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墜落

飛船平穩行駛,一直到星天城。

本來百里月書和阿月都理所當然地這麼以爲。

直到深夜時分,百里月書已經睡去,阿月正準備休息一會,船身猝然劇烈搖晃起來。

百里月書睡眠極淺,瞬間清醒,阿月更快,已經貼在了窗玻璃上想看看是怎麼回事。

映入眼簾的只是哪都一樣的漆黑。

“蘇蘇!”船身傾斜,阿月毫無防備,滾向另一側。

“別怕。”百里月書扶住阿月的雙肩後,一手抓住阿月的手臂,一手抓住沙發的邊沿。鎮定的外表下大腦飛速旋轉,不忘安慰阿月:“可能是遇到了強風。顛簸一陣應該就沒事了……”

話音剛落,飛船開始下墜。阿月和百里月書同時看見,窗外一隻巨大的,金黃的眼睛。

二人同時心跳驟停,毫秒之後百里月書回過神,釋放【肺腑】。阿月依稀聽見的一聲尖嘯,很快被刺耳的鳴笛聲蓋過。

警報!警報!

飛船遭受襲擊,失去飛行能力,預計在二十七秒後平穩降落。

二十七,二十六……

“別慌,阿月。你也聽到了,會平穩降落。飛船一落地,你就趕快跑,別回頭,我會搞定。”

十一,十……

阿月緊抿着嘴,點點頭。

一!

飛船落地,艙門打開。阿月如離弦之箭般竄出,百里月書緊隨其後。他一下船,四處搜尋的目光很快鎖定了盤旋在飛船頂部的【翼蟒】。由於剛剛被百里月書的技能打中,此刻這條生有六翼的黑色巨蟒處於暈眩狀態,沒有任何攻擊性。

刻不容緩,事不宜遲。

百里月書立即釋放了一次暗刀飛聲,數百道氣刃在他的精確操控下無一落空,只是眨眼間,羽毛紛飛如大雪,巨蟒的六翼全部折斷。

而技能的主人甚至沒有看見這一幕,在釋放暗刀飛聲的剎那他已轉身狂奔。

此時天上只有幾粒暗淡的星子,周遭一片漆黑。飛船到底墜落在哪很難弄清。但百里月書知道,無論在何地,貿然發聲都不太安全。因此只是默默地在草叢中奔跑,尋思着如何聯繫上阿月:有點麻煩啊……如果她沒跑遠的話我應該能聽到她撥開草叢時發出的聲音纔對啊?她跑得有這麼快嗎?

“蘇蘇?”

草叢裡傳來一聲輕呼,百里月書聞聲止步,喜形於色:“阿月?你就在這?”

“嗯……沒聽到什麼動靜,所以就在近處停下了。”聲音由小變大,由遠及近,伴隨着草葉分開的窸窸窣窣聲。

二人都在黑暗和沒過頭頂的草叢中摸索了一會,才碰到對方的手,緊緊握住。

“這是哪?剛纔那又是什麼東西?”

“啊……果然。就算你要問,也應該先問接下來怎麼做吧?”

“我正要這麼問呢。”

兩人交談的同時仍不忘趕路,雖然也不知道究竟該跑哪去。但得益於比較完整的識別能力,百里月書清楚地知道翼蟒的感知範圍是方圓一公里。不能確定前進路線是否爲直線,草叢行進阻力大,翼蟒也許在後不停追蹤——總的來說,前路漫漫,危機四伏,唯一確定的是此刻決不能停下。

“先跟着我,走一步算一步。”百里月書簡短的說道:“有什麼發現第一時間告訴我,雖然我不會立即回答。”

阿月嗯了一聲,沒多久小聲驚叫道:“蘇蘇,我,我覺得有水滴在臉上!”

水?!

百里月書心下一緊,從各種故事裡來看,出現這種情節多半是怪物的口水滴在了主角臉上……

但是,根本沒聽到過有東西靠近的聲音啊?

