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阿姨不然您和欣欣在客廳裡玩，我去廚房露一手？我廚藝挺不錯的。”
場上氣氛真的好尷尬，沈哥已經盡力了，但他實在不知道該從哪兒搭話。
丈母孃不開口，他也不知道說啥，他窮盡腦汁想出個自詡絕佳的點子。
咱這當女婿的露手廚藝，面子總給足了吧。
不曾想，林母微笑着搖頭，“不必了，小唐知道我口味，欣欣也挺喜歡吃小唐做的菜。君子遠庖廚，沈崇你還年輕，應該把更多精力放在事業上纔對。”
沈哥一口悶血堵在心窩，沒想到自己精心準備的第一手馬屁就拍到馬腿上。
按照大戶人家的觀念，阿姨這思維模式完全沒毛病，是我失了智。
他只得打個哈哈，“對對，阿姨說得對。”
然後又是沉默，幸好有欣欣在旁邊時不時逮着外婆炫耀吹噓自己這段時間學到什麼新知識，還去把沈崇給她做的機器人找來，在客廳裡呼啦啦的走來走去，還來了次人機聯動小跳一曲舞蹈，惹得林母拍手直誇。
沈崇趁機又邀功，“阿姨，這個機器人是我給欣欣改裝的，可以完全模仿人體動作，欣欣特別喜歡。”
林母面含微笑看着樂呵呵的欣欣，點頭，“我聽說你公司也是經營軟件的吧？你幹得還不錯。”
“多謝阿姨誇獎。”
沈哥應道，同時默默掐住自己大腿。
老林這死騙子，你媽哪裡好相處了，不和你一樣是個工作狂嗎？
“這樣，沈崇，我也不是陰陽怪氣的人。有些話我就直說了吧。”
沈崇頓時緊張起來，“哎，我聽着。”
“別那麼緊張，我不會棒打鴛鴦。在我們家裡一貫的傳統就是，但凡是知書認可的我們都同意。她既然想和你在一起，那這就已是既定事實，我們不會當惡人。”
沈崇連連點頭，“多謝阿姨和叔叔理解。”
“我這次來，並不是爲了考覈你。爲人父母，無非是希望子女這一生過得喜樂安康，除此之外別無所求。但知書情況特別，從小性子比較好強，我們也有些過於寵溺縱容她。當然，人最難掌控是內心，哪怕明知道這樣是錯，我和知書她爸也沒打算改，只是她這一生……”
說到後來，林母突然沉默，眼角淚光一閃即沒。
要不是記憶力超羣，沈崇幾乎以爲自己看錯了。
頓了頓林母才繼續道：“總之，你要對她好。她脾氣大，你有時候也多擔待些。當然如果她某些方面做得實在過分，你可以與我說，我來調和，不會讓你太受委屈。”
沈崇點頭，仔細回想，林知書脾氣是不小，但咱老沈也不是省油的燈？
這次他機智了一回，“其實欣欣媽還好了，我覺得挺好相處的啊。”
林母突然展顏一笑，“我先還在擔心你們倆如何長相處，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呃，阿姨此話怎講？”
“其實沈崇你今天犯了幾個錯誤。”
“啊？”
林母指點道：“一開始見面時，你該解釋一下事發倉促，所以沒來得及準備禮物。”
沈崇恍然大悟，有道理！
老林怎麼不知道提醒我一下？
“然後，你剛纔應該問我，從京平坐這麼久飛機過來累不累。”
沈崇再度點頭，“阿姨說得對！”
薑還是老的辣，不服不行。
“這是最符合我們現在語境的對話展開，但你完全沒有想到。”
沈崇垂下臉去，我盡力了，我真做不到。
這個江湖，不是老夫的江湖。
林母看他這垂頭喪氣的樣子，再度笑了笑，“這說明你在人情世故這方面挺欠缺的，知書也有這毛病。所以我剛纔在擔心這個問題，但你竟說她好相處，那或許反而是我一直以來想茬了，說不定正是要你們這樣的性格纔剛好合適呢？”
沈崇大驚，暗想老林動不動就腦補的毛病，肯定是從她媽這兒遺傳過去的！
“不管怎麼說，女婿等於半個兒子，往後我們也是一家人了。你的情況我十分清楚，往後你與我不必見外。”
沈崇略感動，點點頭，但又想起另一件先斬後奏的事來，試探着問道：“對了，關於欣欣改姓的問題……”
“沒事，就跟着你姓就好，只要你想，只要知書她同意，我們都同意。”
萬萬沒想到，她竟毫不猶豫的準了。
要知道，林知書是升林集團的繼承人，她弟弟林達禮在升林集團裡又幾乎毫無存在感。
林母這看似簡單的一句，意味着以後升林集團真得姓沈！
她代表的不僅是她個人的意思，而是林知書所有長輩的意見！
一口應下來，她卻完全沒有放棄億萬家產的意思，這態度就像是……
