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到地上的惡念之海黑水掀起大火,吞噬碰觸到的一切事務,鋼筋水泥抵擋不過黑水的腐蝕轟然倒塌,熊熊大火燃燒,煙霧滾滾,奪命狂奔依舊逃不過被吞噬命運的人們發出淒厲慘叫,兩條腿跑哪裡快的過黑水流淌的速度,人多的地方更是亂糟糟,踩踏事件層出不窮,人口越是密集,情況也越爲慘烈,到處都是絕望,到處是混亂,尖叫以及臨死的掙扎交織成一曲黑色的調子,充斥人們的耳朵。
短短的時間裡已經造成巨大的破壞,傷亡人數還在持續增加,黑水所經之處幾乎沒有活口,少數僥倖得到落足之地沒有沾染到黑水的倖存者被困住了無法離開,驚懼的望着下方流淌過的黑水瑟瑟發抖,負面情緒不斷翻涌,即使沒有死,精神也在面臨巨大的折磨。
這樣的時候,怎麼能少的了英雄。
比起隕石襲擊,顯然黑水帶來的災難更爲直觀,已經不能沉默。
面對災難,人類自有一股凝聚力。
只是黑水的力量實在太厲害太霸道,簡直就像傳說中能融化世間一切固態物質的液體,擴散的趨勢無可阻擋。
有人發覺到黑水對泥土的腐蝕力似乎有限,所以是四處擴散,而不是落到地面後向地脈深處腐蝕在大地上鑿出一個深深的洞。
一個魔法師朝人流相反的方向飛過去,默唸咒語,鋪天蓋地如海嘯的黑水猛然撞上一堵厚厚高高的土牆,爲逃命的人們爭奪了珍貴的時間,有人回頭看了一眼,牢牢印在腦海裡,有人一股腦逃命根本不敢回頭,有人注意到黑水被土牆擋住了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軟軟癱坐在地拼命喘氣。誰都不知道那是什麼人,管他呢,是妖怪也好,超能力者也好,總之救了自己的命,就是英雄。
土牆沒能堅持多久,厚厚的牆壁受到巨大的衝擊力,洶涌澎湃的黑水狠狠撞擊,掀起更高的浪潮試圖越過防禦牆,漂浮半空的魔法師一邊向後退一邊默唸咒語,面前升起一堵更加高的土牆把巨浪擋了下來。破裂的聲響從土牆的後面傳來,先是一聲,緊接着不斷斷裂,連鎖反應,最後轟然倒塌,第一堵土牆被沖垮了。
對自己施加了一個聲音洪亮,魔法師轉頭對人羣道:“快走,土牆沒法擋太久”
聽見土牆垮掉的聲音已經有人意識到,他這麼說,打破了人們心底的僥倖,現場沉靜一嗅兒,痛哭流涕與絕望的哀嚎響起,彷彿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因爲,他們看見了另外一邊也有黑水涌過來,漫天黑煙滾滾,不知道該逃到哪裡纔是安全的。
他們被包圍了,無所可逃。
魔法師咬咬牙,快速默唸更加強大的魔法咒語,水泥鋪平的地面衝出一圈厚厚的土牆把黑水阻擋在外面,半圓形的土牆籠罩下來,裡面的人都暫時躲過一劫。這堵牆壁是所有人的希望,如果沒了,大家都會死。生存的壓力重重壓在大家心頭,女人抱頭痛哭,母親抱着瑟瑟發抖的孩子滿心茫然絕望,丈夫摟着妻兒悽苦無奈,逃跑過程跟父母走散了的孩子哇哇大哭,所有人不約而同將最後的希望放在了魔法師身上,眼巴巴望着他,指望他能將大家從黑水的威脅中救出來。
掏出聯絡用的道具,魔法師向魔法部報告情況,請求指示,雖然本能的救了一批人,但是接下來該怎麼辦是個問題,他會飛,只要飛在空中暫時不用擔心黑水的影響,但是不會飛的麻瓜顯然不行,土牆被黑水攻破就是麻瓜們的死期。
難道要用漂浮咒讓他們飛起來浮空中躲避黑水?
聯絡了很久都沒能成功聯繫上魔法部,魔法師知道這種時候顯然不會只有他一個遇上這樣的問題,也許安靜的等待指示纔是正確做法。他放下聯絡器,默默思考指示下達之前自己應該怎麼撐過這段時間。
掃視了一遍救下的麻瓜,人數真是不少,用漂浮咒顯然不顯示,他落到地上,開始給受傷的人治療,簡單的治療魔法每個魔法師都會一點,學校課程有要求的,魔法部對此也有要求。
“那個……”有人怯生生的出聲,小心翼翼的,“您是政府派出救援的人嗎?”
