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DNA鑑定？
醫生被這話定在原地一動沒動，她難以置信地看着面前這個柔弱卻倔強的女人，她不是有一個很愛她的丈夫嗎？失去這個孩子的時候，家屬悔不當初的樣子實在讓人過目難忘。
而現在，她竟然提出要做DNA鑑定？這個孩子的生父，難道還不夠明顯嗎？
“可以倒是可以，不過你確定要做？”醫生爲難地看了看蕭北寒，比起給初生兒做DNA鑑定或是羊水穿刺，顏雪染的這個要求實在少見。
流產的孩子得不到財產，所以做這個也沒什麼必要了，可現在……她到底是想要證明什麼呢？
醫生一直看蕭北寒，可他卻盯着顏雪染不說話，那閃爍的眸光，複雜得讓人難以揣測，除了懊悔、心痛，似乎還有理解跟縱容？
“恩，多久可以出結果？”
顏雪染的聲音依舊是冷的，她看起來已經堅強到無堅不摧的地步，只要擦乾了眼淚，站起來的那一刻她所向披靡，醫生被這冷靜的話吸引，幾乎挪不開目光，這個女人上一秒還哭得生無可戀，不過短短的時間就像是脫胎換骨一樣，變得鬥志昂揚！
“額……大概7到10個工作日，如果是Vip加急的話可能不到七天，這個我還需要問一下。”
“恩，那就做吧。”
做？跟誰？
跟孩子的父親？
醫生也實在想不出別的可能了，這孩子她親眼看着從顏雪染出來的，可孩子的父親還不夠明確嗎？醫生微不可查地嘆了一口氣，算了，人家想給醫院送錢，她還能說不要嗎？
“那一會兒會有人別的醫生來找你們簽字，順道去個樣本的。”
“恩。”
醫生看了看櫃子上托盤，想了想還是說道，“孩子，我能不能先拿去保存一下，想要採樣也有一定條件的，放在這裡，可能不太好。”
“等一下，我要給他拍過照，這是他出來後，第一張照片。”顏雪染拿過自己的手機，按下了拍照鍵，一陣連續地拍攝之後，她終於收了手機，淡淡地說道：“記得一會兒送過來。”
“啊？恩，知道了。”
醫生本以爲顏雪染看過之後，就算了，留孩子在這裡也只是爲了做DNA鑑定，沒想到取樣之後還要給她送過來，她到底想要做什麼？
毫無頭緒啊！
醫生想了想也覺得事不關己，就一口應了下來，把處置盤帶走了，關門的時候又看了蕭北寒一樣，他還是那樣靜坐着不說話……
真是奇怪的夫妻啊！
兩人一直坐着不說話，過了很久，直到夕陽殘照給地面鍍上一層金色，顏雪染才問道：“你爺爺跟你妹妹呢？”
不是爺爺，也不是暖暖，顏雪染剛一開口，就劃清了界限，他們是你的家人，再也不是我的了！短短一句話，她就簡明扼要地表明瞭自己態度，蕭北寒一顫，涼薄的脣抖了抖。
“暖暖關在隔壁的房間，爺爺已經回去了。”蕭北寒想了一下，怕顏雪染以爲是他們的房子，於是補充道：“回郊外的房子去了。”
顏雪染只看了他一眼，然後躺在牀上把被子蓋好，背對着他說道：“你出去，我想一個人呆着。”
“好，有事叫我，如果你不想喊，那就給我打電話，我就在外面，一直守着你。還有……照片的事情我會去查的，公安局那邊也不放任這種事情發生的，所以那個黑客一定會被判的很重，你放心吧。”
“法律，我比你懂。”
顏雪染不急不慢地說着疏離的話語，蕭北寒不得不承認人家說的就是真相，這話說出來只會讓自己好過一點，因爲讓一個男人承認自己很無力，是一件丟臉的事情，他有懷疑的對象，可他卻不想讓她再擔心這些事兒。
感情中，有太多的自以爲，如果每個人都可以放下芥蒂好好地聊一聊，或許就會知道自己給出去的保護，正是別人難以承受的負擔……
蕭北寒頓了頓，把所有她可能用到的東西都房放在觸手可得的地方，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蕭暖暖還在隔壁，他真的應該好好看一看自己的好妹妹了！
“Boss，您來了。”
保鏢體貼的打開門把蕭北寒給請進去，蕭暖暖正蜷縮在牀腳打着冷顫，化着濃妝的臉已經嚇得毫無血色，聽到開門聲，她立刻仰起頭來，可恐懼在此刻已經翻倍。
“暖暖，喜歡嗎？”
蕭北寒撥弄着散落一地東西，擡起頭邪惡地看向自己的親妹妹，那些不是別的，是手術室中的血跡，是顏雪染流產時浸染血跡的所有東西，從病號服到牀單，包括手術中用到的所有布料，都放在蕭暖暖地面前。