隨手扔掉一枚瓜子殼？
這不合理！
沈崇滿臉詫異，但林母卻不打算就此事繼續討論下去，只擺擺手說道：“我剛下飛機不久，有些睏倦，上樓小憩一會，吃飯時下來。”
說完她又問欣欣，“欣欣，外婆要上樓去睡覺，你現在是要看電視還是要陪外婆上樓啊？”
欣欣猶豫幾秒，“我……我想看電視。”
“就知道你個小滑頭，我上樓去了。”
剛被點撥過的沈崇趕緊客套，“阿姨小心樓梯。”
等人上得樓去，他心中總有很多疑惑，但顯然得不到答案。
其實不管林母表現得再隨和，他勉強能感覺得出來問題。
這“半個母親”並不怎麼喜歡自己。
初次見面大家都很陌生，更沒有太多家人的感覺。
她只不過是屈從於“既定事實”，因爲欣欣與林知書，強行選擇接受自己而已。
這種相處的方式很奇怪，看起來熟絡，其實透着股淡漠。
可能大戶人家都是這樣？
但也不對，真正的大戶人家不該對子女的婚姻這麼隨意啊！
還有，他們把怎麼龐大的家產全給了孩子媽，現在又跟着我姓了沈，林達禮那個親弟弟一點意見都沒有？
沈哥感覺自己快成十萬個爲什麼了，以他的超強智商都覺得有點吃不足。
但他又扭頭看了看旁邊的欣欣，心想，算了，我圖的又不是老林家的錢，只要欣欣開心就好。
再說了，我老沈也是有秘密的人呢！
他一邊讓欣欣在沙發上坐得靠後些，一邊打開手機上網試圖查詢升林集團領導人的資料。
他終於第一次看到林爸的名字，忍不住在心頭吐槽一聲。
哎喲我去，這也太霸道了。
林九天！
沈崇不無惡趣味的揣摩，以老林家起名字的路數，林爸肯定得還有個弟弟叫林十地！
孩子媽之前不說過她有個堂妹叫林幼月嗎？
莫不是林幼月的老爹就叫林十地？
沈崇又看向欣欣，決定了，萬一將來我和老林庫嚓一下給欣欣生個弟弟，就叫沈向榮？
知書達禮，然後到咱後面這一輩又成了欣欣向榮，完美！
這孩子長大了不會打我吧？
玩笑開過，他又去查林母的信息，沒想到這個更簡單，資料更多。
林爸在雖是升林集團董事長，但除了個名字之外再無任何資料，更沒在任何公開場合露過面，甚至連股東大會上都不曾出現過。
林母就很嚇人了。
她全名秦芸，名義上是升林集團總裁，但根據公司官網暴露出來的信息顯示，這位丈母孃反而活躍在集團公司的各個層面。
只有一個解釋，丈母孃大人才是升林集團真正管事的！
除此之外，丈母孃還有更多頭銜。
華國輕工業協會主席、世界工業設計師理事會常務理事、華國科學院院士、工程院院士、華清大學制造學院副院長、華夏商會輪值主席……
他又順着秦芸這兩個字往下查，越來越多的資料浮現出來。
丈母孃不但自己厲害，更是桃李滿天下，不少如今在國內外聞名遐邇的技術大牛都出自她的門下，其中更有個四十來歲的師兄後來改修物理，如今正在衝擊諾獎！
沈哥腦子裡翻來覆去如同雷霆炸響，只蹦出兩個詞來。
牛人！
大牛！
同爲學問人，沈崇對這位丈母孃的崇敬之心冷不丁的油然而生。
他真沒想到丈母孃如此彪悍，難怪她那麼注重自我控制，人家真把學問做到了極致！
想想丈母孃的成就，再想想老林的現在，沈崇突然覺得壓力山大。
他意味深長的拍了拍欣欣的肩膀，“欣欣，咱們任重而道遠吶。”
欣欣茫然擡頭，不懂爸爸爲什麼突然又講成語。
沈崇輕咳一聲，“沒事沒事，你繼續看電視。”
他暗暗捏拳，總之，不能讓老林家一代不如一代連續三代。
欣欣就不求趕上她外婆了，至少得比老林強！
如果讓林知書知道他此時心中的想法，得和他拼命。
什麼叫一代不如一代，我有那麼不堪嗎！
但在沈崇這個學問人眼裡，丈母孃是真的厲害，甚至越看越佩服。
人家真是大師級的人物，堪稱華國輕工業新體系的奠基人！
他正逐行掃描手機上秦芸的諸多個人成就呢，不遠處卻又傳來丈母孃的聲音，嚇得他手直哆嗦。
“沈崇你幫我開一下知書的電腦，真是的，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也不讓人省心，走得匆忙都沒帶秘書，電腦也給落京平了。”
丈母孃站在樓梯邊，一邊說話一邊打開眼鏡盒，拿出副金絲老花鏡戴上。
沈崇突然來了興趣，大師級的丈母孃要工作？
我豈不是能偷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