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很多年前,幼龍們就已經開始出現那種病症。
莫名的衰弱,精神緊張,時不時抽搐,最嚴重時便會死亡。
桑於衍身爲龍族的族長,爲了此事殫精竭慮,費盡苦心。
但這是血脈力量造成的,根本無法根除,只能用滄溟海底,長青泉的泉水壓制着。
滄溟海的龍族,源於上古戰龍,生而戰,戰而生,殺.戮之氣,與血脈力量共同存亡。
隨着神族隕落,天地間靈氣稀薄,已無法安撫龍族體內的戾氣。
而四野之間,早已沒有了古戰場。
就算要尋找魔族廝殺,也找不到旗鼓相當的對手,大部分魔族在天橫魔君被封印後,都蟄伏在魔域深處,不再外出。
龍族的殺戮戾氣,長久不得釋放,就會在體內存積,代代相傳,戾氣越盛。
到了後來,幼龍出生時,體內的戾氣已經無法承受,只能靠長輩幫着化解。若是化解不全,便會生病。
可是滄溟海,現在的
桑於衍爲此大爲煩惱,煩惱了很多年,直到後來……
“那個魔族的女人,有辦法治療龍族的瘟疫?”
“不是她,是另外一個人。”
“這天底下,還有誰能解決掉連天妖都無法解決的困境?”
“珊兒,三十六重天上,又有了一個新的主人。”桑於衍凝視着心愛的女人,聲音輕柔。
風憐珊呆住了。
三十六重天,那不是神族居住的地方麼?新的主人?是神?有神歸位了?
如果是神,大約的確有辦法化解龍族體內的戾氣。
她愣了一會兒,問道:“既然已經有神族幫忙,爲什麼你還跟魔族有牽連?”
魔族是天妖的世仇,衆多天妖部族零落到只剩下如今的四部,就是因爲魔族。
她的丈夫,是戰龍的後裔,龍族延續至今,與魔域羣魔自上古時期廝殺至今,龍族歷史數千年血跡斑駁,是四部天妖中,絕不可能與魔族有勾連的人。
桑於衍安靜看着風憐珊,沒有說話。
幽冷海水波浪拍打在腳下,海風冰寒入骨。
絲絲縷縷冷雨,從鉛雲密佈的天空墜落。
風憐珊忽然醒悟,“難道是神……不,不會的,神爲什麼要這麼做?四部天妖是世間僅剩的最強大的種族,若是連天妖也隕落,那還有誰來守護天衍?”
桑於衍淡淡道:“我們爲什麼要守護天衍?”
風憐珊怔住,“……爲什麼?數千年來,守護天衍,不正是天妖的使命麼?”
桑於衍冷笑,“星月更替,潮汐起落,世間萬物,人類也好,天妖也好,魔族也好,強者生存,纔是不變的真理。若說是爲了神蕪的神意,這四千年,也該夠了。天妖不是神,縱然是神,也沒必要肩負那些莫名的重負。天衍的存沒,自有天意。”
風憐珊呆呆看着桑於衍,像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
天衍界內,生靈萬千。四部天妖在天衍大陸的東西南北,各守一方,就是爲了守護那片土地上的脆弱生靈。
守護天衍是神蕪賜給天妖的使命,也是天妖存在的意義。
現在,他告訴她,強者生存。至於弱者,譬如那些人類的命運,自有天意。
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天衍結界已破,蝕之力量快要爆發,到時必將天災地動,人類,只怕是撐不過去的。”她喃喃的說。
“那是人類的命數,與天妖無關。”
風憐珊擡眼看着他,嘴脣被海風凍得發紫。
“珊兒,你能體會我的心意麼?我只是想將龍族,想將天妖帶回過去。實力至上,蔑視天下的天妖,而不是現在,圈養在山水之間,成爲比普通妖族略強一點的廢物。”
桑於衍的目光露出急切,他第一次,將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說與她聽。
她是唯一能跟他相伴一生的人,他還是希望她能懂的。
風憐珊往後退了一步,看着他的眼神依然陌生。
桑於衍有些失望,眼神很快重新變得溫暖,“也好,這些事情,我所做的一切,自有我來承擔。”
風憐珊搖着頭,意識又開始恍惚。
崑崙山被佈下魔域的修羅場,四部天妖損失慘重。
魔族是幫手,自己的夫君也參與其中,這些事,似乎都與三十六重天上那位歸位的神有關。
天地要變了麼?神,不是一向悲憫麼?
她想不明白,意識凌亂,思緒斷斷續續。
“……龍族也好,天妖也罷,這些我都不去管。我只問你,湛兒的死,是不是與那女魔有關,是不是與你有關?”
桑於衍雙手按在她的肩頭,柔聲道:“他是我的兒子,他應該很強大的。”
風憐珊聲音揚起來,尖銳激動,“他不夠強大,他死了,這是天意?”
“姍娘,這是個意外,湛兒定然也不想讓你難過。”
風憐珊臉色蒼白,神情恍惚,眉宇間已有些癲狂之色。
他們都不夠強大,所以他們死了是活該,我也不夠強大,我是不是也該死?我是不是也不配活着?”
“姍娘,你是不是又開始頭痛了?”
“我沒有!我沒有發病!桑於衍,你還我兒子,你還我兒子!”風憐珊咆哮着朝他衝過去。
桑於衍擡起右手,拇指之上的碧玉扳指散發出淡淡的微光,風憐珊狂躁的聲音戛然而止,眼神呆滯,木愣愣站在半空。
風吹動她的斗篷,未束起的長髮像是一匹錦緞,散落在身後。
桑於衍將風憐珊抱入懷中,像是哄着最心愛的女兒一樣,“好了,好了,我們現在回家。”
風憐珊目光呆滯,任由他抱着,一動不動。
桑於衍手指撫着她的面容,“都是我的錯。”
都是我不好。
是我將你教成這樣,都是我的錯。
他希望她成爲單純善良,心中充滿美好的人。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出自他的教授。
他以爲他能守護着她的單純善良守護一輩子。
卻不料,自己竟成爲親手打破這片天真的人。
“你最近累了,要好好休息,不能再外出了。湛兒的事情別太難過,我這些天,會好好陪在你身邊的。就算他們都離開你,我一定還在,我永遠都在。”
桑於淺看着父親將母親迎過來。
她不敢看母親的臉,她知道那張面孔上此時是什麼樣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