有什麼不妥的，你們看不上他了用不着他了，就讓他回來，這裡有他的家，不管怎麼樣，回家總可以的。小陽，記住了。”
周陽長長吐出一口氣。
“我記住了，媽，這是我的家，不管怎麼樣，我不會忘記這點！”
設非如此，又怎麼會重生在這裡，重生在此時，便是因爲牽掛，便是因爲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