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8)

聯絡到刑偵一支隊的瞬間,閆思弦和貂芳均是熱淚盈眶,貂芳已是語無倫次,閆思弦很想和她一樣,盡情發泄情緒,可他忍住了。

他硬生生讓理智佔了上風。

通訊並不穩定,兩人聽到的話均是斷斷續續,隨時有中斷的可能,一秒鐘都不敢浪費。

貂芳在第一時間大聲叫着笑笑,讓馮笑香馬不停蹄地查位置,待馮笑香報出了一個島名及經緯度,閆思弦終於放下心來。

同時,他發現信號似乎變得好了一些,至少能夠跟貂芳流暢地交談了。

原來,馮笑香劫持了兩個在他們附近的海上信號基站,調整成特殊信號波段,直接做了他這邊的信號放大器。

閆思弦三言兩語說清了此時的急迫狀況,讓她們趕緊上報,爭分奪秒地來救人。

雖說閆思弦講了他們暫時沒被歹徒抓住,但畢竟沒聽到吳端的聲音,貂芳很是不放心,她很想跟吳端說兩句話,但這要求並沒有提出口,通訊便斷了。

拿着電話聽筒愣了一秒鐘,貂芳飛也似地衝向了小會議室。

“聯繫上閆副隊了!”

貂芳一邊拍門,一邊大喊。

嘩啦——

兩個小會議室的門同時開了,閆以仁、徐廳長、趙局同時擠出了門,唯有溫以誠慢了半拍。

他本是事不關己的,可是見領導門都如此積極,自己也不好太過冷漠,便隨大流地也涌了過來。

貂芳將電話內容轉述給衆人,徐廳長和趙局一同匆匆離開,看樣子,是去向上級打報告,聯絡軍方派船營救了。

閆以仁乍聽到這消息,有些不知所措,但他也知道此刻大家都要忙起來了,沒空與他閒聊,因此只是向貂芳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

待溫以誠也想開溜時,閆以仁卻叫住了他。

“溫科長,”閆以仁道:“您那邊還有什麼需要我配合調查的,我一定會全力配合毫不保留。”

溫以誠哪兒能不知道對方這是在敲打自己,皮笑肉不笑道:“那就先謝謝您了。”

他想遠離這灘渾水,所以一邊說話腳下一邊向着電梯的方向挪動,說完話立即加快步伐,也做出一副沒空閒聊的樣子來。

貂芳是在清晨6點半接到的電話,此刻,墨城的天已經大亮。

因爲時差的關係,閆思弦這邊的天卻還黑着。

憑藉閆思弦對時間的感覺,此刻應該是在凌晨3點到4點。

他運氣不錯,一次便修好了衛星電話。

在閆思弦聯絡上警方的瞬間,一旁的安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知道,真正的安全就要來了。

只要他們躲在這林子裡,別被歹徒抓住,少則幾小時,多則兩三天,熬過那麼一段時間後,救援一定會趕來。

吳端和閆思弦的能力很強,職位應該也不低,因此,國家不會不管他們……應該不會吧。

真的有盼頭了。

通訊中斷後,閆思弦對天鳴槍三聲。

這是按照約定給吳端的消息,聽到三聲連續的槍響,吳端便能知道已經跟外界聯繫上了,兩邊各自找地方藏好,無論如何不跟敵人發生正面衝突,只等救援前來。

開完了槍,閆思弦卻問安妍道:“你一個人在林子裡躲着,應該沒問題吧?”

安妍緊張地問道:“你要幹嘛?”

“我不能眼看着他們把’獵物’殺光,我去露個面,興許能救下幾條命。”

“你要去自投羅網?不行!”安妍一把抱住了閆思弦的腿,“那幫僱傭兵沒人性的,你殺了他們的人,他們一定會報復你!”

閆思弦安慰道:“他們只是爲了錢殺人,我有錢。”

“你有個屁!”安妍罵道:“你當那些人跟我一樣蠢?你開張空頭支票他們就能乖乖伸手接着?”