有了這個開頭,跟他說話的人頓時多起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那些是什麼東西?”
“難道真的是世界末日嗎?”
“政府到底有什麼對策?”
“政府什麼時候來救援?”
“求求你我不想死”
“告訴我們該怎麼做纔好”
………
…………
你一言我一語,羣衆的情緒有些失控起來,魔法師只好對自己施加一個聲音洪亮,大聲道:“請大家安靜。”
洪亮的聲音鎮住驚慌的人們,他接着說:“請不要誤會,我是魔法界魔法部的特派環境調查員,不是麻瓜政府的人。”
魔法界出世後,許多人都知道了魔法界的存在,但是魔法界離普通人太遙遠了,實際有人意識到似乎有什麼不一樣了,日子依舊跟以前一樣,該工作的工作,沒有任何分別,天沒有因爲魔法界而變,漸漸魔法界的話題熱度也就降了下來。
習慣就是這樣一種東西,不論以前多麼不相信,真的發生了,時間一久也就不在意了。
所以人們茫然了一陣,就將希望寄託在了魔法界上,畢竟眼前這種情況,也沒法指望政府了,難道開着飛機過來救嗎,不如指望魔法師能有什麼奇特的手段,自己不會成爲被落下的那個。
等待是漫長的,後續救援遲遲不來,人們心裡漸漸發涼,倒是沒人敢去鬧魔法師,所有人都靠他苟延殘喘呢,是他們抓在手裡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魔法師捧着一本魔法書,一隻手拿着一支筆在空白的本子上寫寫畫畫,皺着眉頭,不停計算。
分派到世界各地的調查員反應各異,但在災難面前大部分選擇了拯救眼前的人,做自己能做的事情。孤身一人救人,或者跟其他能力者合作,危難之前不是隻有魔法師在救人,大難當頭也顧不得平日裡的那心磕碰碰立場矛盾,患難見真情。
也有趁火打劫,被黑水勾起負面情緒打起來的。
在這全球性的災難之下,麻瓜政府顯得十分無力,創造出許多強力殺傷性武器的科學沒有製造出與之相當的救人工具,造成了科學側破壞力強而防禦性低的側重偏科,藏有核武器的國家更是倒了大黴,黑水沾一沾,轟——一聲劇烈的爆炸蘑菇雲升起,爆炸性的危險武器都被黑水觸發了,武器庫炸上天,軍事基地化作歷史,所幸不是每個基地都倒黴的有黑水經過,不過黑水繼續這麼傾倒,覆蓋全球只是時間問題。
落入水中的惡念之海黑水沒有和海水融合,水面發出滋滋滋的聲音,煙霧滾滾,水沸騰了,海水不斷蒸發,浮在海面的黑水就這樣持續不停的蒸發着海水。水往低處流,黑水也沒有違反這個規律,落到陸地的黑水向海洋匯聚,釋放出大量高溫,整個星球彷彿在蒸桑拿,溫度飆升。
被寄予衆多期望的魔法部陷入快節奏的忙碌,請求下達指示的呼喚不斷傳來,而高位的官員卻還在開會,公主不在,王不在,只有一副立體投影的畫像,這是爲了魔法界留下的畫像,儲存的魔力有限,衆人一致反對用到麻瓜界上,畫像自己也沒有出手的意思。
或許這就是王的意思,心思活絡的暗暗揣測。
不救援或許更加符合魔法界的利益,麻瓜死傷慘重,魔法界的優勢就會加大,漂浮在天空的天空之城完全不用擔憂地面的災難,不過魔法界大部分領地都在陸地,他們也要想想辦法保護自己的領土啊,因爲不作爲只剩下一個天空之城,絕對會被嚴厲懲罰。不救援乍看之下對魔法界很有好處,但是從長遠來看,並不利。
可要救援,難民該安置在哪裡?
