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場合我是沒辦法出面的,大概和幺伯講了一下48我們之間的恩怨,聽完了我的敘述,幺伯拍拍我的肩膀,“你放心。”
只是說了這麼一句,幺伯突然從院子裡走了出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來到了村長的面前和他寒暄着,並打算趁機在旁邊聽聽看四爺他們要和村長說什麼。
誰知道幺伯剛出現,村長便拉着他的胳膊,向四爺他們介紹着,“這位就是我給你們說的,姜家的管家,有些事情他比我清楚多了,這是現在我們姜家村裡最德高望重的人了。”
幺伯頓時愣了,不知道村長這是演的哪一齣,四爺立馬就對幺伯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上前來熱情地和幺伯握手,並推了阿道夫一把,示意讓他也和幺伯握手,阿道夫和四爺對視了半天,我站在角落裡將他們每個人的每一個表情都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裡,我看到阿道夫眼神中有怨恨,而四爺卻滿不在乎的樣子,對於阿道夫那不滿的表情完全無視着,非常強硬地看着阿道夫。
最後,阿道夫還是伸出了手,並且是左手。
這對我來說印象是非常深刻的,因爲一般來講國際上都是用右手來握手,尤其是德國人,他們會刻意地用右手來握手,在他們的國家中,左手代表的是骯髒和污穢,用左手來握手錶示着對於對方的不尊重。
我印象很深,阿道夫的家庭很不簡單,不應該連這點最基本的禮儀都不瞭解,所以我刻意地看了看他的右手。
只有一隻空空的袖管。
這是讓我萬萬沒有想到的,在我心目中如同歐美電影中經典的硬漢角色的阿道夫竟然落得如此下場,他與我的年紀相差不多,難道接下來的歲月中就只能用一隻左手來生活了?
那個場景在幾天以來一直在我的心裡揮之不去。
幺伯找了個藉口打斷了和四爺之間的對話,他甚至沒有回頭看我一眼,繼續往村口走,我從自己現在所在的房子裡找了一條路從後院兒翻了出去,然後繞道來到了武子家。
武子家裡好像沒人,聽不到動靜,我喊了兩聲,武子的娘回答了我,她正雙手扶着桌子打算從牀上下來,被我趕忙攔住了,“伯母,不勞煩了。”
“武子在隔壁呢,你去找找看吧,剛讓村子裡的幺伯給叫走啦。”
我猜到她口中的隔壁應該說的疤三的家,果不其然,我從後門繞過去之後,聽到了疤三、武子和幺伯說話的聲音。因爲不能從前門走,生怕從前門走會被四爺他們碰個正着,我只好從後牆翻了進去,也顧不上什麼禮貌不禮貌的,直接翻身進去,疤三和武子被我嚇了一跳,幺伯因爲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倒是很鎮定,“把他們甩掉了?”
“嗯,沒碰面。”我說着,輕車熟路地到
走廊裡找了一條抹布,拍打着身上的泥土,剛剛一直在翻牆,蹭得一身髒兮兮的,混像個泥猴。
“幺伯,要是按照你這麼說的話,那這東西肯定是姜愛兮從楊半瓶那兒拿來的了?”武子火急火燎地問着。
幺伯點點頭,“是有這個可能,不過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姜愛兮從哪兒弄來了這個東西,最主要的問題是咱們現在該怎麼處理這個東西,咱們這一路上因爲這個東西引來了多少災禍,差點兒全都被它害死,這點你們也不是不知道,我的意思就是扔了,具體想要怎麼辦,你們說點兒主意出來。”
疤三的家裡什麼東西都是幺伯幫忙置辦的,雖然沒有什麼像樣的傢俱,但是也算是乾淨整潔,還真不像是個單身男人的家,我經常會來疤三家裡,和去祠堂、姜家老宅一樣,幺伯會經常讓我來給疤三送點兒吃用。
可能也是因爲幺伯比較照顧自己的緣故吧,當幺伯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疤三毫不猶豫就拍手贊同了,能看得出來他是一個淡泊名利的人,所以到了這個時候也對錢財沒有那麼執着的要求。
倒是武子,他對這東西還是放不下,咬着嘴脣思考了半天,我看得出來他還是無法抵擋這個東西給自己帶來的誘惑,“我還是那句話,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沒有不吃的道理。問題是怎麼個吃法,我還是想把它給賣了。”
幺伯立刻打斷了武子的話,“武子,聽我一句勸,當初咱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爲什麼沒能成?你沒看到楊半瓶都變成什麼樣子了麼?那傢伙現在已經一點兒人味兒都沒有了,完全跟個牲口一樣,你難道也想變成那樣?你可別忘了你上有八十歲的老孃呢。”
“幺伯,我知道你說的意思,但是你也爲我想想,就是因爲我上有八十歲的老孃,我不能不考慮啊,我娘身子骨不好,去年帶她去醫院的時候,人家說一定要開刀,當時爲什麼又回來了?還不是因爲沒錢麼!”
