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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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城是全球運動會設在Y洲的主辦城市, 近幾年地價猛漲,連弄堂裡的一間小店面都租金不菲。而典當行業開在弄堂裡,除了租金方面的考慮, 更多的是爲了隱蔽性, 無論是出於保護顧客的隱私亦或是方面老闆暗中做一些手腳。

城西地處老城區, 交通非常不方便, 道路擁擠狹窄, 幾乎沒有地方停車。

“你先去,我把車停銀臺大廈底下。”

“哦。”衛雪走出銀臺大廈大門,正好和一個戴鴨舌帽的青年擦肩。這個人打扮太奇怪了, 黑墨鏡大口罩白手套,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 不是明星就是強盜。但也和她沒什麼關係, 她沒停下繼續往前走了。

劉宇的典當行在棉織弄101號, 距離銀臺大廈15分鐘的路程。她到底還是個殭屍,身體發硬行動不便, 沒多久就被小紅趕上了。

“等會我們要怎麼說?”

“就說易老闆介紹過來的,他不信可以電話求證。接着忽悠他,一旦他承認江心鏡是他出售給易老闆,立刻聯繫韓。話說回來,我們特案科可以扣人嗎?警察不會找我們喝茶吧。”

“不清楚。我看到過文件, 特案科辦事, 其他部門應當積極樂觀配合。只是表哥太禮貌, 做什麼都先考慮別人。”

“他剛上來還不適應新角色, 吃幾次虧就知道了。弱肉強食的社會, 太老實就會被欺負。”

“到了。”

小紅推門進去,一條長長的櫃子將空間分隔兩段, 櫃子上方還有防盜玻璃,有點像銀行。最裡面有扇門。

“有人在嗎?”

小紅敲敲門,沒人迴應。他試着轉動門把,門開了。

“什麼味道?”小紅吸着鼻子,循味看去,忽然瞳孔劇烈一縮——

劉宇雙目緊閉,躺在一片血泊中。小紅連忙上前探他脖頸間的脈搏,已經沒了動靜。

這時弄堂裡忽然傳來一連串腳步聲,衛雪眉眼一斂,看向門外。

“非案2組辦案,不許動!”

哐啷一聲巨響,一羣身穿制服的警察持槍衝了進來。

小紅一臉懵逼地看着衛雪,“我們是不是被套路了?”

一個警察持槍走到小紅身邊,往屋裡瞅了一眼,向一個娃娃臉的警察報告,“sir,劉宇死了!”

娃娃臉意味深長地看了過來。

小紅解釋道:“師兄,自己人。我們是綜管所特案科的。”

“特案科?”

一個警察湊過去耳語,“就是那個神神叨叨的部門。”

“噢,原來是這樣。”藍鋒蔚恍然大悟,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給我拷起來!”

“yes sir!”

“哎?你們怎麼亂抓人啊!我告你行政亂作爲哦!小雪,快錄像!po網上讓羣衆抨擊他們!”

藍鋒蔚走到小紅面前,笑嘻嘻地說:“小朋友,我從上面調到這,就爲了追查裡頭那個人。剛有點眉目的時候,他卻見閻王去了。而你們成了兇殺現場的第一人。你覺得,我不該帶你們回去喝杯茶?剛上市的西湖龍井,很貴的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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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唐,你坐這裡,不要亂跑。我錄完口供就出來。”韓映澄把唐鋮放在走廊的安全椅上,跟着凌風走進反黑組科室。

“劉宇,本市乃至全國有名的二道販子。凡事能掙錢的東西,他都賣。其中就包括文物古董。根據前不久捉進去的周餘交代,他就是通過劉宇販賣古董,將來路不明的贓款洗乾淨。劉宇在其中抽成10%當作佣金。據他所知,與劉宇合作的,遠不止一位。其中就包括嫌疑人王蘭。非常特殊案件2組本想從劉宇方面追查王蘭犯罪的證據,沒想到他死了。而你的兩位同事,是犯罪嫌疑人。現場只有他們的指紋和腳印。”

凌風將韓映澄帶到辦公室,“我幫你申請過了,錄完口供,有十分鐘的時間探望。”

“謝謝。”

凌風朝某個方向點點頭,“藍隊,人我帶來了。”

從房間裡面走出一個俊秀的年輕人,沒穿制服,白襯衫開了三顆釦子隱約能見精緻的鎖骨,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走到韓映澄面前,從上到下掃了一眼,嘴角一翹,“韓科長?果然年輕有爲一表人材。”

韓映澄:“開始走程序吧。”

“行。”

藍鋒蔚將他帶進小房間,裡面還有一個戴眼鏡的青年坐着。

“別緊張,就是問一些他倆工作的事。根據兩位小朋友交代,特案科正在調查一件古董“江心鏡”,對不對?”

“是。”

“是這面嗎?”眼鏡仔打開投影儀,牆上出現江心鏡的照片。

韓映澄看了一眼,背覆盤龍,字跡工整,“貞觀十五,國運永昌”。

他點點頭,“沒錯。”

眼鏡青年說:“這面江心鏡被當作陪嫁品隨文成公主進藏,是李世民有意彰顯盛唐工匠先進的生產水平下令帶着的。文成公主死後,鏡子就變成了陪葬品。後來她的墓被盜,江心鏡流失海外。在一次拍賣會上,王蘭以他情婦的名義,用四千萬天價把這面鏡子買了回來,豪擲千金只爲博紅顏一笑。韓科長不妨猜猜,這位情婦是誰?”

