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探長，怎麼了？”松下赤田捕捉到了他眼裡的厭惡，有意的加重了疑惑的語氣。
“以前的事情就別提了吧。”慕尚立刻理好了自己的思緒，畢竟現在已經不是在英國了。他叫來服務生收拾自己摔碎的杯子，然後服務生又端來了一杯酒。
“你還記得就很好了。”
“我不想記得。”
“但是命運安排我們見面了。”
“巧合而已。”
“那還需要我向你說一些程少爺的事情嗎？”
“不用了，就算我真的想知道些什麼，我會自己去調查，或者等他自己說出來。雖然我和你以前不是敵人，但現在是，將來也是。”
“我勸你還是不要太在意程少爺的事，對你和英租界沒有任何好處。”
慕尚對松下赤田的話還是半信半疑，也不知信任的部分該從何說起，但疑心的部分就純屬他是日本人了。但是他的意識裡沒有辦法對程恩理產生懷疑，儘管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慕探長想必也不會聽我的勸告。”
慕尚下意識的點頭，眼睛不自覺地往珊琳的方向看，珊琳今天穿了件深紫色的旗袍，肩上的披巾是她生日時慕尚送給她的，當她看到慕尚投給她的目光，她輕輕微笑。
“她很漂亮，對吧？”
“慕探長對她很特別。”
“從英國回來後我來到了天津，然後遇見了珊琳，是她一直在開導我，安慰我。甚至爲了幫我交房租而來了這裡工作，她爲我做了很多，後來我當了探長，她卻不求任何回報。”
“你喜歡她？”
慕尚搖頭，“她就好像是我的親人。”
“真難得你和我說這些。”
慕尚討厭日本人，不僅是爲了自己的那麼一點兒愛國之心，也因爲私人恩怨的摻雜。像這樣心平氣和的跟松下赤田講話的場景是他意料之外的，彷彿那窗戶紙已經戳破了似的，但是還是覺得不夠亮堂，但慕尚現在覺得，也足夠了。
“今天的事情就當沒發生吧，要是被威達處長知道了，我會不好過的。”慕尚起身離開了，此時的心裡確實是五味雜陳，亂世裡的愛情和親情都會化作泡沫，唯有利益是可以永遠追隨的。
正午的陽光刺眼的灑在慕尚的身上，他鬆了鬆領帶，看着街上來往的行人，不想回行動處，索性開着車回了家，卻在家門口看見了程畫斕，慕尚開了門，讓她進來了。
“怎麼大中午的過來了？”慕尚脫下西裝外套扔在了沙發上，順着拉開了窗簾，陽光更加肆無忌憚的照射了進來。
“來給你做飯啊。”程畫斕將袋子裡的菜拿出來，語氣裡聽得出來不開心。
“你可拉倒吧，”慕尚拉住了她正在忙碌的手，“爲什麼不開心？”
“不是我，是我哥，他從昨天晚上回來之後就不開心。”
“然後呢？”
程畫斕搖頭，“我給你做飯吧。”
慕尚鬆開她的手，猶豫了一會兒，“你哥，認識松下赤田嗎？”
程畫斕切菜的動作一頓，有些支支吾吾道，“不認識啊，當然不認識了，我哥怎麼會認識日本人呢？”
“那你認識嗎？”
“我怎麼會認識啊？我這一天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程畫斕擡起頭，“你先去廚房外邊兒等着吧，我可是又和王媽學了好幾道菜。”
慕尚清楚，這很明顯是程畫斕的謊話，同時他更好奇的是程畫斕居然這麼沒腦子的來騙他，是要爲程恩理隱瞞什麼吧？那程恩理有什麼不爲人知的秘密呢？又關於什麼？
慕尚只覺得周圍每個人的臉上都蒙着面紗，他們有意識的保護和隱藏讓他心裡害怕。那麼他們究竟有多少張面孔呢？他並不想一一掀開來看，他只想知道他所感興趣的人的徹頭徹尾。
程恩理和松下赤田的關係不一般，這一點慕尚在目前爲止是完全可以肯定的。但讓慕尚捉摸不透的是程恩理和松下赤田的關係會不會威脅到政治方面。
吃飯的時候，慕尚試圖從程畫斕的口中套出點兒話來，可是她巧妙的回答總是回答不到點上。
“待會兒陪我去逛街吧。”
“你以爲我很閒？”
“難道不是嗎？”
“我待會兒回趟行動處，你就別跟去了吧。”
“去幹嘛？不是有王泉夫嗎？你都可以辭職了，坐着個空位你心裡也不好受吧？”
慕尚放下筷子，“我對老趙頭承諾過，不會輕易離開行動處的，倒是你，老是依靠你哥，你哪一天才能獨立？你不要總是拿我和你相提並論，我們不一樣，我需要工作，我還有要保護的人。”
“趙薪禾跟你非親非故，你沒必要這麼聽他的話吧？”程畫斕逐漸擺出了她那副大小姐的脾氣，可能是因爲剛纔慕尚說話的語氣重了些，她也擺出了臉色，“我見你的第一面就對你說過我喜歡你，我是試圖把你留在身邊，但我發現你對我根本就沒那個意思，後來我以爲會日久生情，但是我錯了。你喜歡那個舞女，是不是？那種風塵女子有什麼好？你是不是就喜歡那種不乾不淨的女人，難道你還想和她結婚嗎？”
“程畫斕你別太過分。”慕尚試圖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下來，可是眼睛卻透着兇狠。
“難道我說的不對嗎？我那麼極力的討好你，可是你呢？真的就沒有一點點動心？”
“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也無法想象還有多少人生活在苦難中，又有多少人在爲國家流着鮮血，這些你都不懂。”
“你不要用這種國家大事來當藉口，這些和你都沒關係。”
“在這個時候，愛情太奢侈了。”
程畫斕看着慕尚認真起來的嘴臉，着實難得一見，但是慕尚剛纔說的話確實是傷人心，程畫斕垂下眼簾，“慕尚，難道我真的不能向你索取一點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