“你一點都不蠢,你是這島上最聰明的人……”

可無論閆思弦怎麼說,安妍就是不肯撒手,最後,她乾脆耍賴道:“你可是我們家的長期飯票,你答應給的錢我還沒拿到手,我不能讓你送死去。”

要擱剛認識的時候,閆思弦會毫不猶豫地給她一腳,把人踹開後大步流星地離開。

可是現在,在共同經歷了患難生死後,他知道這個潑辣的女人不過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他的性命,又怎麼下得去腳。

“好吧好吧,我不去了,”閆思弦服軟,“你快撒手,咱們趕緊走,那幫僱傭兵肯定會派出人手往槍響的方向追。”

“那你可答應好了,咱們快走。”安妍終於撒了手,卻還是不放心,眼睛緊盯着閆思弦。

走了一段路,安妍始終離他很近,兩人相距不足一米,只差沒在閆思弦脖子上套根繩子牽着走了。閆思弦也是無奈,知道這女人的厲害,她要是一門心思盯着你,你真的會有插翅難逃之感。

每隔十分鐘,便是一聲槍響,槍聲已經響了6次,這對閆思弦來說是巨大的煎熬。

知道他人的生命正在遭受迫害,而自己沒有任何做爲。

就在第七聲槍響的瞬間,閆思弦突然一個弓步,向前竄了出去。

僅僅憑藉體能優勢逃跑,這是最爲簡單粗暴的法子,卻也是眼下最有效的法子。

安妍被嚇了一跳,三秒鐘後她反應了過來,一邊追一邊低聲喊道:“喂!你別跑!”

閆思弦也低聲道:“你要是想被僱傭兵發現,就儘管追,儘管喊。”

說完,他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明顯停頓了一下,又追了幾步,卻沒有之前那麼快了。

安妍在遲疑。

終於,她停下了腳步,用盡量小的聲音喊了一句:“別死!”

閆思弦回了她一句“借您吉言”,腳下卻不停,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當他跑回到營地邊緣時,那槍聲已響了12聲,短短兩個小時,12個人死於非命。

閆思弦決定盡力彌補,可他還沒想好彌補的辦法。就如安妍所說,那幫僱傭兵本就毫無人性,現在又被他惹紅了眼,冒然露面,一定會有生命危險。

除了僱傭兵,其他人——包括那些被屠殺的“獵物”和島民——閆思也十分忌憚,因爲他發現了一件事:

他發現,老傣並不動手殺人,他的同伴也不動手,他們只是將一把土製手槍交給一個被抓來的“獵物”,並告訴對方,只要肯殺一個同伴,就能活到下一輪殺戮。

爲了活命,這些人毫不猶豫地向戰友開了槍。

最先被殺死的是重傷員,尤其是已經昏迷失去意識的傷員。殺死他們時不必看到那驚恐乞求的眼神,因此能大大減少殺人者的負罪感。

可是昏迷的傷員有限,下一輪被殺的,便是還有意識的傷員。

因爲受傷,他們沒有反抗能力,只能不斷求饒,有的手腳並用地在地上爬來爬去,以避免被瞄準,可這哪兒能躲得過去?

有的人一槍並沒有打死,老傣便發現了新玩法:下一個開槍的人依舊瞄準那已經中槍奄奄一息的人,那人便還要再經歷一次恐懼。

被當做靶子的人悽慘地叫着,已經爬不動了,邊爬邊打滾,血沾得到處都是,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血,還是沾了其他死者的血。

沒過多久,老傣屋門口的一小片空地上便全是血了。

圍觀的島民似乎對血腥的場面已經麻木,他們一邊觀看一邊交頭接耳,每當有人開槍,他們便拍手稱快。

是了,他們可是都參加過那淨化儀式,都殺過人呢。

被要求相互殺戮的“獵物”們也有着其最底層的生存智慧,他們發現要儘量讓一個人死得慢一點,多捱上機槍,這樣自己就能多撐過幾輪。

當有人舉槍瞄準地上的傷者時,一旁的同類甚至會喊道:“打手!打腿!別打頭啊!別打死啊!”

還有人對那已經捱了幾槍,備受折磨的人喊道:“堅持住啊!再挺會兒!下一個就是我啦!”

在看到這一切後,有那麼句話可以形容閆思弦的感受。

他的手是冷的,他的心是冷的,他的劍——他特麼的沒有劍!

閆思弦渾身的血都涼了。

他無法抑制地發着抖,他從沒想過人性之惡竟可以惡到如此程度。這羣人裡讓他覺得最爲惡毒的,竟然是那些“獵物”。

瘋子!

全是瘋子!

人間地獄!

