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鳳看着牀頂之上,散發着淺淺幽光的夜明珠,緩緩的開口:“棲鳳宮。”
她開口的瞬間,君景嵐驚得,猛地睜開了眼睛,直直的盯着慕青鳳的側臉。
慕青鳳的睫毛動了動。空白了幾個月的腦袋,猛地想起了那日劍柄坡上,她失去了二師兄,還看到了君景嵐,不顧生死,邁過了那條裂縫的場景。
劍柄坡下是萬丈深澗。
一失足,屍骨無存。
是眼前的景象,是假的?還是,那夢一樣的場景,是假的?
慕青鳳瞬間分不清楚,現實與夢境。
“七兒!”君景嵐撐着身子,緩緩的擡起手,去摸慕青鳳的臉,“你醒了!”
慕青鳳轉動了一下眼珠子,看向了君景嵐。夜明珠下的君景嵐,更是美如畫中人,深邃的瞬子,帶着一股溺人的柔情,靜靜的倒影着她的臉。
君景嵐見慕青鳳眼神不聚光,摸着慕青鳳臉的手,微微的顫抖:“七兒”
慕青鳳靜靜的看着君景嵐。她不敢說話,她怕是夢。可是,這聲稱呼,讓她情不自禁的,擡起手,然後去揪君景嵐的耳朵。
君景嵐吃痛,一把抓住了慕青鳳的手,淚水砸到了慕青鳳的臉上:“你剛醒來,就要謀殺親夫嗎?”
慕青鳳感受着臉上炙熱的淚水,瞳孔的光,緩緩的凝聚。半響,她的瞬子,蒙上了一層水霧,她掐了一把君景嵐的耳朵:“君景嵐?”慕青鳳的聲音,虛弱中帶着一絲顫抖。
君景嵐再也控制不住,猛地將慕青鳳摟入了水中,他緊緊的擁住她:“傻瓜,你掐的很疼,朕的眼淚,都被你掐出來了。”
一串淚珠,緩緩的從慕青鳳的眼角滑下,她咬着脣,擡起手,使勁的捶打着君景嵐的背。
劍柄坡上,他不顧一切要衝到她面前的畫面,是她一輩子的夢靨!
“都讓,你,不要來,爲什麼,還要,還要過來!”慕青鳳虛弱的,一句話,說的斷斷續續。
“傻瓜。”君景嵐擡手揉了揉慕青鳳的頭,“朕不過去,怎麼保護你。”
這句話,讓慕青鳳,瞬間淚崩。她死死地摟緊了君景嵐,死死地摟着。得此一心,此生不悔。
慕青鳳才醒來,心情波動太大,動了胎氣,又暈了過去。
這一夜,整個棲鳳宮燈火通明。君景嵐一聲令下,國醫院當值淺眠的太醫,瞬間被驚醒。去棲鳳宮侍奉的去棲鳳宮侍奉,熬藥的熬藥,忙的人影交錯。
慕青鳳醒來的消息,隨着北風,呼嘯傳遍了整個皇宮。
長信宮中,寧妃披着紫貂絨的披風,靜靜的立於正殿門口。她的目光,看着棲鳳宮的方向,神色略略有些憂心。
“娘娘。”小蓮給寧妃遞了一個手爐,打了個哈欠,一臉倦意的道,“娘娘回去再睡一會兒吧,賢妃娘娘如今醒了,若娘娘擔心賢妃娘娘,天亮了,奴婢陪您去一趟棲鳳宮。”
“醒了?”寧妃深吸一口氣,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花。雪花落入手心,瞬間被手心的溫度融化。寧妃看着手心,瞬子忽然變得憂慮,“還不如不醒。”
“啊?!”小蓮聽了,睏意頓時全無。她震驚的看着寧妃:“娘娘之前不是盼着賢妃娘娘早點醒嗎?佛堂的蒲團都快被娘娘給跪穿了,三百八十六路的菩薩,都聽到了您給賢妃娘娘每日祈禱。”
“那是因爲,本宮不知道,皇上爲了她,命都能不要。”寧妃說着,猛地攥緊了拳頭,眉頭微微的隆起。
“自從賢妃娘娘入宮,皇上幾乎獨寵賢妃娘娘。這不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嗎?”小蓮不解的看向了棲鳳宮的方向。
“‘秋風萬里雁南飛,景帝相思寄於誰,自當美人嬌賢妃,爲其甘願命不歸。’這是從南方傳進京城的民謠,下到五歲稚兒,上到六十老翁,人人都能順出來。”寧妃說着,將拳頭收入了袖中,然後抱住了手中的湯婆子。
“人人羨慕稱讚皇上對賢妃妹妹的情,他們卻忘記了,皇上是這個天下的帝王。他可以愛,但不能愛的不要命。不要命,便是不要‘民’。他更不能愛的天下皆知!因爲一個帝王,不能有威脅生命的軟肋。沒人能預料到,下一個八王爺會什麼時候跳出來。”寧妃的話,小蓮聽的似懂非懂。
她揉了揉耳朵,然後看向棲鳳宮的眼神,變得惆悵起來。隱約中,她能感受到她家主子身上,有股子惆悵的感覺,所以,她也惆悵。
寧妃立在門前,一夜未睡。
天明雪停,萬物銀裝素裹。寒風凜凜中,羣臣按照慣例,進宮上朝。然,今天他們卻沒有等到他們的帝王。
金鑾殿上,小百合立在殿前,揚起了下巴,悠長的高喊:“傳皇上口諭,輟朝一日,有本留表,無本退議。”
瞬間,羣臣譁然。
天朝開國以來,君景嵐第一次輟朝。
小百合見羣臣無表上交,便對着衆臣拱手一禮,退出了金鑾殿。小百合走後,羣臣一邊小聲議論,一邊離開了皇宮,還有一部分有心的,偷偷的派人去打聽君景嵐輟朝的原因。
藍儒走在羣臣的最後面,穿了刻板正規的官服,他的氣質依舊溫文爾雅。他出了金鑾殿之後,沒有出宮,朝國醫院走去。
到了國醫院,他見司弘良不在,便抓住了一個抓藥小童問道:“司副職在何處?”
那小童一見是藍王世子,立馬拱手一禮:“回世子話,司副職在棲鳳宮。”
藍儒聞言,放開了那小童,然後走到了煎藥房。看到了爐上正常煎的安胎藥,他頓時明瞭。怕是棲鳳宮那位,醒了。
思及此,他單手背後,走出了國醫院。醒了便醒了,他的姐姐關在長樂宮,等於是打進了冷宮。他的爺爺現在致仕在家。京城權貴圈內,只有藍儒,沒有意子蘭。日後,這藍家的人和賢妃應當沒有任何的交集。
想到了這裡,他邁開腳步離開的步伐,便更加輕鬆了。
他緩緩的朝宣德門走去,卻在出了宣德門之後,看見了太上皇的馬車迎面而來。
他立馬立在一邊,低頭而立,以示恭敬。片刻後,馬車停下來,他眼角的餘光,瞥見了太上皇豎着眉毛,繃着臉,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