“哥，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拜託你把這些東西拿走好不好？都是血，好多血，好可怕啊！哥，我不應該那麼對待顏雪染的，我就是一時昏了頭，我看到那些照片，就覺得她被人……被人那啥了，我根本就沒好好想想。”
“沒好好想？”
“對啊！”蕭暖暖的眼睛突然被點亮，還以爲有什麼希望，立刻跪在蕭北寒身邊表決心，“我從小做事就比較莽撞的，哥哥你一直知道我的個性很愁人，我說話做事都是不經過大腦的。我只是一時衝動，我就想着我哥哥這樣的人，怎麼能被人帶綠帽子呢？”
“一時衝動？”
蕭北寒坐在沙發上，狠狠地嗅了一下室內的鮮血味道，就像是鐵鏽一般。他隨手拎起一個病號服，豔紅的血液已經變得暗淡，可那股味道還是怎麼都不能消散。
“暖暖，你好好聞一聞，這味道是不是很好聞？”
“哥……哥！”蕭暖暖的下巴鉗制住，鐵鏽味撲面而來，懷孕的人本來就比其他人敏感，這時候格外明顯，蕭暖暖突然推開那件衣服，走到一邊狂吐。
蕭北寒一動也不動，坐的穩如泰山，冷冷地看着自己的親妹妹，她恨不得把膽汁也一併吐出來。
蕭北寒的眸子如此哀傷，可嘴角卻詭異地噙着一絲惡魔的微笑，他從來不知道有一天親人決裂，也會是這麼快意的事情，這個妹妹已經不配稱爲人。
他隨手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看着蕭暖暖的背影，說道：“喂，是110嗎？我要報警，今天有人打了我的妻子，以至於我妻子流產，我的地址是……”
暖暖，感謝你在現在用光了我所有的忍耐跟縱容，消磨了我們之間最後一點親情，你已經不再是我的妹妹了，任何人都需要爲自己坐下的事情付出代價，這是你應該得到的懲罰。
在洗手間狂吐的蕭暖暖絲毫沒有察覺到蕭北寒的意圖，當她出來的時候，蕭北寒已經走了，滿地的東西都已經是收拾乾淨，她還以爲自己的哥哥還是心腸太軟。
要不是手機被沒收了，她真想跟葛冰彙報一下這個好消息，在她跟顏雪染之間的拔河中，她取得了完勝！
所有的恐懼一掃而空，她甚至已經開始回想葛冰跟自己說的步驟，只要顏雪染沒了孩子，就可以想法設法把她趕出去，到時候……
蕭北寒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實在不放心顏雪染，又不願意讓胡月過來，雪染剛剛流產，自己就找了一個心理醫生過來這看她，她心裡那一關一定過不去，而她的父母又遠在國外，根本不能回來照應，這時候能夠指望的，也只有一個人了。
“米白嗎？我是蕭北寒，你現在方便嗎？可不可以……過來醫院一趟？”
“醫院？”米白一邊吃着零食一邊打着字，新遊戲的文案工作她也要參與，這會兒忙的要死，於是沒好氣地說道：“我不是上午剛過去嗎？大哥，我也不是遊手好閒的人，我也是要上班的！”
“給你一週的假期，這公司我跟紀舒一起開的，難道我還說不算嗎？”
“得咧！”米白的動作非常迅速，立刻關了電腦問道：“你說吧，到底怎麼了？讓我請假去醫院，該不是你跟雪染之間鬧了什麼矛盾吧？不是我說你，雪染現在脾氣就算不好，你也要讓着她，懷孕的女人都是奇怪的生物，她具有兩個人的思維，你忍一忍，最多也就幾個月。”
忍？
如果忍就可以解決問題，那麼他們之間一定不會有矛盾的，每個人都在忍，每個人都過得不快樂，才鑄成了今天的苦果，生活不是用浪漫的情話就可以堆積成的，在他們的婚姻中，愛情正在漸漸褪色。
“她流產了？”
“什麼？！”米白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的，用力過猛，椅子卡在地上的聲音震耳欲聾，可米白現在整個腦子裡面聽不見其他的事情，完完全全只回蕩着蕭北寒剛剛的那句話。
他說，小染流產了？
“怎麼會呢？上午我去看她的時候不是還好好地嗎？你們倆個還一起照相來着，醫生不是說了只要好好養着，就一定不會出事嗎？蕭北寒，你到底做了什麼？”
米白的質問讓蕭北寒無所適從，做了什麼呢？把她一個人留在醫院，讓她承受着來自暖暖跟爺爺地雙重攻擊，即使她拼命地保護着他們的孩子，最後還是功敗垂成。
他做了什麼呢？他真的希望自己做了什麼，可是真正讓他心寒的是，自己根本什麼都沒來得及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