就在閆思弦陷入深深的恐懼根本無法思考時,他突然看到了一片火光。

那是聚居點另一頭的一間屋子,火勢不算大,卻蔓延得很快,起火的瞬間便有半數屋子裡都出現了火光。

藉着火光,閆思弦看到了一個人影,是吳端。

果然他會回來。

他應該是聽到自己傳遞好消息的三聲槍響後,立即回頭來查看營地的狀況,或許更早。

火苗很快便竄到了屋頂上,有人注意到了。

先是一個島民指着起火的方向又吼又叫,他這麼一指,所有人便都看到了。

島民們大驚失色,手無足措了片刻後,有人終於喊了“救火”。

喊是喊了,怎麼救呢?

大家雖然生活在島上,四面環水,可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再加上沒有趁手的容器,只能乾瞪眼。

閆思弦發現,能成爲救火容器的東西全都來自廚房,各種鍋、盆、桶,而普通島民只能拿個當做飯盆使用的罐頭盒瞎跑。

廚房裡那點兒用具,根本不足以滅火。

沒起火的木屋被一旁的火焰烤得乾燥易燃,火勢越燒越旺,連綿延續,那火彷彿長了腿一般,很快所有的房屋就都給燒着了。

大功初成,吳端自然不會在火場中多呆,抽冷子便向着周圍的林子裡鑽。

自看到他,閆思弦就在不斷調整自己的位置,以期能跟吳端碰上面。

待吳端進了林子,閆思弦便喊道:“吳隊!”

此刻聚居點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他也不擔心有人聽到他的喊聲。

吳端停住腳步,循聲找了過來,兩人終於碰了面。

閆思弦道:“你還真回來救人了。”

“你不也來了。”吳端道。

閆思弦又道:“放火的法子還真讓你試成了。”

“多虧老傣幫忙,他那麼大張旗鼓,把人都吸引過去,我纔有機會摸進廚房,偷出來兩桶油做燃料。

太潮了,要是沒有那兩桶油,火真不一定能燒起來。

現在火勢已經起來了,就憑他們那仨杯倆碗的救火工具,非把這一整片屋子都燒了不可。”

吳端朝着聚居點的方向看了一眼道:“你說,老傣會不會情急之下把人全殺了?”

閆思弦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道:“趁亂救人!”

兩人回頭再去看時,就連老傣的屋子也着了起來。

老傣氣急敗壞,擡手就是兩槍。

兩個看到着火如獲大赦的“獵物”應聲倒地。

就在老傣要開第三槍時,吳端和閆思弦也開了槍。

突突突的一番掃射。

瞬間便有三名僱傭兵倒地不起,兩名島民不幸中槍,也倒在地上,生死未卜。

好在老傣也受了傷,槍脫了手。

一邊開槍,兩人一邊大喊道:“跑!快跑啊!”

眼下這情勢,他們自然無法再有組織有紀律地帶着那些“獵物”逃跑,只能是創造條件,讓他們四下奔逃。

好在這些人裡還有那麼三四個能爬起來跑的。

吳端和閆思弦佔據高處,居高臨下地向僱傭兵們開槍,始終壓制着對方的火力。

有人帶頭,“獵物”們跑的跑,躲的躲,吳端粗略看了一下,大概有十來人跑進了樹林。

許是覺得吳端和閆思弦身邊比較安全,他們不約而同地朝着兩人的方向跑去,想要躲在兩人身後。

殊不知這樣反倒擋了兩人的射擊。

閆思弦焦急地喊道:“散開散開!都上一邊去!”

有一個從他身邊經過的人,聽到他這樣喊,還不服氣地嘀咕道:“拽什麼拽,來這麼晚。”

閆思弦氣結,恨不得一槍崩了這混蛋。

他沒這麼做,僅僅是因爲對老傣等人的火力壓制不容有絲毫懈怠,他不想因爲一個混蛋而喪失好不容易得來的好局勢。

此刻,老傣和他手下的僱傭兵被壓制得只能龜縮在起火的屋後,不敢露頭,這波突擊解救絕對是成功的。

可就在閆思弦和吳端準備收手,往林子裡鑽的時候,吳端的槍突然調轉了方向。

閆思弦的餘光瞟見,他們身後來人了。

兩個小隊,總共六名僱傭兵。

吳端的槍口一轉,就只能靠閆思弦一人壓制老傣這邊了,閆思弦更加頻繁地開着槍。

彈夾裡的最後一發子彈射出來的同時,閆思弦感覺到自己肩膀上的傷口崩開了,一股熱乎乎的鮮血順着肩膀淌到了手臂上,又在胳膊肘處滴滴答答。

閆思弦這邊槍聲一停,他立馬喊道:“趴下!快趴下!”

