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夏在夏尹的身後停了下來，“爲什麼之前什麼都不跟我說？”
夏尹沒有回答，只是曲起雙膝，抱着，像極了做錯事的小孩子，正縮在殼子裡逃避呢。
“你這幾天都沒有出現，甚至隱去自己的氣息，就是不想回答我這個問題，也不想被我追問嗎？”尹夏繼續問道，“你以爲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嗎？”
夏尹依舊未語，只是抱着雙膝的手緊了，但表情卻像是被說中了一樣，低着頭。
“你可以欺騙天尊，但是欺騙不了我。我們的感受是相同的。你當時那些話，明明說得心裡在滴血，卻還是說出來了。是因爲我嗎？”尹夏追問，“因爲我的存在嗎？”
夏尹肩膀輕顫，仍舊不答。
尹夏伸手搭住夏尹的肩膀，不肯罷休，接着問道，“從我發現你的存在開始，從天尊出現在我們面前的第一眼開始，從他說出不認識你的話開始，你就一直默默承受這份傷痛，準備把這個秘密掩藏，再不提起嗎？”
夏尹回頭，眼睛早已朦朧，粉嫩的雙脣已變泛上了白色，艱難地張動着，“當你發現你一直喜歡的人，不記得自己了，你會怎麼做？我保持沉默，不再提起有錯嗎？再說，我說了又能改變什麼？”
尹夏啞言。
如果是她，她會怎麼做？
她不知……
但是她知道夏尹該怎麼做！
尹夏繞到夏尹的跟前，蹲下，握着她的雙肩，反問，“現在不是知道天尊從未忘記過你嗎？！爲什麼還說出那些話？！你說那樣的話，對天尊，對你自己，都是傷害，你不知道嗎？”
“我現在只是一縷魂魄，即使不說這樣的話，也不可能有所改變的。我只是不想我和天尊倆人以後彼此痛苦。”
夏尹低下頭，不想正視尹夏的雙眼。
“我說過，我會把身體還給你的。”尹夏握着夏尹的手加重了力道，強調道，“這本來就是你的身體，我只是突然闖進來的。只要我找到了莫雪然，確定莫雪然在天尊的身體裡。向莫雪然贖罪之後，我一定會把身體還給你！我說到做到！”
“你不要再說了……”夏尹的身體輕輕顫抖起來了，頭埋在雙膝之間，低語道，“我之前有想過同樣的問題……我甚至又想要把你從我的身體裡面剔除……我竟然想過這樣的事情……我竟然這麼狹隘……明明你一直在幫我，爲了我報仇，爲我家族報仇……”
夏尹的聲音有些哽咽了，“因爲這個想法……我很難受……我怎麼能生出這樣的念頭……怎麼能……”
尹夏輕輕擁住夏尹，摸着她的柔發，淡然一笑，“這有什麼關係？身體是你，你有這樣的想法，沒有什麼不對的。”
“不是的……不是你想得那麼簡單……”夏尹整張臉埋進尹夏的懷裡，淚水止不住地流淌着，“我怕你會讓我消失……會獨佔這個身體……會……”
“傻瓜……”尹夏輕聲喚出，“這個身體是你的，永遠都是你的。”
“這個空間，跟身體的持有人的心境有關的。”夏尹抽泣，“只要想着要這個空間消失，我就會不見……你只要這麼想，我便不復存在……”
尹夏微微一怔，伸手捧起夏尹的臉，“你是因爲這個原因，纔會對天尊說出那樣的話嗎？怕自己有一天消失了嗎？”
夏尹滿臉淚痕，點點頭，又搖搖頭，“不止這個原因……而是我不想有希望之後，再次破滅……不想天尊對我患得患失……這樣太殘忍了……”
尹夏被夏尹的話激出了眼淚，擦着夏尹臉上的淚花，柔聲說道，“你真的很傻。”
“而且……”夏尹任由尹夏擦拭着淚痕，緩緩說道，“我不打算要回身體。”
這句話，說得很平淡，卻是那般的肯定。
尹夏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看到夏尹認真的神情，尹夏知道她是說真的。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尹夏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神情嚴肅，問道，“不想要身體？”
“知道，相當清楚。”夏尹眼神中未有半點猶疑，再次確認，“這個身體，是你的。”
再次聽到，尹夏已不能像之前那般平靜了。
緊緊地抓住夏尹的雙肩，拒絕道，“不行！絕對不行！”
“你爲了我犧牲了那麼多，把身體給你，沒有什麼不行的。”夏尹冷靜地說着，“就是因爲做好了這個決定，我纔會和天尊說了那些話。”
尹夏雙眉擰緊，厲聲回道，“即使你給我這個身體，我也不會領情。”
