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呿,呿!”
老巫師趕緊虛喝幾聲讓徒弟閉嘴,隨後卻又換了笑臉對着四方敬拜道:“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雖然沒法從身下鋪設的地板找到土塵以代香灰,那麼便將就着從自己身上搓下泥灰鬍亂彈開。也不知通過這樣的方式到底有沒有用處,又或是會起到截然相反的作用。
不過自己徒弟剛纔實在不敬鬼神的言論真是不可取,身爲長輩的就得趕緊出頭進行道歉,以免受冒犯的各種存在跑來找麻煩。至於是職業習慣還是真心相信就不重要了,反正看上去挺像那麼回事的。
就算是遇到過拆臺的也不該由業內人士來砸飯碗,沒想到竟在今日被徒兒掀了老底。有此本能反應也在情理之中,不過就是不知道還有沒有以後繼續吃這碗飯的機會。
然而這一通插科打混也沒有解決大家疑問,最多隻是讓在場的教團之人都莫名有了些輕鬆感覺。像是衛捕頭和兩個姐兒倒是對此略有認可,所以在聽到如此實誠話後才略略點了點頭。
因爲只有這樣才能與過往的見聞相對應,否則這世上又怎麼會有那麼多的惡人呢?就是前縣令馮潮也是抱有同樣想法,見過的黑暗面多了也很難生出太大的奢望。
唯獨就是縮在一邊的麻多少還有些失落,親眼見到神棍的自白可比什麼苦日子都打擊人。從小到大就是靠這些東西支撐過困境的,然而這些支柱怎麼一下子就變得不存在了呢?
“到底是哪裡出錯了?是這兩個不敬神明的巫者在惡意褻瀆?又或是兩個騙子在用脣舌牟利?”
這個乾瘦女人從沒想過這些事情,以至於心頭都被攪得混亂成了糨糊。而在內心掙扎時就不得不將目光投在黑門上,因爲這是她所崇敬的四娘所宣揚之物,近期發生的一系列事情都與這物相關。
在之前其實也曾聽信忽悠對此祈禱過,直到是不斷聽四娘在私下裡的得意誇耀才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麻在那時還心驚膽戰的害怕天譴,所以只能當自己找到了一個不怎麼良心的恰飯來源。
然而要離開又多少有些捨不得,這裡能分得的好處可要比以往的種麻、漚麻更豐盛,辛苦慣了的人實在捨不得這種輕鬆營生。儘管對於做出的很多事情也會讓她於心不安,那也就只能常在私下裡爲教團的大家悄悄做祈禱。
但她也不想想自己些傢伙們乾的就是褻瀆之事,平時悄末聲地窩在地下也不至於立刻被發現。但自己這麼一祈禱那還能得了,豈不就相當於在直接實名舉報嗎?
倘若真有那麼些個神秘存在能夠聆聽到祈禱,那麼在現身後就一定會懲辦一應褻瀆者的。於是麻的好心作爲就無異於在告密出賣,由四娘而下恐怕都逃不出神明的憤怒制裁。
而倘若始終都沒有任何的大能前來查辦,那麼就說明這世間並不存在什麼神神鬼鬼,又或是聽到了祈禱卻根本就不當作一回事。但不論怎樣都說明各種儀式和碎碎唸叨都毫無用處,完全不會給大家擔憂焦慮的一切帶來改變,就如同她自己的過往也不曾被改變過一樣。
這個可憐女人或許會爲此求情,但其實更有可能去求得片刻的詢問:“過去你們都在哪裡呢?可曾目睹過我的苦難麼?可曾聽到過我的哀求麼?爲何從來都不應一應我呢?”
她眼下的心中混亂與黑門處也差不了多少,大堆大堆的念頭就彷彿那些四目族一樣不斷擁擠。看似會時不時的有那麼幾個從中脫離出去,但從後方卻會不斷涌來更多的人在亂撲亂叫。
想要撤離而不得的人們需要一個出路,而想要知道是否真有神明的麻也需要一個出路。
那裡按說該是唯一通往外界的地方,但是充斥在現場的大吵大鬧就說明並不好走。響徹洞室的喧譁聲彷彿能將頭上的頂棚都一併掀掉,進而連帶着上頭的白首山都一併掀飛。
但其實並不會造成那樣的結果,這種感覺也只是人們心中焦慮的某種放大。
只是麻的目光在看過去時就會定在那上面,自己的心頭卻在同時陷入了片刻的寧靜中——強大而不可思議的外族都如此慌張了,自己的渺小煩惱又算得了什麼呢?
雖然這樣的對比會顯得有些自欺欺人,但看到有人比自己糟糕時還是很奇妙的,多少也能起到一些安慰作用。但是吵鬧的聲音在沒過多久後卻驟然變得加倍激烈,就彷彿是被狂風巨浪突然推涌來的一樣。
聲浪的產生並非是毫無緣由,那其中充滿着驚訝和恐懼就說明正主終於衝到了這裡。
許多觸肢在快速的移動中會不停變換位置,那怪物一直都通過細細交纏在洞頂上的力道進行懸掛和移動。而等到終於脫離隧道時就驟然發現前路爲之一空,這就意味着它終於衝入了更爲寬大的洞室之中。
它在離開隧道時彷彿有了片刻的應對無措,部分觸肢還試圖向後去抓緊什麼。偏離前進方向的拖帶就造成了整體翻轉,終於就只能以一個拋物線的軌跡堪堪落下。
就在空中未落下之時還能以各種方式感知周圍,很輕易的就定位出教團一行人的所在。
它雖然在以前從未見過這些河青人,但對於他們的面孔卻是非常的熟悉。這還多虧在之前所翻閱過的那一家人記憶,他們總會有意無意地在各種場景中去注視一些特定的面孔。
這是身爲引導者、組織者、宣傳者纔會有的待遇,只有引人注意纔會總是被他人所注視。如果做不到人盡皆知就說明他們無能或者不努力,至少沒有去到處解決各種疑惑和問題。
而這些人的身影也常常與被開啓的黑門緊密相連,可以以此確定他們就是此行要找的人羣。只是在對比的時候卻會發現少了一個最強壯的身影,而且還是處於所有人焦點之中最爲重要的那個人物。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