說到這裡的時候武子顯得非常激動,幺伯嘆了口氣,“你孃的事情你不要着急,我這兒有五萬塊錢,是我給你姜偣哥留着娶媳婦的錢,現在也用不上了,你看看夠不夠,不夠的話咱們爺們兒再想別的辦法,你娘不能沒有你啊。”
聽到幺伯說的這話,武子這堂堂七尺男兒險些灑淚,但是他還是忍住了,雖然眼眶已經紅了一圈兒,“幺伯,既然你這麼說,那我武子也沒什麼好爭競的了,錢我不要,我姜偣哥已經不在了,是用不着娶媳婦了,但是您記着,以後等你老人家百年了,我給你披麻戴孝,以後我就是你的兒子。”
幺伯頓時就笑了,拍了拍武子,“只要你小子聽話,我什麼要求都沒有,行呀,這事兒就算這麼說了,我看咱們爺們兒幾個趕快出去一趟,把這東西送出去,前面山
上有座廟,裡面幾個僧人有點兒道行,咱們把這東西送到山上去,你們看怎麼着?”
“全聽您老人家的。”
他們就這樣商定好了,幺伯帶着武子和疤三連忙上了山,我則因爲“行動不便”,害怕被四爺他們撞上而被留了下來,家也不能回,姜家祠堂也不能去,正好留在武子家裡陪着武子的娘聊聊天兒,給她端茶遞水什麼的。
我陪着老人心不在焉地閒聊着,突然想起了楊半瓶,他衝着我說的那句瘋瘋癲癲的話,“那東西,太好了……”
這話聽起來像是個癮君子口中所說的,明明知道大煙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卻忍不住沉迷其中,對其讚不絕口,我甚至猜測那個眼球是不是也能給人帶來幻覺,讓人醉生夢死難以自拔。
晚上我給老人準備了飯菜,做得比較多,打算等幺伯、武子和疤三回來了剛好也能吃上做好的飯菜,誰知道我和老人已經吃完了,那些菜我是等它冷了又去熱,熱過之後就又冷了,卻始終沒有等到他們三人回來。
上了歲數的人沒瞌睡,武子的娘很喜歡和我聊天,她伸出蒼老的手掌,上面都是繭子,我看了看牀邊,簸箕裡還有剝了一半的玉米,那蒼老的手掌好像刻滿了故事,所以纔會這樣滄桑,老人的手在我臉上摩挲着,想摸摸我是什麼樣子,一陣陣,她放下了手,“嗯,這孩子長得俊俏,可惜就是不愛笑,心裡別擱着那麼多煩心事兒,人活着一輩子,高興也是活,不高興也是活,何必不開開心心的呢。你看大娘我,實話給你說,我這眼睛從生完了武子沒多久,他爹剛離開我們娘倆的時候,那陣子日日哭夜夜啼,愣是把眼睛給哭瞎了,我這瞎老婆子就拉扯着小不點兒的武子,那時候日子難不難?怎麼能不難呢,但是我認了,也就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了,只要活着就得開開心心的,要是整天愁眉苦臉還不如死了算了呢。”
我陪着老人嘻嘻哈哈說了一陣子,卻心不在焉,一直在惦記着他們三個人,生怕會有什麼意外,因爲之前關於那個眼球引發的一系列事情已經讓我心有餘悸了,我再也受不了大家之間任何一個人再出什麼差錯。
再沒瞌睡的老人到了睡覺的時候還是得睡了,武子的娘已經睡着了,我坐在窗戶邊,看着窗外的月亮,就在我手邊不遠處,那是水中的月亮,看起來好像觸手可及,可是當你伸手去觸碰的時候,那一份美好早就被打亂了。
一直到天快亮的時候,門吱嘎一聲響了,剛剛睡了一會兒的我因爲心裡有事兒,一直睡不着,剛眯了一會兒也睡得不踏實,聽到大門的聲音猛地一下坐起來了,三個人魚貫進入,小心地關上了房門,“這一趟差點兒沒死在山上。”武子剛進門就小聲地嘟囔着,害怕被他娘知道了又要擔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