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間裡只有杯子與桌子相碰撞的聲響,以及被隔在簾子外面的吵嚷聲。
“主子,回去了嗎?”
待貴氣男子帶着夢琢離開後,景越看着自己的主子,輕聲問道。主子最近很少來中幽,這一次突然來到,讓他們都有些措手不及,以爲發生了什麼大事,可是主子除了處理最近半年積壓的帳本之後,就再沒有其他吩咐。
“再等一會兒,還有好戲上場。”
一樓大廳裡,金蓉兒已經拉了兩個美人服侍着了。一個名叫小梅的,正幫她捶着腿,安虞身旁也有一人,是個眉清目秀的女子,叫小蘭。幸好這裡的女人看上去都是正正經經地,並不會像上次怡紅別院裡的姑娘一樣,喜歡粘着客人,用自己的波濤洶涌去嗲嗲地蹭着恩客們。安虞和金蓉兒進來許久,也還沒被什麼人給識破身份。
“安安吶,看你總是有些漫不經心的。在想什麼呢?既然出來了,就別再瞎琢磨着那些破事兒啦!”金蓉兒眨了眨眼,看着安虞說道。
安虞忽略“安安”兩字,問道:“你認識剛纔買下夢琢姑娘的那個男子嗎?”
金蓉兒搖搖頭,擡頭向那個窗戶看去,那裡已經放下了簾子,將一切掩藏了起來。
“你們這裡的頭牌就是夢琢?”安虞看了眼身邊的女子,疑惑道。
小蘭臉上含笑,細聲細氣道:“回公子,咱們樓裡,並沒有頭牌,夢琢姑娘雖然身價高,但是並不是排行第一的姐姐。”
金蓉兒一聽,長這麼標緻,竟然還不是第一!她雙眼立馬亮了起來。插口問:“你們這裡既然沒有什麼頭牌,那這個第一是按什麼來排的?”
“是按收入。”小蘭泯了泯嘴,乖巧地回答道。
“哦呵呵——看來還真是有趣啊!你們這裡竟然連規矩也改了!本少爺上次來,還沒有這些排行呢~你們樓裡姑娘的收入難道還會公開?”金蓉兒聞言,腦海中頓時想象着一個個美人身上都掛着牌子,牌子上都寫着自己的身價,這樣的情景……還真是相當壯觀啊!
“是啊,夢琢姐姐雖然長得漂亮,但是按收入來看,卻一直處於第三。排在第一的。一直都是夢璃姐姐。”正在幫金蓉兒捶着腳的小梅嘟着嘴說。
小蘭點點頭,輕聲說:“小梅姐姐說的對,咱們樓裡並不像別的樓裡憑外貌當頭牌。咱們金縷樓裡,都是憑着自己的真本事去賺錢!”
小蘭說這一番話的時候,神情是十分驕傲的,這讓安虞十分疑惑,古代的妓院她不是沒有逛過。上一次在怡紅別院的經歷,她到現在還記憶猶新呢!跟自己在電視劇裡面看到的,沒有什麼兩樣,只是這裡……
“夢璃?沒有聽過,長得怎麼樣?”金蓉兒瞪大着眼睛,有些神往地問。
小梅見她這般。掩脣輕輕一笑,嬌聲道:“公子,要說咱們樓裡誰長得最漂亮。只怕還沒有誰能夠比得過夢珏姐姐的,只是,夢珏姐姐即使再漂亮,也生生差夢璃姐姐一大截兒!每天收到的銀子還差着老遠吶!”
“咦?你們這裡的姑娘難道還可以自己去賺銀子不成?”
“那當然!公子你看看那樓梯上掛着的牌子就知道啦!”
說罷,小梅擡手一指。金蓉兒和安虞順着她的手看過去,果然。上樓梯那裡掛着各種牌子,牌子上寫着的,正是金縷樓裡面的姑娘的名字。掛在最上面的,是夢璃,第二的是夢珏,接下來的纔是夢琢。
金蓉兒詫異地張了張嘴,有些不可置信地擦了擦眼,見沒有看錯,才喃喃地說:“這到底是誰想出來的法子啊?”
“當然是咱們的老闆咯~”小梅笑嘻嘻道。
“那些牌子後面掛着的數字就是她們的收入嗎?”安虞見那些名字的後面跟着一串的數字,從上到下,由高到低,依次排開,便有些疑惑地問道。
小蘭含笑道:“正是姐姐們的收入。每天掛着的,是前一天所賺的收入。”
小梅羨慕道:“真不知道夢璃姐姐到底是怎麼賺來這麼多銀子的,聽說她並不是奴籍呢!”