吳端應聲一個飛撲倒地,他也該換彈夾了。

雖說只有短暫的幾秒鐘,但在前後夾擊子彈亂飛的情況下,每一秒都是度日如年。

噗——

閆思弦聽到子彈打進了肉裡的聲音。

這聲音前不久剛在他自己身上響起過,因此他格外熟悉。

他大喊道:“你怎那樣?”

“啊?!吳隊你怎麼樣?!”

沒得到迴應,閆思弦顧不得別的,飛速向着吳端的方向爬去。

兩秒鐘後,吳端用槍聲回答了他。

吳端終於換完了子彈,一邊繼續向着林中逼近的敵人開槍,一邊吼道:“你他孃的……換個子彈要一年嗎?”

閆思弦欣喜若狂地捱罵,欣喜若狂地換子彈,欣喜若狂地開槍。

但他終究還是惦記着吳端,又追問道:“傷着哪兒了?”

吳端只道:“不要緊。”

他越是這麼說,閆思弦的心便揪得越緊。好在,又有槍聲響起。

是友軍!

林子裡的六名僱傭兵被閆思弦打倒了三個,友軍出其不意的開槍與吳端配合,另外三個很快也嚎叫着倒了地。

“你們沒事吧?說話啊。”

閆思弦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會在聽到安妍的聲音時覺得無比親切。

他喊了一聲“沒事”算是報了平安,便再也顧不上跟安妍對答,幾步衝到了吳端跟前。

伸手就去攙扶吳端。摸到的是一股鮮血。

“我靠!”

閆思弦愣了一瞬,山坡下方老傣的人攻了上來,容不得他多想。他一咬牙,一把抄起吳端,將他扶上自己的後背。

他對安妍吼了一聲:“掩護!”

安妍胡亂朝着追上來的僱傭兵打了一梭子子彈,便和跟在閆思弦身後,向林子深處鑽去。

閆思弦感到,吳端的血已經浸溼了自己後腰處的衣服,他不死心地低聲問道:“究竟傷着哪兒了?”

回答他的只有吳端痛苦的哼嚀聲音。

吳端大口喘了幾口氣,這樣似乎讓疼痛有了緩解,他開口道:“天……天快……嗯……亮了。”

“嗯。”閆思弦應道:“你堅持住,救援肯定已經出發了,咱們馬上就能坐大軍艦回去了……無論如何……”

吳端斷斷續續地繼續道:“血……止血……天亮……他們順……啊……順着血跡……”

閆思弦想給自己幾巴掌,這種時刻,竟然是吳端在提醒他正確的做法。

敵人就在身後不遠處,還沒完全甩開,閆思弦腳下不敢停,只是對安妍道:“有沒有什麼辦法,幫我們止個血?”

在安妍的理解中,所謂止血,便是用布條將傷口勒住。這還是她這幾天臨時學到的理論,還沒有機會實踐。

此刻她也顧不得許多了,立馬扯下自己的外衣,只剩下一件黑色胸衣。

着實難爲安妍了,一邊跑,一邊還要拿衣服捂住吳端和閆思弦的傷口,能在如此顛簸的情況下,讓兩人的血不再往地上滴,實在是奇蹟。

如此一來,安妍也發現,吳端的傷在側腹部,出血量大,有可能傷到了重要血管。

她沒敢多話,三人只是沉默地跑着。

老傣顯然是真被惹惱了,窮追不捨,一邊跑一邊向三人開槍。

一開始,三人身後的腳步聲已經拉開了些距離,可縱然閆思弦體力再好,揹着一個強壯的男人跑了近半小時,速度也慢了下來。

他們已經沒有辦法,除了跑,他們不知還能做什麼。

安妍突然問道:“我要是死了,你得給我老公付醫藥費。”

閆思弦意識到了什麼,連連道:“你不行,你不行,你根本應付不了他們……他們是專業的……”

安妍的口氣裡帶上了幾分豪氣:“我還從沒殺過人呢,現在不也殺了。”