韓映澄略一思索,“許舞羊。”

“賓果!”藍鋒蔚打了個響指。

韓映澄不緊不慢地說,“許舞羊前些日子來我們部門報案,說江心鏡失竊。我部門的同事一路追查到了劉宇這裡,卻發現他死了。劉宇又是王蘭用來洗錢的中間人。我認爲憑藍隊長的過人之處,能想到這是一起栽贓嫁禍吧。”

藍鋒蔚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都是兄弟部門,我也不想爲難你們。不如談個合作?”

“怎麼合作?”

“將計就計。”

韓映澄奇道:“這就有些發靨了。我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將計就計?”

“此可意會,不可言傳。韓科長年紀輕輕就坐上這個位子,我想,也不是徒有虛名吧。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就委屈兩位小朋友在我們組裡的豪華VIP包廂暫住了。”

“首先,追查殺害劉宇的真兇是刑偵組的職責。反黑組以涉嫌犯罪的名義扣押衛雪和韓映江,根據《鶴城治安法》規定,只能拘留72小時。”

藍鋒蔚直勾勾地看着韓映澄,“你在暗示我時間太短?”

韓映澄神色淡然,“只是同你說一聲,72小時後,我來接他們回家。”

“現在我能去看他們了?”

藍鋒蔚朝眼鏡仔挑了下眉,“阿青,你給韓科長帶個路。”

眼鏡仔站起來,“韓科,請這邊走。”

反黑組拘留所單人一間,配了鐵牀,水池和馬桶。衛雪與小紅面對面,一個坐着神遊太虛,一個站着唱《鐵窗淚》。小紅看見韓映澄,握着鐵門喊:“表哥,我是被陷害的,嗚嗚嗚嗚!”

“你說一下具體細節。”

小紅一五一十地說了,韓映澄分析道:“現場沒有兇器,應該是被兇手帶走了。屍體還熱着,剛死不久。兇手和你們前後腳。附近有沒有發現行爲異常的人?”

衛雪想了一下,“我離開銀臺大廈的時候,和一個打扮奇怪的男人擦肩。臨近清明,大部分人都回老家祭祖了。商廈裡幾乎沒什麼人,這個男的也不像逛街的,很可疑。”

小紅問:“是不是一個戴鴨舌帽白手套的人?”

衛雪點頭,“你停車的時候也看見了?”

“我停好車,他上車開走。查查大廈監控,應該可以找到的。”

韓映澄點頭,“好。我明白了。這幾天委屈你們了。有事聯絡。”

藍鋒蔚看見阿青出來,笑得玩味,“你覺得韓映澄怎麼樣?我覺得他蠻騷的。”

阿青用一種“你有毒”的眼光看他。

藍鋒蔚搭上他的肩膀,“你還沒談過戀愛吧?這種長得豔骨相純的,要麼和尚一樣禁慾一輩子,要麼小白龍似的浪裡開花。一旦盛開後,能讓你身毀人亡。”

阿青用文件夾撣走肩膀上的灰塵,“你個死基佬離我遠點。”再一指長椅上的唐鋮,“別帶壞未來的花骨頭!”

“小屁孩哪知道那麼多?這人還真奇怪,上班時間帶個崽?難道是他兒子。”藍鋒蔚隨口說着,眼睛瞥過正對上唐鋮的視線,突然汗毛一豎。

只見那白玉糰子似的小不點滿面森然,眼神陰測測的,瘮人得厲害。

“什麼鬼。怎麼感覺有人拿刀架着我的脖子。”藍鋒蔚自言自語地摸了摸陰風颳過發涼的脖子。

“晚上走夜路謹慎點。”阿青推了推眼鏡,“小心被人套個麻袋暴打一頓。”

韓映澄從拘留所出來,彎腰抱起凳子上的唐鋮,見他神色陰鬱,不解地問,“怎麼了小唐?”

唐鋮死死盯着隔着一扇透明玻璃對他們嘻嘻哈哈的藍鋒蔚,“那個人嘴巴不乾淨。”

“他說什麼了?”

唐鋮不吭聲了。

韓映澄拍拍他的背,“好啦,別用他人的錯誤懲罰自己。跑了一天累了吧,晚上想吃什麼?”

唐鋮氣鼓鼓地靠在他肩膀上,“吃小橙子。”

韓映澄抱着他笑眯眯地往外走,“沒有小橙子,只有大橙子。買一個又甜又大的橙子給我們小唐燉雞蛋吃。”

走出警察局時,從唐鋮口袋裡掉出一個小巧的布娃娃,看上去很新,穿着長袍馬褂,臉塗了粉似的白,咕嚕嚕地滾進了草叢,一雙黑黝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門口。

“小唐,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掉了?”

唐鋮摸了摸口袋,搖搖頭,“沒有。我餓了,快回家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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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城綜管所特案科,直屬上面特案部。職責保密,成員保密,分管領導保密。”藍鋒蔚甩甩手上一疊檔案,看着阿青:“什麼都不能說,用來做不合法的事再好不過。你說是麼。”

阿青扶了扶眼鏡,“來這裡的時候,老大特地吩咐過別動特案科。你現在找他們的茬,又是幾個意思?回頭我纔不給你寫萬字報告。”

“怕什麼,還能呼風喚雨麼?一個裝神弄鬼的假道士而已,真有本事叫殭屍來打我啊!”

轟隆隆——

窗外驚起陣陣霹靂,電閃雷鳴。

阿青連忙在胸口畫了一個十字架,“冤有頭債有主,別來找我,阿門。”他睜開眼看了下手錶,“到點了。我先下班了,隊長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