“這是我的決定。我不會再更改！”
夏尹萬分肯定，不容有改。
“這亦是我的決定，我也不會更改！”
尹夏用了同樣的話語，反駁着夏尹。
夏尹伸手拉住尹夏的手，輕輕抖動着，用着懇求的語氣，“自從你用了這具身體之後，都是由你來作抉擇。這一次，讓我做選擇，好嗎？”
“不好！”
夏尹提的問題，尹夏這個想法連大腦都沒有經過就否決了。
“既然之前都是我做的決定，這一次也一樣！”
尹夏的語氣是肯定，不容許夏尹有其他的意見。可夏尹怎會聽從尹夏的安排，她也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決策。
這一次，她一定會堅持到底。
“不行！這具身體是我的，我決定給誰就給誰，你沒有權利選擇！”
夏尹態度一樣強硬，與尹夏不相上下。
“現在使用身體的人，是我，我有權決定！”尹夏不甘示弱，反駁道，“你不要再說不要身體這樣的話。”
“不要說了！現在我們兩個人情緒都不穩定，多說無益！你可以走了！”
夏尹站了起來，轉身，背對尹夏，下了逐客令。
尹夏看着夏尹的背影，靜默片刻之後，緩緩開口，“在我不知道你對天尊的感情，還有天尊對你的情意之前，我就已經說過，我會把身體還給你。這個決定至始至終都沒有改變過！不要以爲對我虧欠，抑或是內疚，把身體當做報酬給我。我不要這樣的同情，更不要這樣的施捨！”
尹夏轉身，憤憤說道，“如果我真是一縷魂魄，寄主也可以有其他的選擇。並不是一定會消失，我會找到另外一具適合我的身體。在此之前，我的決定永遠不會變，即使會灰飛煙滅，我都會把身體還給你！”
事實上，尹夏心中的想法並不僅僅只是灰飛煙滅，說這些只是爲了讓夏尹能放下心中包袱，坦然接受她的決定。因爲她的最終目的是找到莫雪然，到時真的遇上了莫雪然，那麼她會把自己的魂魄交由他處置，這具身體遲早是會還回去的。
她們根本不需要在這上面起爭執，結局永遠只有一個。
她的魂魄是莫雪然的，這具身體是夏尹的。
尹夏深深地吸了口氣，“你好好想想吧。我們之間並不是恩人和被幫的關係，是相互利用，是爲了達到彼此的目的。我們誰也不欠誰。你要拿回你的身體，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需要愧疚和不安。這具身體本來就是你的。”
尹夏沒有回頭，直接離開了。
夏尹轉身，看着尹夏慢慢消失在自己眼前。
心猛地揪緊了，她該怎麼做？
也許在復仇未完之前，她真該好好想想了，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
尹夏心情沉重回到了身體，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並不是套住她的黑網。
尹夏稍稍一愣，隨即一喜。難道她被放出來了嗎？
低頭看着自己的身體，真的沒有那個黑網了！還能自由行動了！
尹夏剛想興奮大呼，一隻手突然捂住她的嘴。
是白小白！
白小白微微一笑，臉上恢復了神氣，對着尹夏輕輕眨眼，再看向黑網中昏迷的冰彤，小心翼翼地帶着尹夏出了武皇殿。
尹夏跟着白小白到了一處較爲安全的地方。
四下無人，開口問道，“你完全恢復了嗎？還有門口的守衛也是你……”
“這些問題就不要一一詢問了。”白小白打斷了尹夏的話，“我都能把你帶到這裡來，自然都是我做的手腳。”
尹夏自發地舉起了大拇指，“你這傢伙不錯！不枉我犧牲了幾滴血！”
“紫小蘭的功勞最大！”白小白摸着紫小蘭，感謝道，“每一次都是你幫我渡過難關的，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
紫小蘭微微泛光，迴應着白小白。
尹夏終於能鬆一口氣了。
“接下來要怎麼做？”白小白擡眸看向尹夏，問道，“我知道你一定想在武皇皇宮做點什麼，所以你沒醒之前，我沒帶你離開這裡。”
尹夏伸手拍着白小白的頭，眼中放光，讚道，“跟着我這麼久，終於醒目很多了。多虧我指導有方，你多出息。”
白小白扯扯嘴角，尹夏說什麼就是什麼吧。這個時候，都能因此自滿，果然是尹夏。
尹夏轉身，手一揚，“走吧。”
白小白有些遲疑，試探問道，“在這之前，你想不想把冰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