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嬸在家裡等着,賀御君把人送到家門口就要驅車離開,筱筱心裡不樂意,但也知道他即便是留在雲城,肯定也公務繁忙,不可能一直耗在家裡陪她,只好擺擺手,送他離開。
車子離開了小洋樓,賀御君打了通電話出去。
他此行不爲公務,而是要給筱筱討個公道。昨晚被他們教訓的那些混蛋,不過是受人指使,藏在幕後的章國智,怎能不爲這件事付出點代價?!
就算現在還動不了他,至少也要敲山震虎,讓他有所收斂。
大切諾基衝進章國智的私人別墅時,停在前院的勞斯萊斯房車正準備啓動離開,兩輛車子頭對着頭,若不是剎車及時,險些就撞上了。
後座上的章國智被急剎車甩得往前狠狠一栽,回過神來立刻大罵:“你怎麼開車的?不想幹了?!”
駕駛座上的保鏢也嚇得不輕,忙結巴着道:“章總,賀少爺來了。”
“賀御君?”章國智一愣,視線從前面車窗看過去。果然,那輛黑色高大的進口切諾基橫衝直撞地殺在他車前,車門打開,賀御君正邁步下車。
臉色有一瞬的驚慌,但畢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章國智很快冷靜下來,推門下車,笑着迎上前。
“御君,你還沒走?”
賀御君大步走進,薄脣勾起似有似無的弧度,“姐夫很希望我走?”
章國智擡頭一笑,“你這說的什麼話?姐夫當然希望你回來能多留些日子。上回在旋轉餐廳碰到你,我還準備問問你什麼時候走,有空的話回家裡吃頓飯。”
“嗯,我這不是來了。”
“今天?”章國智面色停頓了下,似有爲難。
“怎麼,姐夫今天有事?”賀御君削薄的嘴角始終保持着淡淡的笑弧,可殘酷與冷意卻安靜地藏匿在眸底深處,“我難得有空,正好我姐的忌日就快到了,我想着,不如今天就去看看她,過兩天我就走了。”
章國智又疑惑,“今天去墓園?”
“嗯,想必姐夫新歡在側,很久都沒記起家姐,也頗有些日子沒去看她了吧?”
章國智臉色不好,反駁道:“誰說的,家裡供奉着你姐的靈位,我每天都燒香祭拜。畢竟,我能有今日的成就,離不開你姐的扶持,我怎麼可能忘了她!”
賀御君笑了下,嘴角譏誚,“是嗎?”
“這,當然!不信你可以問問家裡的傭人。”
賀御君當然不會去做這麼無意義的事情,他過來另有要事,也並不是非得拉着章國智要去墓園。
說心裡話,把這種人渣帶到他姐的墓前,是在噁心姐姐。
“既然你有這份心,我也不爲難你了。”賀御君眸光淡淡地盯着章國智,一手探進褲兜裡摸出手機,“其實我今天過來,是想給你聽一段錄音。”
“錄音?”章國智心頭一抖,強做鎮定,“什麼錄音。”
“你聽了便知。”賀御君撥弄着手機,伸手向前,庭院裡安安靜靜,錄音文件裡的沙沙聲漸漸從手機裡流出。
片刻,有對話聲傳來。
“啊——啊……我說,我說,我全都說,饒了我,不要讓我做太監,我不要做太監——”
“快說,給誰打電話!”
“今晚的事,不……不是我的主意,我只是被章總收買了,他讓我找人弄了那個小丫頭,人越多越好,狠狠地弄,還讓我錄下視頻——”
“他答應給我兩百萬,事先已經給了我一百萬,事成之後,會再付一百萬。可,可是……事情沒辦成……我逃出來後,很害怕,給他打電話,是想他能幫幫我——誰知,我,我剛掛電話,就又被你們抓了。”
“嗚嗚,我一時鬼迷心竅,才答應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你們繞過我吧,我知道錯了,這一切都是章總的意思,我只是拿錢辦事,錯不在我啊——”
“滴”的一聲,錄音結束,賀御君面色又沉了幾分,靜默着收回手機。
庭院裡,越發安靜了。
章國智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臉色晦暗,西裝革履下,後背心在炎熱的夏季,沁出陣陣冷汗。
只是,臉上強撐着鎮定,僞裝的很好。
“御君,這是什麼東西,我沒聽明白。”果然,沉默過後,章國智微微笑着,雲淡風輕地開口。
賀御君也勾脣淺笑,但漆黑幽深的眼眸裡沉着攝人的寒涼,娓娓說道:“昨晚,筱筱跟朋友在酒吧玩,出事了,幾個小混混把她綁走,灌她喝下了春、藥,還又叫來好幾人,企圖玷污她。幸虧我及時趕到,救了她。這些話,是其中一個參與者親口招供的。”
章國智聽完,大吃一驚:“什麼?筱筱出事了?那她現在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就知道他會裝。
賀御君也不急,淡漠地盯着他,英俊的嘴角再度勾起,好笑地問這個他稱之爲“姐夫”的男人:“你當真不知?”
