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她想要逃開,卻不見得別人會讓她稱心如意。
剛一下班,才走出公司大樓,就被守在外邊的花文軒拖着帶到了車子裡,然後一路狂飆,載着她去了他家。
他的臉上又添了兩處青紫,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以和陸白動手了。
這個陸白也真是的,怎麼會老是陰魂不散地出現在她四周呢?
他把她帶回家裡,將她往客廳裡的沙發上一甩,又從廚房裡拿了兩罐啤酒來,自顧自地開了一罐喝起來。
沈心棠只是沉默地坐在那裡,安靜地一如不存在般。
“說吧,到底爲什麼!”他一口氣喝光了罐裡的啤酒,坐到了她的對面,帶着滿嘴滿身的酒氣,眼中是如海般的深沉。
“我配不上你……”
“別說這樣的屁話!”花文軒勃然大怒,抓起那罐還沒喝過的啤酒瓶猛地朝地上一扔,啤酒四散開來,弄得地上一片溼滑。惜可車才別。
“我們不合適!”她沒有被嚇到,臉上依然一片平靜。
“請問到底是哪裡不合適?”
“我是謀害你妹妹的兇手!”
“你有謀害她嗎?”
“有!”她斬釘截鐵地回答道:“是我推她下去的,當時所有人都看見了!她推倒我,害我流產,所以我要報仇,就是這樣!”
“藉口!都是藉口!”他紅着眼,如暴怒的野獸,瘋狂地叫囂着,“你是因爲陸白吧?是不是?”
“不是!”
“你撒謊!”他怒視着她,冷笑着說道,“你爲什麼不肯承認?昨天是不是他打電話讓你去他身邊的,是不是?你們現在是不是住在一起?”
“我和你分手,與任何人無關!”她忍着心裡一陣陣的鈍痛,若無其事地說道,“因爲我太累了!我發現和你在一起好辛苦,我受夠了!”
“只有你辛苦嗎?我的辛苦你就看不見嗎?”他目眥欲裂,近乎咆哮地喊道,“我爲了找你,一層樓一層樓挨門挨戶去敲門;我爲了你,拋下正在病牀上的妹妹,不顧一切趕來見你;我爲了你,頂着日頭光着腿,下田上坎……可是,這一切,我都不以爲苦,因爲心中想着你,這所有的苦都變成無人體會的甘甜……”
“是,辛苦你了!”沈心棠冷冷地打斷他,“你看,你自己也說了,和我在一起也很辛苦,那麼,你現在不是應該感到慶幸嗎?擺脫了我,你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啪”的一聲,他竟然情不自禁地打了她一耳光。
沈心棠的臉被打歪到一側,花文軒也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有些難以置信的樣子。
沈心棠慢慢轉過臉來,伸手輕撫了撫臉頰,接着輕輕地笑了笑。
“感謝你爲我所做的付出,也感謝你爲我吃過的苦,”她眼中已經漾起了點點碧波,但卻強自笑說道:“這一巴掌,夠不夠作爲補償?要不是不夠的話,你可以再來一下!”
“阿棠,我……”花文軒顫抖着將手伸向她,卻在將觸到她的臉時退縮了一下。他有些後悔又一臉苦悶地看着她,喃喃地說道,“我不是有意的,對不起,我……”
“時間不早了,花總要是沒什麼話說的話,那我先告辭了!”沈心棠站起身來,眼中不由自主地噙着淚,臉上卻是帶着笑的,“像我這樣其貌不揚又不知好歹還態度惡劣的女人,花總應該無比嫌棄鄙夷的纔是,而且據我所知,唐小姐好像一直深愛着你,你妹妹跟她親近,你母親也喜歡她,你跟她也很配……”
“夠了!”他也跟着忿忿地起身,打斷了她的話語,看着她臉上的一片紅痕,他的心裡也跟着一陣陣地發疼。“即使你不稀罕我,也沒必要把我往別人懷裡推!”
“行,那是我多嘴了!”她吸了吸鼻子,極力想要剋制住不讓眶裡的淚水掉下來,“那我走了!”
低頭,轉身,兩滴豆大的淚珠怦然掉落。
“我只問你一句話!”他看着她倉皇而逃的背影,一字一頓地說道,“你……還愛我嗎?”
以爲來日方長,以爲她早晚是他的,以爲一切都還來得及……他從來沒有強求她說過“我愛你”,超級自信地認爲她就是愛着她的。
但是,現在他卻不確定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
“很抱歉,我不知道‘愛’這個東西是什麼,它對我來說,太奢侈太沉重了!”她背對着他,即使已經淚流滿面,卻仍是強咬着牙挺着,不露出怯弱的一面。
“好,你可以不愛我,沒關係!”他將身子站得更直,彷彿下定某種決心一般,毅然堅定地說道,“這一次,換我來愛你,一直等你,直到你回心轉意!不管是十年,還是二十年,還是一輩子!”
