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
“秦耀,快把眼睛閉上,閉上,聽見沒有!你眼睛睜那麼大幹什麼?”
可我明明已經看不見了啊。
是鄭軒啊,鄭軒怎麼會來救我呢?
真奇怪。
我還以爲阿城和華仔會最先找到我。
身體被摟入懷中頭被狠狠摁在一塊溫暖的地方,我聽見鄭軒的心跳聲,他在我耳邊說:“沒事了,秦耀,沒事了。來,我們先出去,我們先離開這裡。我要把你的眼睛蒙上,可以嗎?”
可以————
我想開口回答。
可是喉嚨————
好乾————好痛————發不出聲音————
“好好,我知道了,你別出聲,我這就帶你出去,去看醫生。”
身體被輕柔放在擔架上,空蕩蕩的,沒有憑藉,不要!
好難受!
我抓住鄭軒不肯放手,咿咿呀呀搖頭,怕得發抖。
“秦耀,你快點放手,聽見沒有!快放手,得讓醫生看你啊。”
我不要,不要別人碰我。
最後的理智都快要崩潰了,我拼命揪住鄭軒的衣襟,咬着牙死也不放手。
最後鄭軒沒辦法只好半抱半拖把我塞上救護車。
耳邊,qiang聲已經漸漸停息,人聲鼎沸的,應該是警察在清理現場吧。
車門關上之前我聽見什麼人在叫我,聲音太小太微弱,沒聽清楚,我依偎在鄭軒懷中緊緊抓住他。
眼睛好像在燃燒,痛得我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埋頭在鄭軒懷裡劇烈顫抖。
到了醫院,做完全身檢查後,醫生告訴我,眼睛被陽光灼傷,有可能一輩子失明,程度怎麼樣還得觀察一段時間,有可能視覺神經沒有遭到破壞,如果那樣換一雙眼睛就能復明了。
我安靜聽着,檢查的過程中始終不肯放開鄭軒的手。
我現在害怕得不得了,外界的喧囂讓我全身汗毛直豎。
看不見東西同時加劇了我的恐懼不安。
醫生走後鄭軒在牀邊坐下來,問:“要不要喝點清粥,我讓人送過來?”
門口有警察守衛,現在他們對外界宣佈對我實施拘捕,自然會得到重案組的特殊照顧。
剛纔醫生說了我患了厭食症,短時間之內沒辦法進食,只能靠營養水維持生命。
把頭轉向鄭軒,此時才稍微鬆了一口氣,笑着說:“謝謝你,鄭軒。”
鄭軒口氣冷淡說:“死了十幾個人,這麼大的案件外界壓力非常大,找到你是我的職責所在,你不用謝我。”
淡淡一笑,我不說什麼,握住他的手拉到胸口捂住,低聲嘆息:“鄭軒,我好累,想睡一會兒。”
“睡吧,我會陪在這裡等你醒來的。”
我點頭。
睡夢中一直在痛苦掙扎,在哭泣哀求,胸口暗沉沉的,緩不過氣來。
醒過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眼睛還在隱隱作痛,就那麼半死不活地躺着。
鄭軒趴在身邊睡着了,握着我的手。
移動僵硬的另一隻手臂,我抱住他的頭,在黑暗中輕聲哀求:“救救我,鄭軒,救救我,我快絕望了。”
我已經不會對沈允灲抱有任何希望,都忘了吧,他不是我要得起的。
他太孤傲太倔強太狠太絕,太神秘莫測太難以琢磨。
一直以來我都活在對兩年半前那個溫柔體貼的沈允灲的幻想中。
可是他已經不存在。
“要不要出門散散心?”
被救出來已經是第五天,我的精神一直無法恢復,重案組來了幾次。
從他們口中得知那晚我被‘北聯’的‘火蓮’陳廉劫持關押起來。
之後幾個月裡爲了逼‘北聯’交出我,阿城和華仔發動‘東聯’掀起一股黑bang浪潮,這座城市一度陷入全面混亂的狀況,每天都會發生黑bang鬥毆殺人事件。
‘東聯’已經吞掉北聯三分之一地盤,陳廉本人也在一次突襲中受傷。
但是他們在城市南邊的地盤始終沒有動搖,囚禁我三個月的地方是一座廢棄兵工廠,是運往東南亞的軍火武器的中轉站,駐紮有一支可媲美反恐菁英的一級殺手隊伍,擁有高科技聲納感應器和雷達探測器,數公里之外的人靠近都能立時發覺。
爲了破除‘北聯’的鐵桶般的高科技防禦,警方不得不動用科學院數名院士參加行動。
這次行動基本上已經將‘北聯’從這座城市連根拔除。
搖搖頭,我皺眉把頭轉向有陽光的方向,很溫暖。
不知道爲什麼這兩天一直心神不寧,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晚上睡着了都會被心驚膽戰嚇醒。
一定有什麼危險在靠近吧。
將一塊蘋果送到我嘴邊,鄭軒低聲說:“警方找不到證據起訴,估計過兩天就會放了你,秦耀,今後有什麼打算?”
怔了一下,他不是不喜歡在我面前談工作的嗎?
苦笑一聲:“鄭軒,我這個樣子,你認爲還能回‘東聯’嗎?況且就算沒有我,他們也能把‘東聯’經營得很好,現在我就想找個地方安安靜靜生活,什麼也不想,了度餘生。”
“秦耀,”鄭軒口氣複雜,“你還年輕。我不想看見你這個樣子。我已經讓醫院留意,爲你找一對合適的眼睛。”
我搖頭:“不需要了。現在這樣,我反而平和了很多。”
鄭軒不再說什麼,把蘋果遞到我嘴邊餵我吃,我搖搖頭,吃不下了。
晚上半夜被尿意逼醒,叫醒鄭軒扶我上廁所。
住的雖然是單間病房,但是沒有廁所,所以每次都得麻煩他扶我出門。
也不是不能自己走,只是——————想靠着某個人——————
上完廁所回來的路上被一陣冷風吹得打了個寒顫,鄭軒將我摟入懷中。
我抓住他的手呼吸一滯:“他來了!”
風中飄來的特殊冷香味,我到死也不會忘記。
“誰?”鄭軒困惑問我。
我開始發抖,慌亂看四周,“沈允灲,沈允灲來了,他要來抓我了,鄭軒,鄭軒,快,快把我藏起來!”
我不要再看到他,他是魔鬼!
不要,不要!
與此同時不遠處病房門口傳來兩聲沉悶的重物倒地聲。
是消音手qiang,他們來了!
沈允灲是厲鬼,他緊纏着我不放!
我在鄭軒懷裡哆哆嗦嗦開始神志不清。
鄭軒抱住我低聲說:“別怕,抓緊我。跟我來。”
他抱着我緩慢後退,下樓,然後狂奔。
在什麼地方停下來,我聽見鄭軒低聲咒罵一聲:“媽的!他們把值班醫生和護士都殺了。秦耀,你等一下,我報警。”
來不及了!
腳步聲——————
腳步聲從走廊上傳來————
清冷的聲音,堅定的不容抗拒——————
冷香味像是一種蠱香,讓我不寒而慄,我尖叫一聲:“啊!快走,快走,他來了,鄭軒,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