“冷的還是熱的?這水有什麼異常之處嗎?你——”話說一半,百里月書閉上嘴,擡手擦去自己鼻樑上的一滴水。

冷冰冰的,無味。未及更進一步的分析,第二滴,第三滴……密密麻麻的雨點砸落。

“蘇蘇,我覺得好像是下雨了!”

“……是這樣。”

百里月書在心裡嘆了口氣,俄而露出笑容:害我白緊張一場……還好有驚無險。

“蘇蘇,我好像踩到了個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還未完全舒張的神經再度緊繃。

“一個硬硬的,冷冰冰,滑溜溜的東西。”

阿月話音剛落,一個她描述裡的東西砸中百里月書的肩膀。他吃痛但咬着牙沒出聲,頭一低,視線一落,即使肉眼視野裡一片漆黑,識別能力卻並不受妨礙。

【天雷蛛】:一種體型極大的……

只是看清天雷蛛三字,百里月書腦海裡就有一道驚雷炸響,僵在原地。阿月猛然撞到他背上,鼻樑生疼。

“對不起啊蘇蘇……”

她一邊摸着鼻子一邊後退,沒退兩步被突兀的一道亮光吸引,下意識擡頭望向光源。

那只是一瞬,如同閃電劃過的一瞬。但一切全都清晰入眼。

一隻比白河鎮還要大的,可以背上幾千個大紅燈籠的紫黑色蜘蛛籠罩在他們頭頂。阿月能看見它有八條粗壯勝參天大樹的腿來支撐身體,卻看不見任何一條腿的另一端。它的大腦袋前端掛着一條小蛇,肚子中央在漏水。

紫黑色的水,無味,冰冷,這就是他們以爲的雨。至於那個硬硬的、冷冰冰,滑溜溜的東西,也是從它的身上掉下來的。

阿月嚇得冷汗涔涔面無人色,同伴百里月書反而放鬆了瞬間,思緒由:一隻天雷蛛轉變爲:一隻死了的天雷蛛。

前者可以輕而易舉的殺死他們,後者可以幫他們嚇走不少危險獵手。

但是,它怎麼死的?

緊隨其後的疑問,再一次拉緊了百里月書的神經。然而,此刻藍光已經消逝,四周重陷黑暗,不知什麼時候纔會被再次照亮。

“蹲下,阿月。”逃,肯定是逃不了的。打,第一是打不過,第二是敵人根本沒露面。別無他法,百里月書拉着嚇懵的阿月蹲下:“隨時準備用瞬移和隱息。這兩個魔瓶你先拿着,一瓶大概你現在的兩倍魔力值。”

阿月緊緊握住兩個冰涼光滑的圓底燒瓶,尚未脫離恐懼的聲音仍然顫抖:“那你呢?還有嗎?”

“聽我指揮,其他的不用操心。”

二人不再說話,在草叢中並肩蹲着。感覺到阿月似乎仍然對頭頂的龐然巨物十分緊張,百里月書安慰道:“別怕,已經死了,長得再怎麼醜也不會動了。”

“死了?”沒想到,他這話的效果比預料中還大得多。阿月緊繃的肌肉瞬間放鬆了,長長舒了一口氣:“早說嘛。”

我以爲你看出來了呢……百里月書暗想,並未出聲。

四周始終安靜的可怕,只有雨打草葉的聲音,彷彿只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雨夜。

阿月想起出逃的那晚,雨下得更大——真正的雨。看見山路的時候自己也害怕了,但好像始終沒有特別害怕過。當時沒有,現在沒有。

是因爲身邊有人陪着嗎?她悄悄把頭轉向百里月書,仍看不見,但他的存在感隨之增強了。

唉,也不知道悸瘋怎麼樣了……

在這個值得萬分警惕的時刻,那雙美麗而危險的眼睛第無數次從腦海中閃過。當然,她仍不知道少年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