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婭不能說話,是因着毒藥殘害。
而千織打醒來後,便陷入了沉默,這心上怕是壓着一塊巨石。
本以爲這個狀態會持續很久,卻不想,隔了個下午,桐嬤嬤便來找我,說是千織有話同我講。
我知道她定是將我之前的話轉達給自家主子了,也沒多問,將守在屋裡的小石叫出來後,掩上門,就坐到了牀邊。
千織的臉上剩下了兩道淚痕,見我進來,並不急着說話。
屋裡的光影影綽綽,她看着我的臉發怔,這才擠出句:“我還以爲老巫是騙我的,不想竟真有你這麼個人。”
她的聲音沒什麼波動,像是一根無限伸長的線,聽下來,沒有頭。
老巫。
是草原部落信奉的神職,說是能佔天命,卜禍福,我沒見過,也不信這些。
“哦?老巫都同你說了什麼?”
千織潤了潤乾涸的嗓子,憶着當年老巫的話語,道:“說是他日蒙難,會有貴人相救。”
我不禁好笑:“你怎知貴人就是我?”
她動了動,似是扯疼了傷口,眼裡劃過痛意:“至少額間有美人痣的,我就見過你一個。”
聞言,我不禁摸了摸額頭的那粒凸起,怎麼哪兒都有它的事,被暴露害得差點兒沒命是它,成了貴人救人性命又是它。
也難怪千織總是盯着我的臉看。
不過這些話終究是沒什麼依據,大概也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可千織卻是信的不行。
“你想問什麼便問吧,我都告訴你。”
“實話?”
“實話。”
瞧瞧,多麼的無所謂。
我點着頭,脫口而問:“你的仇家都有些什麼人?”
千織的眼眸一暗,似是回憶起什麼事來,胸口不斷起伏着:“只一個,趙國國舅,白佑義。”
嚯喲,來頭不小啊,居然是趙國王后的親哥哥,當今國主的大舅子。可依着我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一個國舅,倒也沒什麼看頭。
見我聽了沒什麼大反應,隔上好會兒也沒下文,千織淺淺地咳了一聲,道:“你不想問點別的嗎?”
比如我是誰,打哪兒來,又爲何惹上了白佑義。
想法亦如那日的桐嬤嬤。
我手裡癢癢,便抓着牀邊的木條一陣撓撓,面上不經心地回:“懶得問。”
千織突的輕笑了一聲,不再看我,只是盯着屋頂,不知在想什麼。這下換我先找了話說:“你呢,有什麼想做的事嗎?”
比如報仇什麼的。
她的面色閃過一絲掙扎,最後也只不過落下四個字。
“我想洗澡。”
……
還真沒想到是這麼個要求。
不過眼下她身上的傷口都還沒好利索,也就能勉強擦個身,至於洗澡,恐怕還要過上些時候。
“嗯……我去替你問問。”
她的眼裡好不容易升起些光亮,我想着,別給直接就掐滅嘍。
然而,言大夫說不行。
這就真不怪我了。
……
到了與程妖約好的日子。
送了十壇上好的女兒紅,權當是拜師酒了,幸而程妖算是喝了酒好說話的人,沒有再提別的要求,只是一罈子酒丟在我面前,甚是灑脫地道:“奴家也不用你對我行那些個拜師的禮儀,幹了這壇酒,我便收你爲徒。”
於是我倆抓着壇口這麼一碰,再暢飲下肚,師徒之約便就此達成。
也是好笑,程妖是長老的徒弟,而我這個長老,又成了她的徒弟。
不過,程妖也只能算是我的半個師父。
立下師徒約不過半晌,她便靠着椅背,對我說:“徒兒啊,爲師後日就要離開趙國,你可要跟我走?”
我尋思着,這人不是纔回來幾日麼,怎麼又要走,而且還是遠去他國。
她見我一臉不解,笑着又說:“近年來四魂幡的勢力遍佈天下,又豈會只盯着趙國這片地兒,幡主命我執掌晉國的分部,此次回來,不過是探望老朋友。”
難怪這幾年都不見她人影,原是在晉國。
不過我是不可能和她走的,從趙國去到晉國,光策馬就要花上一個月,且又人生地不熟的。言大夫才安定下來,我可不想攪和了。
但如此一來……
“美人師父,我若不同你走,那……”
“那爲師就只能書信授業了呢~”
我靜默了一秒後,瞬間襲過去,揪住了她的衣領:“那我還拜個鬼的師啊,你把酒給我吐出來!”
程妖仰着面,慢悠悠地說:“那你倒是跟我走嘍,趙國的分部有人執掌,也不缺你這個掛名長老,再者,你也沒什麼親人……”
“誰說沒有!”我當即打斷她,腦海裡滿滿當當的全是言悔的音貌。
她愣了一下,回着行行行,而後拍着我的手,示意我鬆開,我傲氣地一扭頭,偏不了還。
“尊師重道啊——”
誰是你徒弟了,哼!
“玫姐,你在幹嘛,快撒手,她臉都憋紅了。”
陡然插進來的這一聲,讓我和程妖同時扭頭那麼一瞧,然後,程妖便乾笑着朝我使眼色,這傻大個兒怎麼來了?
我撒了手,坐回位置,一聳肩,不知道啊。
既然都不知道,那自然只能問白江了:“小白,你怎麼來了?”
“阿鬼說你同這位姑娘在這兒,我便來了。”
“來幹嘛?”問話的是程妖。
白江先是站到我身邊,隔了幾秒,便挪到了程妖身前,將一布包放在了程妖面前的桌上:“來,來給你送東西。”
這實在讓人摸不着頭腦。
我大腦一抽,莫不是送禮,也不對,放着我好好的長老不賄賂,跑去討好一個長老的徒弟算是怎麼回事。
額,他現在好像是長老的師父了……
見程妖坐着沒有動作,白江急了:“你打開看看吧。”
在白江希冀的目光下,程妖嘖着嘴伸出手指,挑開布包的結,不緊不慢地掀開來,攤在了桌上。
“這不是……”程妖抓着手中的東西,有些錯愕。
我瞧清楚了,打斷她道:“這不是你那件被我砍得不成樣子的外衫嗎?”
“嗯,是那件。”白江傻呵呵地笑着。
程妖將那外衫理開了看,哪裡還有個破爛的樣子,竟全用花線給補好了。原先那件沒繡着什麼花樣,這件卻嵌着珠子,縫着藍花。
別說,還挺好看的。
“你補好的?”程妖看見某人幾根手指上都裹着小白布,不免有此一問。
白江被她的視線一掃,頓時將手背在了身後,一陣摩挲:“是。”
末了又補上一句:“我聽你說挺喜歡這衣衫的。”
我驚得一口酒差點兒嗆在喉中。
不是吧,小白什麼時候有這麼個技藝了。
我默默地盯着那倆人,總覺得自己似乎是多餘的那一個。
小白扭捏的不成樣子,被我一踹,踢向了程妖。我發誓,我只是震驚地不能自已,單純地想踹他一腳而已,沒成想力度大了點,他會直直撲進人姑娘懷裡的。
【作者題外話】:玫姐:呵呵,我給得一手好助攻。
我:玫姐你以後會後悔的。
玫姐:怎麼可能,牽紅線沒得怕。
我:你要信我,寫文的是我。
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