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宣毅的辦公室內,沈作林敲敲他的辦公桌,臉上是不認同的神色,“你真的讓小妤去‘萬城’?”
沈作林就還不信了,沐宣毅會不清楚江景浩的爲人,他這個人做決定謹慎,可一旦做了決定,誰都別想讓他收回,這也是爲何在“萬城”方取消繼續合作後,他們並未採取措施的原因。江景浩比他們大了十多歲,當他們纔出生時,江景浩就跟隨江豪在“萬城”接觸各個項目了,江景浩的學識不是在書本上所學,而是靠着實踐一點點積累,那麼難對付的一個人,沐宣毅竟然真讓沐宣妤去接觸,還是打着讓江景浩考慮與“盛達”繼續合作,說異想天開或許太過誇張,但也差不多了。
“嗯。”沐宣毅沒多大反應,當沐宣妤說着那個設想時,眉飛色舞的模樣,讓他不忍心潑冷水。
沐宣妤的設想是既然“萬城”不再繼續合作,是因爲利益關係,那麼“盛達”方面可以放棄更多的利益,如果“萬城”被說服,憑着“萬城”的影響力,只要“盛達”加以利用,可以緩解銀行那邊的壓力,也能爲公司員工進行安撫,也會有合作商看在“萬城”和多年合作的關係繼續進貨,說不定“盛達”可以藉此走出困境。
沈作林撇嘴,現在就連與沐家關係好的幾個世家都不願意同沐家來往了,以江景浩的爲人,也定不會在這種時候出手,聽說江景浩除了對自己的親人關愛,對別人十分冷血,哪怕你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他不止不會心軟,反而會認定你的聲音污染了他的耳朵,這樣一個人,沐宣毅竟然真讓沐宣妤去見面。
“你不會真放希望在‘萬城’身上吧?”雖然那個設想很美好,可人總應該從現實出發。
沈作林越想越不對勁了,尤其是沐宣毅不但沒有反對沐宣妤的做法,竟然還真讓人做出一個新方案交給沐宣妤,讓她去和江景浩談判。
沐宣毅這才擡頭看着自己這個多年的好友,“讓她去沒有什麼壞處,如果她什麼都不做,她會很難受。”
沈作林這時啞口了,這才理解沐宣毅了。沐宣妤之所以來公司,就是希望她能爲公司做出點什麼,她如今找到了一個突破口,自然會去努力,讓她找出一些事來做,比讓她閒着好。何況讓沐宣妤與江景浩接觸,未必就是壞處,沐宣妤知道了江景浩的厲害,纔會知道,在商場上的這些事並非紙上談兵,不是光憑着想法就可以去做,讓她知難而退遠離這些事也好。
沐宣毅挺了解自己這個妹妹,當沐宣妤認清楚現狀,知道她的到來不會有任何作用,她會主動離開,因爲她一旦發現自己無用,便清楚,繼續留在公司只是在給他帶來負擔。他不想讓她參與這些事,由她自己認識到也挺好。
沈作林走過去拍拍沐宣毅的肩膀,這年頭當男人不容易啊,不僅得孝順父母寵愛女朋友,還得去理解妹妹的心情。
沐宣妤手中緊緊捏着文件夾,因攥得太緊,指甲在手心留下一道道痕跡,她也不覺得疼,已經好些年不曾這麼緊張過,就像當年去查自己高考的分數似的,緊張得心口悶悶的,彷彿肚子裡裝着一團氣體,而有東西不停的壓着這團氣。
她坐在車裡,卻沒有閒心去看窗外的景象。
不一會兒,便到了“萬城”的大樓,車停下,她深呼吸一口氣,推開車門,下車。她穿着一身黑色的正裝,就連鞋子也是黑色的高跟,她買得急,鞋子後跟有些打腳,現在卻不介意這些了。如果是以前,她在買這種鞋子後,一定會貼好後跟貼纔會穿,這次連這個都沒有想到。
早上下過一場小雨,帶走了連日來的悶熱,她踩在溼漉漉的地面上,一步步向着“萬城”的大樓進去。在本市,有一個說法,在夜晚無論你站在什麼地方往上望都能看到“萬城”兩個字,這棟高聳入雲的高樓有着它獨特的魅力,這說法很誇張,卻也顯示出這棟樓的高度,以及它不可撼動的地位。
她抱着文件上樓,經過幾個電話的通傳,纔到達頂樓。
頂樓的辦公區域人不多,但她卻很清楚,想必這裡的人都能力非凡,他們專心致志的工作着,沒有擡頭看她一眼,每一秒時間都足以珍貴。她抱着文件走到前臺,說清楚來意,對方似乎查詢了一下,查到了她的預約時間,於是開口對她笑,“沐小姐請稍等,江總還在開會。”
“好。”
然後在沐宣妤站着的過程中,這位秘書走到了另一端,似乎對另一個人說了什麼,過了一會兒,那位方秘書才走了過來,“沐小姐,請跟我過來。”
沐宣妤跟着這位方秘書一起走,她以爲對方會帶她去會客室,真相卻是帶她來到像走廊的地方,說是像,是因爲它並不通往任何地方,有點像一個開放的區域,在這裡區域裡有着一張灰色的沙發和幾個凳子,沙發前有一個茶几。她猜想着,這或許是一些組員進行交流的地方。
她很快就明白了,方秘書是讓她在這裡等着,果然,在她坐下後,就有人爲她端來一杯熱咖啡,她禮貌的道謝後,卻並未喝。
方秘書離開後,這裡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她這才發現,雖然這裡面積很大,辦公區域卻很少,應該是高層人員的辦公室,只是她不敢隨意走動,雖然她很喜歡這裡的設計,明明如此奢華絢麗,卻不會聯想到驕奢,反而是華貴與低調,不得不說設計者很厲害。
