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耳邊卻傳來另外一種異樣的聲音。
那聲音同樣是微弱但清晰的。
忍着巨大的恐懼,緩緩回頭,她發現那聲音是石門發出來的。
石門正在沉悶的開啓,很快,看到一道刺眼的光線慢慢升高。
到石門完全啓開,她看到程宇高大的身形。
他從燦爛的日光中走出,一步步緩緩走近。像個從明亮的天堂中走進地獄的神仙。帶着溫柔的笑意,笑容比外面的日光更加燦爛奪目。
蘇言呆怔的看着他,眼淚嘩嘩往下掉。
程宇走近,輕輕把蘇言攙起,眼眸堅毅而溫柔:“我來晚了。”
這一刻,追命和程宇的兩個身份交疊。一面強大,一面溫暖。
蘇言發覺,她所壓制的那些委屈漫天飄散。這是一種,終於找到依靠以後的肆無忌憚,她終於可以不用自己一直強撐或者強忍,她可以放縱的軟弱,由誰拯救。
撲進程宇懷裡,眼淚肆無忌憚的把他的衣衫打溼。
程宇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頂,聲音溫柔,但又彷彿充滿無盡的力量:“別怕。”話說完,已經將蘇言攔腰抱起,施展輕功,飛速的離開石牢。又一路向南飛奔。
很快,兩人一路逃進了一片山林裡。
樹木繁密的枝葉遮天蔽日。一路蜿蜒着向上爬,爬到半山腰,看到了一條潺潺的溪流。跨過溪流,又看到一座低矮的茅屋。
程宇一路抱着蘇言走進那座茅屋,緩緩將她放到牀上,仔細的蓋好了被褥,又溫柔的囑咐一句:“先躺一下,我去做飯。”
繼而轉身出門。
蘇言躺在牀上,把屋子環繞一圈,房間不大,但只一張牀和一張桌子,兩把椅子,顯得有些空蕩寂寥。
可莫名,她卻覺得安心。
把頭掩進被子裡,聞到了一股陽光的味道,和程宇身上的清新氣息。
默默閉眼,心中一片澄清明淨。彷彿那些恩怨情仇已經遙遠的如同前世,或者,如同夢境。
而她本來就該生於此處,現下安好,過去和將來如同現下一般平靜美好。也許,時光應當凝結,教這一刻成爲永恆。
很快,程宇進門。懷中抱着一盆氤氳的熱水,盆中搭着一塊潔白的面巾。
依舊是溫柔細緻的爲蘇言擦淨了手臉,又微微笑:“起牀吧,飯菜馬上就來。”
蘇言微微嘆息,這嘆息是滿足的,感動的。
起身下了牀,安安靜靜的坐在椅子上等。
稍等一會,果然見程宇將一盤盤的菜端上桌。等飯菜端齊,笑盈盈的對着蘇言解釋:“老大你看,魚湯裡的魚是在河裡現抓的,蘑菇和木耳是在林子裡現摘得。小米粥裡的米,是幾日前在山下買的。”
蘇言微微笑,擡了筷子一嘗,味道依舊無比獨特,難以形容。
但這難以形容的獨特卻是讓她熟悉和感動的。她吃的無比感動與珍惜,幾口飯菜落肚,擡頭去望程宇:“這是我吃過的,天下最美味的飯菜。”
程宇錯愕一下,眼眸中盈滿驚喜:“好,以後日日做給你吃。”
蘇言把筷子放了,認真的去看程宇:“我們不走了好嗎?對,不走了。只在這個山裡,只在這座小屋。不再管什麼貪官污吏,不再報什麼血海深仇。只你和我,安安靜靜的在這裡。在這裡過一輩子。”
話說完,深深的垂頭。
她有些忐忑,有些不安,也有些甜蜜,有些期待。
程宇沉默了。
這沉默使她的忐忑不安壓過了甜蜜和期待。
忽然,心中有些傷感。
擡頭,望向屋外的潺潺溪流,聲音低緩:“我還記得,我生辰當日你所說過的話:“你說:我總想着,如果有一天,咱倆都離開衙門,一定要去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我會搭個結結實實亮亮堂堂的屋子,屋子前面種花兒,後面種菜。每天起了牀,我就去摘菜,給老大做飯,吃完飯,和老大牽着手在前院看花兒。如果看花兒看得膩了,就去山裡看看大樹,看看小草。嗯,我們還要養一匹馬,給馬起個名字叫追風或者閃電,如果老大嫌山裡太悶,就騎着馬出了山,去集市上轉轉。”
說着,不由又掉了眼淚:“如今,不是你當初所說的那樣嗎?人活一世何其短暫。我不想做女捕快,也不想揹負血海深仇,我只想.”
擡頭,淚流滿面的去看程宇:“有一人可以和我攜手,白天看日出,晚上看星星與月亮。”
程宇深深的望着她的眼,一雙眸子平靜溫柔。
他緩緩開口:“好。”聲音輕緩。
不過一個字。可彷彿前塵舊事都隨這一字煙消雲散。
從此刻,他不再是追命,不再揹負血海深仇。他只需要靜靜的守護一個人,便已足夠。
兩人相視一笑。笑容間彷彿天地換顏,整個世界都變得溫情美好。
一夜安然。
第二天一早,兩手攜手爬上了山頂。
站在山頂迎風,感覺心與這世界一樣寬闊。
擡眼去望,看見白雲悠悠,又垂頭去瞧,看見青松巍巍,山清水秀。
蘇言看到程宇的衣袂隨風輕飄的擺動,姿態翩然的彷彿神仙。
拉了他的手,指着山腳下的一個小村落:“你說,這個村子會不會住着一對十分恩愛的神仙眷侶?”
程宇順着蘇言的手指去望,隱約可以看到幾個移動的小黑點。
微微笑,也擡了手去指:“有啊,你看,那兩個黑點,一定是對新婚燕爾的夫妻,他們是要回孃家吧,妻子左手提了一隻雞,右手提了一隻鴨。”
蘇言努力去望,但也只能隱約看到兩個黑點,哪裡能看清是對夫妻,更不要提雞鴨。
知道程宇是在哄她開心,瞬間也玩心大起,又去指另外一處黑點:“你看!那邊有個白頭髮的老爺子,靠在房外的柴垛上閉目養神。也許,這兒就是那妻子的孃家。”
程宇連連點頭:“嗯,旁邊還有幾個調皮的小孩在玩捉迷藏。想着,應該是老人的小孫子孫女。”
蘇言失笑:“老婆婆太懶,現在肯定還在牀上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