章國智臉色驟變,“你什麼意思?你懷疑是我安排人做的?”
“這雲城,叫出名的,又有幾個章總?”賀御君口氣淡淡,但眸中鋒芒明顯凝聚,戾氣薄發。
章國智垂立在西褲口袋邊的手指微微一動,臉色有些掛不住。
放着幾年前,這小子哪有本事跟他對峙,只怪他當年心軟,懷了婦人之仁。如今他在部隊裡闖出一片天,他再想對付就力不從心了,軍政上的強大靠山又哪是他一個商人可以相抗衡的。
沉了沉,章國智再開口時,轉而打起親情牌,“御君,自從你姐姐去世後,你對我的態度越來越差,這兩年你更是明裡暗裡與我做對。我跟你姐夫妻一場,沒有一兒半女,我是一直把你當親弟弟看待的,我到底哪裡沒做好,讓你對我積怨如此之深?這些年我孤家寡人,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姑娘,你橫刀奪愛插進來,攪黃我的婚事不說,還給我帶了個貽笑全城的綠帽子,這些我都沒有追究,可如今,你竟把莫須有的罪名強加在我的頭上!”
一番話嘔心瀝血,令聞者無不同情憐憫。
可賀御君聽着,卻無動於衷,甚至周身越發冷清。
章國智直直盯着他,眼眸添了幾分不滿與慍怒,“張總?你怎麼知道是哪個‘章’?你就確定這人是我?如果你這麼確定,你大可以直接去警局告發我!如果你不能確定,那你今天必須把話說清楚,我到底是哪裡讓你生恨,你要這樣針對我!”
就知道他會這樣狡辯,賀御君心裡冷笑。
今天過來,他沒指望把章國智怎麼樣,也沒想他會輕易認罪。
姐姐的死亡真相還沒有調查清楚,留着他還有用處。
不過,既然兩人面對面把那層虛僞的隔膜撕掉了,賀御君也不打算繼續裝傻。
等他慍怒的質問停下,賀御君冷眸斜睨,直言問道:“姐夫這幾年就沒有針對過我?”
章國智眼眸一沉,繃着臉訓:“胡說!我把你當親弟弟待,縱然你姐不在了,我也一直把你當親人。我對老爺子,更是孝順有加!我怎麼可能針對你?”
賀御君這次再也忍不住,冷冷地勾了下脣,揚聲問道:“我前兩年回來探親時,那場車禍,與你無關?”
章國智微眯眼眸,義憤填膺,“你那場車禍是意外,跟我有什麼關係?”
“章國智,你以爲我這幾年沒有拆穿你,我就什麼都不知道?”臉上的表情全都收起,連冷笑都尋覓不見,賀御君眸底的殘酷寒涼漸漸瀰漫,薄脣緩慢清晰地道,“你知道我一直懷疑你,怕我查出你陷害我姐的證據,你不止一次想要我的命,那場車禍,看似意外,卻到處都透着疑點。我只需要稍稍一查,就能找出端倪。你以爲有錢能使鬼推磨,但你別忘了,有些事你越想隱瞞,就越是漏洞百出。”
章國智狠狠地一甩衣袖,撇過頭去,“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怎麼狡辯都沒用。”賀御君舉着手機,眉目森寒,字字冷酷,“你對付我沒關係,我們之間的戰爭早已經打響,但是你敢動筱筱,別怪我下手無情!”
“賀御君,你想幹什麼?”章國智回過頭來,臉色有些慌,“你是軍人,你不能亂來,說話做事都要講證據,你就憑一條錄音,就憑一個什麼張總,你就認定那種齷齪事是我指使人乾的,你說出去誰相信?!”
“我不需要誰相信,我有我的方式和手段。”賀御君冷酷凌厲地留下這句話,轉身上車,利落地倒車離去。
庭院裡,章國智臉色灰敗,身子晃了晃險些暈倒,幸虧旁邊的保鏢及時扶住。
*
筱筱捏着今天的報紙剛把高考答案覈對完畢,房間門便傳來聲響。
擡頭看去,頓時一喜,興高采烈地迎上去:“叔叔,你這麼早就回來了啊?”
賀御君見她滿臉喜色,掩起眸底的陰霾,微微笑了下,“什麼事這麼高興?”
筱筱把手裡的報紙一揚,“吶,我剛剛把所有答案對完,哈哈……發現我考得還不錯,初步估分,六百分是跑不掉的!”
六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