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擦身而過時,周錦宸有一瞬間的窒息。在良宵就要邁下最後一級臺階之前,他終於回過身,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良宵動作一頓,胳膊用力摔了幾下。
他不放手,且抓得更緊,她只好微側過身子,冷着一張臉皺眉問他:“你有事麼?”
“你還沒告訴我哪裡不舒服?”周錦宸又重複了一遍剛纔的問題,倏地手上力道加大,語氣也帶了絲緊張,“你胃又疼了?”
良宵被他捏的胳膊生疼,心裡很是不耐煩。
那一晚的爭吵幾乎可以算是撕破了臉皮。本以爲從今後就此陌路,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可偏偏卻又碰上了兩次。而且兩次周錦宸對她不是視而不見,就是冷言冷語,說起來,良宵心裡也挺彆扭的。所以此刻心裡也是彆着勁兒的……不是恨她一輩子,恨到見了面連個正常臉色都沒有麼?現在攔了她問哪裡不舒服,腦子抽了還是吃錯藥了?!
細長的眉頭擰得更緊了,良宵臉色有些不愉快,想說“不勞費心,和你沒關”,可尋思了一下又覺着這樣閒的沒事兒和周錦宸你來我去的甩臉子玩兒有點兒幼稚。便吸口氣,壓了壓心中的火氣,用最平靜冷淡地語氣說:“手術後定期複查,謝謝關心。”然後仰起手上的單子在他眼前虛晃了一下,落下時搭上週錦宸抓着自己胳膊的那隻爪子,緩慢且堅定地將它扒拉了下去。
“沒有什麼事情,我先走了。”抽出胳膊,剛走下最後一級臺階,卻又再次被他抓住,給硬是用力拽了回去。
良宵沒料到他會如此。毫無準備之下,倒退着踉蹌一步,絆在了臺階上,“啊……”地叫了一聲,身子失去了平衡。幸虧周錦宸的大手及時托住了腰肢,纔沒摔倒在臺階上。
“噌——”地一下,心裡的火氣頓時竄得老高。
還沒完全穩住身體,她便氣急敗壞地一把推開了他,瞪着眼冷聲質問:“你到底想幹什麼?!”
可週錦宸卻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一雙烏沉沉的眼睛裡似笑非笑,似乎還帶着點兒縱容和無奈,像是面對無理取鬧的小女生兒。實在是叫人心裡不舒服到了極點。
兩個人對峙了一會兒,他忽然輕輕嘆了口氣,“良宵,不管過去誰對不起誰,可總算是夫妻一場。難道現在見了面,連正常問候一句都這麼困難麼!?”
聞言,良宵有一瞬間的怔愣。等反應過來後,竟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
這世界上還有比周錦宸更能顛倒是非黑白的人麼?!
從前就知道他是不按常理出牌的高手,可沒想到兩年不見這人已經到了不正常的地步。
她一臉詭異地看着他,忽然覺着眼前的人實在非我族類,和他講道理,無異於是在同火星人說地球話,根本講不通!
於是搖了搖頭,不打算再和他多費脣舌。
這個時候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是沈子嘉打來的。會展中心最近舉辦了一場大規模的裝飾設計交流會,今天正好是第一天。他是想約良宵一起去看看,然後“順道”再吃個晚飯培養增進一下感情。
良宵轉身的時候順手接通了電話,聽見熟悉的聲音,很自然衝着聽筒說道:“喂,子嘉……”
聲音不大,而且很輕。可足夠清晰的飄進身後某人的耳朵裡,刺得他鼓膜生疼。
周錦宸實在無法忍受良宵用那樣親切熟稔的口氣叫出另一個男人的名字,而且,據他所知,沈子嘉這幾個月對良宵實在是太過殷勤了。
所以,明知道這個時候不宜再過多的糾纏,他在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兩秒鐘後,還是大步追了上去,猛地抓住她胳膊把人拉得原地轉了半圈兒後,扯到自己的胸前。然後有些發狠地一把奪下了手裡的手機,摁掉。
良宵被他突如其來的一串舉動嚇了一跳,擡眼正好對上他冰冷陰翳的眼神,十分駭人,不由心下一凜。張着嘴愣了好一會兒,才幹乾巴巴地擠出一句話,“周錦宸,你青天白日的發什麼瘋!”說完轉眼四下看了一圈兒,發現已經惹了不少人注目,一張臉漲得通紅,窘怒交加。
“你先放開我!”壓低了嗓子往後掙,卻又不敢動作太大,被人看更多的笑話。
周錦宸也意識到此處不是談話的好地方,拉開兩人之間距離,卻不鬆手,只陰沉着一張臉,拉起人,連拖帶拽地就往一邊兒走。
“你帶我去哪兒?”良宵問他,他不吱聲兒。使勁掙扎也掙不開,最後只好踉踉蹌蹌地跟着他走。
中心醫院門診處後面和某家公司合資新蓋了一個大樓要做住院處,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停工了,撂荒有小半年兒了。除了醫院保衛室的去不定時巡視,平時根本沒人。周錦宸的目的地就是那裡。
良宵這個時候是真的害怕了。這裡人跡罕至,又藏音,他要是真抽風想幹點兒什麼,她就是叫破嗓子也沒人管。於是兩隻手抓住周錦宸的腕子,身體往下墜,兩隻腳順地拖着,說死也不肯再跟他走。
“你帶我來這兒幹嘛?!”
“周錦宸,你冷靜點兒?!”
“你到底想幹什麼?!”
周錦宸終於回頭瞟了她一眼,“不幹什麼,就是想找個清靜的地方好好和你說說話。”說着,像是拎小雞兒一樣把良宵從地上提溜起來,摁在了一邊的水泥柱子上,然後利落地身體一傾,整個人壓制住了她拼命掙扎的身體。
“周錦宸,你冷靜點兒!”良宵這一下更是被嚇得連聲兒都差了,眼淚兒都應經含在眼圈兒裡了,泫然欲泣的樣子讓周錦宸心裡一揪,隱隱有幾分酸楚難過。
曾經最親密依賴他的人,什麼時候,她竟開始怕他了?!
“放心,我就是和你說話而已。不會把你怎麼樣,然後毀屍滅跡的。”不由自嘲一笑,然後拎起她的手機晃晃,“沈子嘉的電話?”
良宵眨了眨眼,沒說話。
他嗤笑了一聲,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句話,“你們兩個,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