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滾燙的七月再被考試烘出這一身臭汗,看來一定要利用休閒假日來解解暑了。大家都忙着收拾行李,準備回家,還有的準備假期留校,做家教,學習的……

可是我忽然想遠行,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我只想換一個環境,換一換讓人煩燥的空氣,讓心靈沒有羈絆和束縛。

偶然地約到了J,她是我老鄉,不好與人交往,但積極上進,很有頭腦,這是一個再好不過的夥伴。於是,在媽媽的強烈反對下,我們依然一往直前地奔向遠方,帶着青春的毛燥,和成長的堅強。我們做過錯事,摔過跟頭,可是這一次,我們真的長大了,滿懷真誠的信念,去遠行,到更廣闊的天空裡,接受青春的洗禮。

是青春揮霍了歲月

還是歲月揮霍了青春

我昨夜的淚痕猶末拭乾

浸溼了記憶裡紛飛的花瓣

……

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裡,我們只認識一個人,是上屆的師哥,現在在這個城市裡一家進出口公司工作。真是多虧了他,幫我們在一所大學裡聯繫了住處。現在才明白什麼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有了安全的住處,我倆放心大膽地四處找工作。

有的公司,接待人員(不曉得是不是老闆)看過我們的學生證和身份證後,會和氣地說:“不錯,年青人,很有勇氣。”然後微笑着建議我們到別處試試。

“他們好象知道我們沒畢業似的。”

“當然知道了,畢業了誰會拿着學生證出來。”

“哇,你真利害,的確是這樣。喂,那你怎麼總和人家說咱們的畢業證忘在家裡了呢。”

“我也剛想到這一點。”於是我們兩個傻瓜哈哈大笑。

不過有的公司,會很乾脆地告訴我們,不要浪費他們的時間。

“你瞧他們那兇巴巴的樣子,誰知道以後誰比誰就強了呢。”

“好了,別逞能了,人家已經夠客氣的了。”J厚道地說。

“是呀,我只是說說爽快而已,其實咱們倆也夠煩人的,人家又沒貼招聘廣告,咱們到處問人家缺不缺人手。”我們一邊走一邊說笑,倒也輕鬆一些。

直到腳磨出了泡,錢快花光了,一週快過去了,我們依然沒找到合適的工作,才真的開始着急了。

“咱們回去吧。”J也氣餒了。

“咱們把路費留出來,再堅持一下,明後天再找不到工作,咱們就回去。”我咬着牙,硬充好漢,相信蒼天不負有心人,會給我們一個鍛練的機會,而不是空手而歸。

入夜,我的思緒又飛揚起來。中學校園裡,丁香花散發着淡淡清香,幾片花瓣飄落在我翻開的書頁上,伴着我讀書的聲音,一個男孩站在不遠處,專注地看着我。

又是一片思緒,大學校園裡,丁香花叢中,花甜鳥媚,同一個男孩站在我身邊,微低着頭:“我想,我們不在同一個學校,好象漸漸想的不一樣了,好象,不象以前有那麼話說了……”他擦擦眼角的淚。我冷漠地站在風裡,沒有淚滴,因爲,我的淚,是流在心裡,風吹過,了無痕跡。

爲什麼,我一定要來這個遙遠的城市,爲什麼,我不經一番磨鍊不肯輕易回去,只爲了思緒飄揚時那心底隱隱的痛嗎?難道,這就是成長嗎?

就在我們終於決定第二天回家,放棄了努力,也沒了負擔,在街上閒逛時,忽然J扒到一個電線杆上看起來。

“喂,你看什麼呢?”

“快來。”她很歡喜的口氣,我們倆一整天也沒說過這麼情緒激揚的話。我急忙也湊過去看,原來是招推銷員的,爲公司推銷一些小生活用品,可以住公司的宿舍,一天一元錢。“聽說作推銷很辛苦的,不過也很鍛練人。”我們兩個互相看着對方,都開心地笑了。

第二天,我們早早起牀,整理好之後,一路奔波,終於找到了那個公司。和另處幾名好來面試的新人一起坐在招待室裡靜靜等候。

“Lucia,你今天的合作伙伴是李強領隊。”隨着副理話音落下,一個男孩子走過來和我握手。然後,他拎起一個裝滿貨的兜子,領着我走出了公司,搭車奔向他的推銷地區。

就這樣我們開始了每天六點起牀,一整天在外邊向各種各樣的人推銷公司的產品,口乾舌燥,還要忍受別人那種好象我們是騙子似的眼神,每天推銷出去的那一點產品,回交公司本金後,只剩下了吃飯錢。而且通常是吃方便麪,或蒸餅就鹹菜。

我想起了在家在學校吃的那些可口的飯菜,好香啊。不過雖然如此,我和J都很開心,因爲這個假期,我們真的沒有虛度,我們真的懂得了很多東西,真的懂了“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明白了可以悠然散步,可以安心學習,可以自在地吃飯,可以孝敬父母……這一切,原來都如此溫馨幸福,若沒有這一次遠行,我如何能體會得到呢。

在離隊前一天,也就是最後一次推銷中,我走進了一幢華麗的樓房。一個小女孩熱心地幫起忙來,和我樓上樓下地跑,幫我敲門,“您好,我是xx公司的……”當我介紹產品時,她就仰着小臉微笑地看着我。可是我依然沒有料到的是,當我走出那幢樓房時,身後傳來了那個小女孩響亮的聲音:“姐姐,你一定會勝利的!”

我好感動,望着湛藍的天空,我想流淚。謝謝你,天使般的小女孩,我相信,你的祝福一定會給我帶來好運。

晚上,回到公司,和副理談過之後,決定明天就走了。走廊裡,我遇見了李強師父。

“Lucia,我知道你還沒有畢業,而且你的家離這兒很遠。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爲什麼會來這裡?”

“有一點巧合吧,其實我只是想出來散散心。”

“達到目的了嗎?”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沒想到出來走走會給我這麼多感慨,說實話,這個假期裡,我領悟了很多東西,我想,如果我高中畢業時就出來走走的話,我那已逝去了的那些大學時光一定不會荒廢那麼多。”

李強師父笑了,沉吟着,似乎在想什麼。

“李強師父,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我現在是一隻候鳥,要不斷地尋找適合自己的方向。”

帶着二十多天的酸甜苦辣,帶着一路的僕僕風塵,我又回到了媽媽身邊,貪婪地吃着媽媽做的飯菜。

“媽,再來一盤菜,再來一盤,太好吃了。”

媽媽只是心疼地看着我,一邊給我盛着香噴噴的飯菜。

曾經,在年少的心中,流浪,一直是一個浪漫的情結。總以爲,遠方有美麗的橄欖樹,有夢想的天堂。這一次,我終於明白,流浪不是風花雪月,是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從來都是坐在家裡的人才覺得它浪漫。

我變了,不,我成長了。靜靜地呼吸着丁香花的芬芳,看着校園裡人來人往,喜怒哀愁,我似乎不再爲是非困擾,我聽到心靈裡有個聲音在呼喚,那只有我自己聽得懂的潮起潮落……

我一下子變得如此穩重而珍惜時間,在我心裡真正開始有了自己的原則。當我默默坐在教室裡看書時,是不是我周圍的同學們也感受到了我的變化,我的成長?因爲陳可常常笑着轉身對我說;“Lucia,你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