閆思弦還想說什麼,安妍斬釘截鐵地打斷道:“少廢話,再這樣下去,誰都活不了,我往旁邊去了,你跑,別回頭。”

說話時,她將自己那件用來給吳端止血的衣服往吳端傷口處掖了掖,掖好便毅然決然向着斜岔的方向跑去。

約莫半分鐘後,閆思弦聽到馮笑香所在的方向傳來了反擊的槍聲,他停下腳步,靜靜躲在一棵樹後,身後的追兵果然朝着槍響的方向去了。

待周圍安靜下來,閆思弦知道現在還不是停留的時候,安妍縱然不怕死,可在一羣人的圍堵下,也堅持不了多久,那些人抓了安妍很快就會原路返回。

抓了安妍。

閆思弦不敢去想其它後果。

他將吳端向上託了託,繼續向前跑去。

吳端的哼哼聲越來越弱,閆思弦便低聲對他道:“吳隊……吳隊你可不能睡……再堅持一會兒,就一會兒……堅持就是勝利啊……”

也不知跑了多久,閆思弦估摸着追兵一時半會兒來不了,終於將吳端放在了地上。

吳端的一側上衣被血浸溼了,一條褲腿也是溼的,整個人蒼白得嚇人。

閆思弦用力去捂他的傷口,吳端疼得倒吸一口涼氣。這一陣疼痛過去,他有了點力氣,睜開了眼睛。

閆思弦看着他的眼睛道:“我得給你止血……沒別的辦法了……疼……你得忍着……忍過這關就好了……無論如何我不會讓你死……”

吳端深深吸了一口氣,用極小的聲音道:“得活着……你……還沒告訴我……咋回事……”

“對對對!我什麼都告訴你,只要你挺過這關,我答應絕對什麼都跟你說。”

吳端虛弱得已說不出話來,只是微微衝閆思弦眨了一下眼睛。

閆思弦知道再也沒時間供他兒女情長了。他摸出身後的刀,深吸幾口氣,沿着吳端側腹部的彈孔劃了一道口子。

一股血瞬間涌了出來,新鮮的血液讓空氣裡都瀰漫了一股腥甜味。

閆思弦也不知自己爲何會流淚,或許是因爲他無論如何都打不敗的無助,天知道他願意散盡家財換一個好醫生。

縱然無助,縱然無法抑制淚水,他還是將手伸進了吳端的腹腔。

傷口被牽動,剛剛陷入昏迷的吳端再次被疼痛驚醒,這次是真的劇痛,他渾身都忍不住打着顫,手指深深摳進了身下的枯葉堆中。

看着吳端如此,閆思弦心如刀絞,他和吳端一起大口喘着氣,彷彿自己腹部也被開了個洞。

他的手在吳端腹腔內摸索的,滿手的溫熱溼滑,那觸感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他每動一下,吳端便痛苦地一繃四肢,這令閆思弦出了一頭的汗。

終於,他找到了一處地方,能明顯感覺到血是從那裡涌出來的。

“你忍忍……再忍忍,馬上就好……”閆思弦說着,用自己的手狠狠捏住了那出血點。

“嗚——”

吳端痛苦地猛一拱起身子,渾身肌肉骨骼下意識地就要逃脫鉗制,卻被閆思弦的另一隻手一把摟住。

“別動,忍忍……很快……很快就會好的……”閆思弦的頭埋在吳端頸間,泣不成聲。

吳端已經翻起了白眼,出於身體的自我保護機制,在劇痛之下,人會陷入昏迷。

可是吳端並沒有昏迷,又或許他的精神已經太過混沌,他已分不清清醒和昏迷。

周圍靜悄悄的,他也分不清究竟是真的安靜,還是他已聽不到聲音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疼痛的感覺竟然也慢慢地消失了。

是要死了嗎?流了那麼多血,應該是活不了了吧……

就不能再搶救一下嗎?

真要死了?

吳端糾結了一會兒生死的問題,家中父母的音容笑貌自他的眼前閃過,太遺憾了,竟然走在他們前頭了。

閆思弦那小子應該會幫我照顧他們吧?那小子挺講義氣的。

想到閆思弦,吳端又隱約記起閆思弦好像就在他身邊。

該對他說點什麼的吧?

