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蒂強顏歡笑地附和着李麥拉瘋狂的愛。在旁人看來,他們是一對讓人羨慕的年輕戀人……”尼采的幽靈說到這裡,突然停頓下來,坐起身來,把驢子抱到懷裡,擺弄着,不再說話。
林靜篤盯視着他,等他繼續說下去,神情充滿期待。
尼采的幽靈不安地把驢子放到身後,凝視前方,雙眼充滿憂鬱。
鳥兒啁啾,樹靜花香。
林靜篤望着不遠處樹林中有一對白尾黑身的鳥兒相互追逐着,嬉戲着。它們飛進深林,瞬時不見了蹤影。
“你怎麼不說話了?”林靜篤輕聲道,“我被你的故事深深吸引了,就像我被你征服了一樣。”
尼采的幽靈意味深長地凝視着她,似要看穿她,她的目光毫不避讓,深情地跟他對視着……
尼采的幽靈枕着驢子躺下,恢復先前的姿勢,說道:“貝蒂骨子裡被李麥拉深深傷害了,那種痛比被人在背上砍了一刀——還令他難受,簡直痛不欲生。本來他愛上李麥拉——希望她熾熱的愛——能夠幫他忘記過去的不快,重新面對生活。
“但重新面對生活——是貝蒂的奢望,就像一個乞丐希望天上掉下一百萬美金一樣,那只是一個白日夢。其實,李麥拉對他的傷害比他殺死了兩個女人——更讓他痛苦。他從李麥拉身上得到的不是愛,是侮辱,他背上的傷口就是證據。本來他可以跟麥拉分手,可他不願意那麼做。他要報復她。”
這時,林靜篤被蚊子叮咬了一口,裸露的手臂上出現了一個紅團兒。尼采的幽靈不再說下去,隨手拔起一株帶刺的小草,捏碎,把綠綠的汁液滴到紅團兒上。
“這樣行嗎?”林靜篤問。
“植物是最好的天然解毒、殺菌藥物。”尼采的幽靈輕輕揉搓着紅團兒說,神情充滿自信。
“那要看是什麼樣的植物了。”林靜篤說,“你隨手弄這麼一棵草,管用嗎?”
“你感覺好些了嗎?”尼采的幽靈問。
“——好多了!”林靜篤說。
“那就對了。”尼采的幽靈說。
“其實被蚊蟲叮咬一口,沒什麼大不了的,”林靜篤說,“沒想到你這麼當回事。”
尼采的幽靈沉默不語,只是幫她按摩。
“——沒想到你是這麼細心的一個人。”林靜篤又說,雙眼充滿幸福。
“我真希望蚊蟲把我也叮咬一口。”尼采的幽靈放下她的手臂說。
“爲什麼呢?”林靜篤納悶地問。
“不知道爲什麼。”尼采的幽靈說,一臉困惑。
“你想感同身受嗎?”林靜篤問。
“不是,蚊蟲咬了你也咬了我,在它肚子裡,我們的血會混在一起。”尼采的幽靈眨巴着眼睛說。
林靜篤閃爍着明亮的眸子,凝視着他,一臉驚訝,他會說出那麼富有詩意的情話來。
“你不認識我了嗎?死死地盯着我看。”尼采的幽靈朝她努了努了嘴,不好意思地說。
“不靠蚊蟲,也有使我們合在一起的東西啊。”林靜篤紅着臉說。
“是什麼?”尼采的幽靈壞笑着問。
“你明明知道,”林靜篤的柳眉抗議地抖了抖,嘟着小嘴說,“還要問我。”
尼采的幽靈邪魅地笑了笑
“講故事時,你好象纔有講話的慾望,”林靜篤說,“回到現實時,你很不願意講話,但會語出驚人,還有些露骨。”
尼采的幽靈望着蔚藍的天空,神情嚴肅,沒有答她的話。
林靜篤小心翼翼道:“你到底怎麼了?忽然變得心事重重。”
尼采的幽靈忽地坐起來,抱起驢子,起身走了。
林靜篤眼睜睜地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他會突然變得不可理解,臉色說變就變,招呼都不跟她打就走了。
“喂,”林靜篤起身對着他的背影大聲問道:“你明天還會來嗎?我明天可能不會來了,我媽媽生病住醫院了,我要照顧她。”
他頭也不回,大步離開了,很快消失在了峽口。
林靜篤跺着腳,忿忿道:“他以爲他一聲不吭地離開,很酷嗎?很吸引人嗎?”臉色通紅,一屁股坐到地上,生着悶氣,抓了一把草,扯成幾段,憤恨地丟到地上。
她忽地站起來,手作喇叭狀,放到嘴前,對着峽口大喊:“尼采的幽靈,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了!”
除了山谷間迴盪着她的回聲外,就沒有其它聲音了……顯然,尼采的幽靈沒有回答她,看來他已經走遠了,或許他聽見了,故意不回答。
她索性坐到地上,一動不動,凝睇着遠方,希望山的寧靜緩和她激盪、受傷的內心。
愣了半晌,她起身朝峽口小跑而去……
吳藻在離山林外不遠的地方,看外國小夥子先離開了。他相信林靜篤不久會經過那裡。
很快,他聽到了腳步聲……
他趕忙拿起狙==擊==槍,躲到深林裡,通過瞄準鏡,瞄準小跑而過的林靜篤。
如果這個女人,是上級安排的任務,要他狙擊的某個壞人的話,他會毫不猶豫的扣下扳機,打穿她的心臟。這麼多年,沒有使用過狙==擊==槍了,不想他瞄準的能力還是那麼驚人。
可視線中的女人不是十惡不赦的壞人,他當然不可以輕易扣動扳機,瞄準她的致命部位的那一刻,一個奇怪的愛情理論出現在他的腦海,也許死亡可以給他的愛情貼上封條。
他思索的時候, 林靜篤消失在了他視線盡頭,
“見鬼,人都不見了,追她心愛的男人去了,我還在這自憐,給那個狗屁愛情貼上封條。”吳藻吐了一口唾液,冷笑道,“我跟林靜篤有愛情嗎?”
吳藻懷疑自己精神和心靈有了疾病,病得不可救藥,無藥可醫。
不過,一個人知道自己有病,是不是還有救呢?
可是,他不想救自己,他想就此一直沉淪一下,那怕結局是他掉進萬劫不復之地,這是一種沒有緣由的自殘,想必是生活太過平淡,需要驚天波瀾來刺激,纔能有充實地活下去。
雖然這種充實充滿邪惡,但令他感到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