就算有空間擴展魔法,也沒有辦法在短時間製造出那麼大的空間,天空之城又不是諾亞方舟。
意見不一各自撕逼,就是拿不出確切的對策來。
砰——
藍星所有人都愣了,以爲是自己的錯覺。
砰——
又是一聲,如同心臟跳動。
砰——
然後,所有魔法師聽見了指令。
公主的聲音直接在腦海裡響起,命令他們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陣營魔法開始發揮威力。
每一個魔法師都是支點,在地表構成一層魔法屏障,所有人的精神力連接到一起依舊井然有序絲毫不混亂,龐大的精神力網,以他們爲支點,從地表浮現出一層淡淡的光芒,若是從星球外面看就能看見一層光幕籠罩地表,肆虐星球的黑水被光幕分離出去,包圍着星球卻再也不能對星球造成破壞,如同漂在水面的油。
站在陸地上的人們看見腳下一層光幕浮出,緩緩上升,形成一層保護罩,黑水被隔離在外漂浮空中,阻擋了光線,天空黑漆漆的,看不見陽光,看不見月亮,如同黑幕蓋住了天空。各種設施遭到破壞,失去了天然光線後大地陷入黑暗。
人們呆呆看着渾身發光的魔法師,魔力威壓帶來陣陣戰慄,看起來是那麼的威嚴高大深不可測,即使不明白魔法原理也能看見異常是從魔法師發光開始的,魔法師發出的光把黑水排擠到半空。
【祈禱吧。】
一個柔和甜美的聲音在所有人心裡響起,這次不單是魔法師聽見,麻瓜也聽見,緊接着一段不可思議的咒文在腦海裡浮現,不是文字形式,彷彿記憶一樣就那樣出現了。帶着神奇的魔力,下意識默唸一遍的人感覺身體裡好像涌出一股溫暖的力量,驅散了負面情緒,不再感到痛苦絕望悲傷麻木……
【祈禱吧。】這個聲音再次說道。
這一定是神的聲音,有人想,虔誠的一遍一遍默唸禱文。
淡淡的光從默唸的人身上散發出來,驚喜之下,更加投入了。
祈禱的力量讓籠罩星球的光幕壯大,想要淨化黑水憑藉這個是遠遠不夠的,但是從黑水的肆虐中拯救陸地生靈足夠了,至少在光幕破碎之前能保墜活着的人的生命,已經被吞噬了的毫無辦法,他們的融化成黑水的一部分,魂飛魄散化作最原始的能量,連轉世都不行了。
惡念之海中路亞修居高臨下,平靜的看着下半身已經融化成黑泥的惡神,臉頰還有未乾的淚痕,情緒已經平靜下來,他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情來,並沒有放棄殺死惡神的打算。
娜娜莉的寬恕拯救了他的心靈,但他的性格早就已經定型,以後或許會因此慢慢嘗試改變,至少現在惡神是逃不了。
“你不是娜娜莉。”路亞修平靜陳述。
惡神憤怒的瞪着他,歇斯底里的嘶吼,“詛咒你我詛咒你不論是你還是埃德拉斯的神明,我全都憎恨”
路亞修的動作頓住,看着她,優雅完美的臉神色似乎是呆愣的。
眼淚涌出眼眶,滑過蒼白到半透明的皮膚滴落,惡神一邊流着眼淚一邊瘋狂大喊,放下所有的心理負擔,只爲了發泄,將自己所有的痛苦都吼出來,她真的太累太累了。
弱,是原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什麼都沒說,純粹爲了發泄而已。
說了又有什麼意義,將自己心底的痛苦脆弱剖析出來給即將殺死自己的人聽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彷彿要用盡自己的力氣,喊破喉嚨。
“詛咒你們,埃德拉斯的神明”
這瘋狂,這歇斯底里,這豁出一切不管不顧的勁頭,路亞修看呆了。
“詛咒你們詛咒你們詛咒你們……”
毫無預兆,水分開惡念之海撲向惡神,龍形的水流一口吞掉她,鑽進了黑水裡面不見了,只留下認出水龍的路亞修臉色大變站在原地,他伸出手似乎想抓撞麼,手顫抖幾下,手指僵硬,最後握拳,收了回來。
水藍色的長髮泛着瑩瑩光暈,冰藍色的眼睛波光瀲灩,目光溫柔如水,彷彿被深深的關愛着,憐愛着。
少女抓着惡神的手,輕聲道:“詛咒吧,怨恨吧,你沒有錯,你已經盡力了。”
“正因爲有你的拖延,娜娜莉纔有足夠的時間成長,你已經盡了最後一份力,從諸神的惡意中保護對埃德拉斯來說渺小的地球。”
“我保護你的心靈不被污染,但是無法消除你的痛苦。”
“我呵護你的靈魂漸漸壯大,但是無法讓你脫離神的惡意。”
“現在,你有了新的名字,叫做瑪露姆。”
“你自由了。”
惡神震驚的看着她,熟悉的臉讓她微微顫抖,心裡隱隱有一個答案,“誰?”
“我只是本體的一縷意念。就算被流放了,諸神也休想輕易拜託逆神者的陰影,惡念之海的力量令我化形壯大,一直潛伏在這裡,現在終於到了該出手的一刻。”
“知道嗎,我發現了一個秘密。”
“一個能讓諸神嘔出血的秘密。”
少女陰險笑。
惡神看着她,彷彿明白了什麼,漸漸的,也露出了相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