四周很安靜,沒有一點聲響,一開始她還等着隨時被方秘書帶進江景浩的辦公室,但過了很久,也沒有人過來。她只好拿出文件夾的東西,這些都是“盛達”的員工連夜做出的方案,以“萬城”的利益最大化爲主,以此吸引“萬城”合作。她看着方案,想着自己應該如何說話,才能讓對方有興趣。而她又想起了江景浩的經歷,覺得自己在他面前,或許就是屬於那種不屑一顧的人,這樣想着便更爲緊張了。
直到方秘書端來第二杯咖啡,沐宣妤才發現,她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
“沐小姐,不好意思,江總正在忙。”
從聽到方秘書的腳步聲時,她就開始正襟危坐了,原本準備好的情緒,卻被方秘書的一句話鬆懈下來。
“江總日理萬機,我等一等也是應該。”她笑笑,連自己也知道自己笑得有些刻意了。
方秘書沒有表示出什麼,只是把那杯已經冷卻的咖啡拿掉。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她每次聽到方秘書的腳步聲,心情就緊張到不可思議,然後在方秘書的“江總正在忙”之中,她有點鬆懈的同時又有點遺憾。她讓自己覺得自己是在玩遊戲,不要掉以輕心,以爲方秘書每次都是過來說那句話,說不定突然就是請她進辦公室,她緊繃的弦不能斷掉。
可事實上,她已經等了四個多小時,卻仍舊沒有能與江景浩見面。
在這一刻,她想到了很多,這江景浩是故意的?她手中的文件夾變得越發沉重了,她不想回去面對“盛達”員工失望的眼神,也不想看到哥哥眼中的失落。而她也不能離開,進行這次預約,他們花費了很久的時間。
在她焦急的時候,方秘書將準備好的咖啡放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這次沒有打內線,而是向總經理辦公室走了過去,她敲了三下門,得到了對方的許可才推門而進。
別人不清楚江總的行程,可她知道,今天下午江總都沒有別的事安排。
“江總。”方秘書恭敬的叫到,“沐小姐已經等了四個小時。”
方秘書給沐宣妤送了三次咖啡,沐宣妤的表情自然被她看在眼裡,這讓方秘書想到了自己來“萬城”面試時的模樣,又緊張又害怕,還得爲自己不停的加油,爲自己增加自信。這勾起了她的回憶,於是決定幫沐宣妤一下。
坐在辦公桌身後的男子慢慢的擡起頭來,輕輕睨着她,“方秘書,你今天很閒?”
閒到如此多管閒事。
方秘書張張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她原本以爲他是做做樣子,讓沐小姐多等一會兒,這種做法很多公司都有曾過,給人心裡壓力,只是讓人等四個多小時,這也太……她只是想提醒他一下,卻沒有想到,他根本是故意的,如果不是爲了商場的事,那麼就是和這位沐小姐有私人恩怨了?
方秘書忍不住擡頭看了對面的男人一眼。
她跟着江景浩好幾年,雖然外界把江景浩形容得神之又神,但江景浩絕對是個不錯的老闆,只要不是犯了原則性錯誤,他一般不會讓人爲難,不過做事能力如何,他心中跟明鏡似的,從工資的多少就能看出。於是跟着江景浩,只要努力工作,好處就絕對少不了。
可是這一位,和江景浩有五分像,性格就和他的外貌似的,偶爾英俊翩然,偶爾痞氣十足,讓人不清楚他究竟如何想。
方秘書灰溜溜的從辦公室裡出來,再次告誡自己,老闆怎麼吩咐就怎麼做,絕對不能自作主張。
下班時間已經到了,陸續有人離開,沐宣妤能聽到傳來的淺淺腳步聲。
她凝着眉頭,已經知道了今天是一無所獲,嘴裡似乎有着苦澀的味道,這才她端起了茶几上的冷咖啡,竟然一口喝了半杯。
在她無意中回過頭時,另一邊正走過幾個人,她的眼眸突的睜大,連握緊的文件夾也脫手落在地上。
心突突失律的跳動着,她不顧一切的跑過去,那邊的幾個人正好走進電梯,她跑過去時,電梯已經關上門。
是他嗎?是他嗎?
她不過只看到一個背影和一個側影時,爲什麼那麼堅定的認定那個人是他?
她的動作太過奇怪,不少人在看着她,她向方秘書的方向大步走過去,“剛纔的那個人是誰?”
“和我約見的人是誰?”
方秘書還是一臉笑容,“抱歉,沐小姐,已經到了下班時間。”
沐宣妤站了好一會兒,突然覺得有些好笑,這才走回去,拿了那文件夾離開。
坐進電梯時,她拍拍自己的臉,是自己看錯了嗎?可那個人……
她衝着電梯壁裡自己的影像笑了,只有那些恩愛多年的人,纔會憑着一個側影就認出多年前的愛人,這樣的情侶,通常都是因爲某種誤會而分開,而她和那個人,他們沒有愛情……
所以,應該是她看錯了。
插入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