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風早上一覺醒來,太陽隱隱露出點曙光,一片紅霞。
輕輕打開雕花的紙窗,隱隱的竹叢是翠青扁長的葉子,走出去,在竹林間的小道,露水沾上了鞋子,打溼了此刻的心情。
出去沒有帶着婉瑜,一人獨自默默朝夢伊亭走去,一路背影被拉長,遠遠的,孤單的,悠長。
夢伊亭邊風景依舊,卻已物是人非。一人坐在亭邊,仕慕昨天剛剛離去,還沒下定決心的他,沒想到,父親卻早已給他安排好,想必婉瑜肯定現在還不知道吧。
一步一景,走過那顆老態龍鍾的滿是褶皺的桃樹前,小心翼翼的把埋入的淡綠色的繡着花紋的極精緻荷包,剛取出還氤氳着清香,棕黑色的匣子裡僅留下他的香囊,依依不捨的重新埋入樹下,還有一塊白色繡帕遮在荷包之上,上面有點點黑色的小斑點,不仔細看還真注意不到,也許是爲幾年後的她所留吧,隱約看到幾年後會有一位窈窕淑女踏過這片花海取走這個匣子。
夢伊亭旁一棵不起眼的小樹邊,有着一塊奇異的石頭,說是奇異其實就是形狀比較怪異而已,而下面是仕慕與萩風的小秘密,五歲時年幼無知的萩風從家裡酒窖中抱出了一罈泛着泥土氣味的酒罈,只是因爲仕慕和他想要模仿武林英雄的行爲,還特意拿了兩個黑色的陶碗,然而最後還是沒打開留到了現在,他們一起埋的一罈老酒,誰也不願輕易取出,爲了那壇酒萩風的父親還在家裡大發了一把火,原來那是父親珍藏多年的一直不捨得拿出來喝,總共就那麼幾壇,當然也就是發了幾場火,最後也沒查出來是誰幹的,也就這樣不了了之了。畢竟,誰會想到是一個五歲小孩乾的呢。
仕慕走了,自己也該走了,誰知道將要去哪,但相信父親早已爲自己想好了道路。自己也該出去走走了,也是時候該入世了,萩風也沒問父親,因爲從小他就養成了不該問的事情就不問的習慣,也爲此從小沒少被父親打,好像家裡的事都很神秘似的。
他今天什麼也沒幹,獨自在夢伊亭坐了一天,懷念這山;這水;還有這人家。值得依戀的畢竟太多,萩風也懂得適時放下,只是少年難免有些感傷。
牧童吹着悠揚的笛聲,騎在黃牛背上慢慢悠悠的朝村子走去。夕陽西下,一頭老態龍鍾的牛背上駝着小牧童正緩緩歸向遠山邊的村路。
萩風伴着暮色踏入了家門,一臉無精打采的樣子,緩緩的走過長廊。
芭蕉翠綠的葉子輕輕搖擺,小徑直通幽處,過了竹林便是萩風的居室,旁邊有一間小書房,他每日在那裡練習書畫,書房雖小卻被裝點得極其文雅,屋內燃着小香,霧氣升騰,香菸嫋嫋。古典的書桌上筆墨紙硯整齊的擺放着,懸掛的大小各異的狼豪。雪白的宣紙上被洋洋灑灑的寫滿了蠅頭小楷,行雲流水般的筆法 ,讓人看着心曠神怡,字體與人完全不成比例,一個蒼勁雄渾,一個年少初成。
婉瑜一路穿過了墨綠的竹林,來到了書房門前,幾枝花朵開的正豔,清香瀰漫,沁人心脾。
少年獨自一人在書房中,不知在想些什麼正出神是,咚咚,外面有人在敲門,一個穿着的女子古色古香的書房,嫋嫋的檀香久久不散。
“進來吧,門開着呢。”
“萩風,是我婉瑜。”婉瑜探了個頭進來,朝裡面的萩風調皮的笑了笑,看見萩風正在書桌旁坐着,便挪着蓮花步走了進來。
“聽說孃親說你明日要走,能不能再過幾天再走。”一臉的期許的望着萩風,眼中隱約有淚花閃爍。
“要是可以,我肯定會多留幾天,可你也知道此事不由我。”萩風一臉無奈的回答到。
“那以後記得回來看我們”婉瑜心裡也知道這一去下回見面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更甚至可能這輩子再難相見,強忍着淚花,聲音都變得有些嗚咽。
“好吧,那你照顧好自己。”
說着,婉瑜走到書桌旁開始研磨墨汁,嫺熟的動作又惹的萩風一陣心酸,這些年這丫頭沒少幫他研墨。
看着婉瑜精緻的臉蛋,額頭一點硃砂,女大十八變,誰知道若在相見還會不會認得出這丫頭。
“婉瑜,你坐在那邊的椅子上,讓我再爲你畫上一張像吧。”
婉瑜倒也聽話,只是輕輕的點了下頭,緩緩放下了硯臺,小步輕挪走到椅子那邊,衝他一個微笑,示意準備好了,然後端正的坐了下去。
窗外竹林莎莎,暗黃色的燭臺燈芯搖曳着書房的窗映出了一個模糊的人影……
萩風躺在牀上想着明天就要離開這待了十七載的村莊,心中不捨是難免的,但更多的是對未知生活的擔憂,以及對那些人的擔憂,村莊裡走出去那麼多人,最擔憂的還是昨日出去的那個。
仕慕此刻估計正坐在稻草屋上觀賞這輪圓月吧,從小他倆惹完禍總喜歡在一起看月亮,一起聊聊未來的打算。
也許白林要去的地方會途經仕慕那裡也說不定,想着想着,不由的夜更寂靜了。
窗外竹林也靜了,莎莎聲似乎小了,只聽見昆蟲在哪裡鳴叫,成爲這夜裡唯一不安生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