她的這句話才真正地引起安虞和金蓉兒的好奇,因爲如果不是奴籍的話,誰都不會願意來青樓這裡污穢之地賺錢的,除非是真正地活不下去,萬不得已纔會來進青樓。
“你們樓裡的媽媽難道會這麼眼睜睜地看着她們在她的地盤裡賺這麼多的銀子?”金蓉兒撇撇嘴,白眼一翻,問道。
“公子,媽媽自然是早就抽走了姐姐們銀子纔會讓她們繼續的。其實說起來,上面那些銀子,媽媽還得從中抽走七成的銀子呢!”小梅收回羨慕的目光,繼續爲金蓉兒捶着腳,一邊捶一邊說道。
“七成?那也算不錯的了。”金蓉兒這才恍然大悟。
“夢璃姐姐除外,因爲她並非樓裡的人,所以媽媽要抽走她八成銀子。”
安虞看了眼排在第一位的夢璃,昨天的她賺了十萬六千兩。如果抽走八成的話,夢璃自己只能拿到兩千兩銀子。兩千兩銀子足夠一個人生活幾十年了,然而聽她們兩人這麼講,夢璃明顯不是呆在這裡一天兩天了,每天賺幾千兩,想必早就已經腰纏萬貫了,爲什麼她依舊呆在這裡呢?
“夢璃姑娘爲什麼不願意離開?”安虞沉默半晌,開口問道。
小蘭和小梅皆是會心一笑,還是小梅嘴快,嘰嘰喳喳地解釋道:“公子,想必你是外地人,並不知道這一段往事。夢璃姐姐原先其實是個官家千金,只是後來家中發生了變故,才被貶爲奴籍,之後輾轉認識了咱們老闆。咱們老闆雖然給她脫了奴籍,但是一直不願意離開,只說她已經無家可歸,不如就留在樓裡報答恩情。”
對於這一番解釋,似乎完美無缺,但是安虞還是找出了許多的不合理之處。金縷樓的老闆爲什麼會幫她脫奴籍?難道他是見她可憐?可是呆在青樓之中的,哪個身世不是悽慘的?哪個是不需要幫助的?爲什麼偏偏幫助了她呢?其次,夢璃就算是爲了要報恩,也不至於讓自己這般墮落吧?
因爲想不通,安虞索性開口問道:“你們老闆是什麼人?”
這麼一問,小梅和小蘭都愣了一下,小蘭輕語:“咱們金縷樓的老闆除了媽媽和夢璃姐姐見過,還真沒有別的人見過呢!不過老闆倒是挺好的了,因爲這樣一來,很多姐姐都會爲了給自己賺贖金,都會有一個目標,向着那個目標奔去,只要賺夠了銀子,老闆便會姐姐們脫了奴籍,從良嫁人。”
“竟然還有這樣的好人!”金蓉兒感嘆道。
安虞卻是撇了眼她,說道:“哪裡好了?”
“你看看別的青樓女子,沒有哪個想永遠呆在這一行裡的,她們哪個不是天天想着從良從良啊?這金縷樓裡,只要給他賺夠了銀子,不僅放人,還幫她們準備好了青白的戶籍,難道這都不好嗎?”
金蓉兒說的這些,都是事實。就算這裡民風再開放,男人也不願意娶一個奴籍的女人。而且奴籍是最低等的一個等級,只有被萬人唾棄的份。如果想要從一個清白的人轉到奴籍的人是十分容易的,反過來如果想從奴籍脫身出來,那可就如同登天一般。所以金蓉兒纔有此一說,安虞雖然曾經聽他人說起過,但並沒有放在心上。此時被談起,心中感概,面上卻不動聲色。
“也許吧!”在別人的地盤上,最好還是少說一些那個人的壞話,說罷轉移了話題,“這裡的生意很好嗎?這一樓似乎並沒有多少人在啊!”
小蘭笑笑:“公子,金客都在二樓三樓。”
安虞沉默了,看來她們這兩個,在人家的眼裡是個默默無聞的小卒,穿得不行,花錢也不大方,所以纔會呆在這一樓了。她沉默,金蓉兒便不樂意了。
“哎,不是我說你這小丫頭,怎麼說話呢?金客都在二樓三樓?難道我就不是金客啦?”
看來某人又要折騰了……安虞瞅了眼金蓉兒,在心底默唸道。
“公子,奴家沒有這個意思……”小蘭見她語氣不善,委委屈屈地眨着眼,咬着下脣。
“你少說兩句吧,看,都把小姑娘給嚇壞了!”安虞有些看不過去了。
金蓉兒低哼一聲,從兜裡摸出兩張墨藍底印的銀票扔給小梅說:“你去給我訂個最好的雅間來!本少爺今兒就要讓某些人瞧瞧,一樓也是有金客的!”
她這說話的口氣,立馬引起安虞一陣的笑話,她無奈地搖搖頭說:“你這是跟你自己過不去呢?”
“我就是看不慣某些自以爲是的人,本少爺就喜歡呆在一樓又怎麼了?”
安虞不想跟她爭辯只好隨她去了。這個女人,跟她接觸多了,她就知道了她的習性。做事喜怒無常也就算了,鑽起牛角尖來,比誰都倔。如果跟她爭,不僅爭不了什麼結果,反而把自己給交待了進去。她還是離她遠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