沈心棠心中一顫,眼中有更多的淚紛至沓來。她緊咬着脣,以防自己會失聲哭出來。
她也沒辦法說話,只是邁開步子,急速朝門外衝了出去。他卻在她身後變本加厲地說道:“不過,我不會像你一樣默默地等待着,我會去極力爭取,去靠近你,贏得你的心。除了我以外,不管是誰徘徊在你身邊,我都會想盡辦法把他趕走,那個陸白,我不會放過他的!”
沈心棠因爲眼前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而剛纔花文軒把那一罐啤酒灑到了地上,那個空罐子也骨碌碌滾出了老遠。
然後,很不幸地,沈心棠不小心踩到了那隻空罐子,只聽“碰”的一聲,她結結實實地摔到了玉石般光滑的木地板上。
她掙扎着準備爬起來,卻被一個強有力的胳膊拉了起來,然後,她被攬進了一個溫暖寬廣的懷抱之中。
“到底是爲什麼呢?分手的人竟然哭成了淚人兒!”他伸手輕拭着她的淚水,心疼地輕撫着被他掌摑過的臉頰,“不是因爲被我打了流出的氣憤的淚水,是不被人理解的傷心的淚水,爲什麼要獨自承受這份傷痛呢?告訴我真正的原因!是不是我媽給你打電話說什麼了?還是我妹妹,或者是nancy……”
沈心棠已經不由自主地抽嗒起來,但她還是強咬着牙關,不肯再多說一個字。她只是圓睜着一雙迷濛的眼睛,伸手將他推開,作勢要站起身來繼續逃離。
他卻強行箍住她胡亂掙扎的雙手,低下頭,準確無誤地吻上了她柔軟溼潤的雙脣。
而就在他成功撬開她的貝齒準備長驅直入時,他的舌尖上卻傳來猛地一痛,迫使他不得不放開了她。
沈心棠趁他不備,終於一把推開他,爬起身來,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望着她狼狽逃離的身影,花文軒緩緩站起身來,摸出了口袋裡的手機,撥通了母親的電話。
“你是不是跟阿棠說什麼了?”手機甫一接通,花文軒便劈頭蓋臉地問道。
“除了說關於姓沈的女人的事外,你就沒有別的話可以和媽媽說了嗎?”夏未菊略感不滿地說道。
“你昨天下午給她打電話了是吧?”他不理會母親的嘲諷,繼續追問道。
“怎麼,她到底還是告訴你了嗎?”夏未菊咬着牙,恨恨地說道。
“不是她告訴我的,是我猜的!”從母親這裡得到確認後,花文軒對自己剛纔的魯莽舉動更加後悔不迭。“請你告訴我,你都跟她說什麼了?”
“不肖子!”夏未菊含恨帶怨地掛斷了電話。
他把手機從耳邊移開,臉上是說不出的頹然之色。
沈心棠剛從花文軒家裡出來,便再也控制不住地哭出聲來。10kpd。
腦海裡浮現出一幕幕他和她在一起時的場景,他對她說過的輕言細語,給他寫的情書,因爲追她而被地鐵門夾住的手,在稻田裡揮汗如雨,一起在河岸看漫天煙火,他們在初吻的地方再次相擁相吻……
他第一次吻她的時候,那種劇烈的心跳和澎湃的感覺,即使在今天回想起來,還是那般清晰如昨。
也許就是記憶太過深刻,回憶太過唯美,所以她才一直放不下的吧?
但她現在,卻要違心地放棄他!
即使他那般挽留她,故意刺激她、冤枉她,她還是義無反顧地離開她。
這是怎樣一種徹骨切膚的疼痛!
她只覺得心裡一片空洞,好像五臟六腑已經全都離開了她的身體,從四方八面吹過來的方筆直地穿過她的身體,好像在她身體裡變作氫氣一般,她覺得身體輕飄飄的,好像馬上就要飛起來了似的。
好不容易走到了小區外面,她有些虛脫地坐在了放置小區銘牌的大石頭上。
真想這一刻乾脆死了算了。
休息了一會兒,覺得淚水已經流乾了,肚子也很餓,她這才慢慢站起身來,邁着沉重的步伐緩緩朝地鐵站走去。
一路麻木地上地鐵下地鐵,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
回到家裡,燈也不開,也不煮東西吃,也不洗澡,摸索着到了臥室裡,掀開被子鑽進了被窩中,就這樣直挺挺地躺在牀上。
突然又覺得,人生真的好無趣。
迷迷糊糊中,似乎感覺到房中有人,好像有人久久地注視着她,但她已經不關心了,不管是夢也好,還是闖進房中的歹人也好,不管他是誰,不管他想幹什麼,她都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