按照慣例,不都要留遺言的嗎。

可是吳端怎麼都張不開嘴,說出口的話全變成了低低的哼聲。

他應該不不知道我說的是什麼吧?有點遺憾啊。

吳端平靜地躺着,所有的不甘心也在漸漸退去。

也不知是不是靈魂就要脫離軀體了,他覺得身子在變輕,飄飄渺渺的,內心也變得平和,他就那麼靜靜等待着死亡。

他剛剛叨唸的話,閆思弦其實聽清楚了。

吳端說:“你特麼的……摸着老子前列腺了……”

這句話讓閆思弦哭得更慘了。

好在,吳端的話音剛落,閆思弦便又聽到了另一個聲音。

那聲音十分遙遠,穿透力卻很強。

“馬蹄島上的人注意,這裡是中國海軍,放棄抵抗,立馬到岸邊投降,我們的人會爲你們提供食物和住所……

thisis……”

閆思弦以爲自己聽錯了,直到那段夾雜着濃郁四川話味道的英文響起,閆思弦纔敢確定這不是幻覺。

“握草握草!”

他開始瘋狂地晃着吳端的肩膀,甚至,還在吳端臉上用力拍了幾下。

“他們來了!他們來了啊!吳隊吳隊……堅持住……醒醒啊……萬里長征就差最後一步了……吳端你醒醒……我不會給你收屍的,你敢死我就……我就把你扔這兒不管了……

醒過來吧求你了……你聽啊救援真來了,你自己聽啊……”

吳端的生命跡象越來越微弱。

他的心跳、呼吸幾不可察,體溫也在下降——不知是不是熱氣順着他腹部側面的口子漏了出去,反正閆思弦覺得觸感沒有之前那般溫熱了。

或許是自己的手太涼,帶走了他的體溫?一想到這種可能,閆思弦睚眥欲裂。

他知道此刻已是生死攸關,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其實全憑精氣神吊着,這口氣要是挺住了,人就能活,沒挺住就可惜了。

他絕不讓這遺憾發生在吳端身上。

閆思弦再也顧不得周圍會不會有敵人,也沒心思去計算增援什麼時候能趕來,他拼命在吳端耳邊喊着:“醒醒啊!快醒醒!吳端!吳端!吳端!”

吳端輕飄飄地,感覺自己就要離地時,隱隱約約聽到了一個聲音。

那聲音斷斷續續飄飄渺渺,在喊着他的名字。

於是吳端便朝着那聲音的方向“飄”去。

一開始是飄,御風而行,雖然不快,卻十分愜意。

後來,不知怎的飄不動了,他只好落地去走。

走了一陣子,腳越來越沉,連站都站不穩,便只能爬了。

吳端有點想放棄,可那聲音卻越來越近,說不定再往前一點,就能看看是誰在喊自己了,便決定再堅持一下。

一開始是手和膝蓋撐在地上爬,後來,手也軟了,膝蓋也磨破了,實在是撐不住,便只好匍匐在地的爬。

地上有無數荊棘,劃得吳端身上鮮血直流。

可是此刻,他反倒不想放棄了,因爲他聽出了那聲音是閆思弦的。

那他便非要去看看不可了。

疼痛的感覺也回來了,吳端只覺得被荊棘劃破的地方劇痛無比,耳朵裡聽到的聲音也更加真實,彷彿閆思弦就在他的耳邊說話。

聲音到了耳邊,吳端便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了。

是閆思弦硬生生把我叫回來的?

這是醒來之前吳端想到的最後一個問題。

眼皮彷彿有千金重,他睜了好幾下,才勉強睜開一道小縫。

視線是失焦的。吳端想眨眨眼,可是腹部的疼痛已經淹沒了他。

“嗯——”

他痛苦地低哼了一聲,立即聽到了閆思弦的聲音。

“醒了!他醒了!大夫!大夫呢?!快來啊來人啊他醒了!”

吳端其實並不大能聽清閆思弦說了什麼,只是有聲音模模糊糊鑽進他的耳朵裡。

他的視線終於聚焦,入眼的是一個淺灰色鐵皮房間,白熾燈的光晃得他看不清閆思弦的臉,只能看到他赤裸着上身,還沒顧得上洗澡,身上有泥巴,還有血污。

好在,肩膀處的傷是新包紮的,白花花的紗布跟閆思弦古銅色的皮膚以及身上的污漬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已經包紮過了啊?回到墨城了嗎?還是在某艘回程的船上?

那些可怕的事……過去了吧?

吳端的思緒斷斷續續,很快便又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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