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雪凝愣了愣，閉上了眸子，道：“嗯。”
“師兄下葬的那天，我會過去償命。”
前兩天冰城被晏修送到她跟前，並着一枚玉簡，是來同她談條件的。
冰城的傷擱在那，她聽進去的也就不多，只知道冰城是被她赫連師兄所傷。
玉簡上清清楚楚的記了她赫連師兄出招，冰城反擊的情景，由不得她不信。而且……說是因爲冰城喜歡無曲，他師兄醋了，纔打的冰城。
雖然只是聽說，但也足夠她暴怒了。
她對晏修印象不怎麼好，故而沒說什麼話，更沒有發表什麼看法。
只是最終，她還是沒忍住來了徵劍閣。
她其實並沒有想要把師兄傷到這個地步的……天知道，她只是想，她只出一招，就一招，出完之後她同赫連兩不相欠。
她看見那個情勢，她出一招，只夠赫連受一個小傷而已。
甚至赫連可以掙脫黑蛇躲過那一招。只要她出了招，人家中了，躲了，都同她沒有關係。
她也會帶着冰城一起遠走高飛，離鏡林山遠遠的，離萬妖峰也遠遠的，再不見赫連。
可誰知，晏修竟然拼着重傷也要置人與死地。
……她的那一招，也成了自己師兄的催命符。
可不是麼，她起了不小的作用。她那作用對贈經教來說，簡直至關重要。
冰城修養一陣子，好好調理應該是還能恢復，所以她師兄即便有錯，也不至於到償命的地步。
倒是她這一招……
她明白，現在這個情形，她是活不下去的，等師兄下葬的那天，她也隨着去了，比什麼都強。
反正天地大荒，也從未有過她的落腳之處。
師兄愛上了別人，連冰城也……
她不怕承認，其實她聽說冰城喜歡無曲的時候，心中的複雜和崩潰，比知道師兄無曲相戀要多得多。
即便從晏修嘴裡說出來的話不多能信，可她還是因爲這麼一句話泛滿了苦澀。
誰也不需要她，誰也不在意她。從前有冰城，或許現在一個人也沒了。
她死了算是你好我好，解了許多人的憂，挺不錯的。巧了，她需
要償命，正好走的無憂無慮，也不會給別人添麻煩。
鳳翊臉上少見的嚴肅。
他聞言道：“且不論師姐你該不該去師兄的葬禮，也且不論小無曲希不希望在師兄葬禮上見到師姐你。”
“只說償命這件事……其實沒什麼用。”
鳳翊一貫不愛想這麼多那麼多，但事理還是明白些的，對於一起過活了萬年的師姐，他不可謂不瞭解。
說起來，師姐並不算是可憐人，只能算是一個癡人。
人麼，活着的時候總要有個寄託，或物或人。他師姐只是託在了對師兄的愛慕感情上。
師兄對她卻並沒有同等的情意，這寄託一開始便託錯了。
只師姐生性有這麼些傲氣，不能容忍單相思這種事發生在她身上，故而表明心意被拒之後卻挑起了她的征服欲。
於是便是一場無止境的你追我逐。
時間長了，還不放手，又得不到，這事就越來越膠着。
或許她後頭也明白這事的錯誤，也想斬斷這些情緣錯事，卻選錯了方法。
她選擇的是決鬥。
決鬥不成竟然連命也不要了，差點讓這場決鬥葬了兩個人的性命。
沒死，她卻也一睡睡了六百年。
沉澱了這麼長時間，又有碎裂空間那場經歷，人家應該已經看開了看透了。
……結果她師兄愛上了別人。
其實他總覺得，對於他師姐來說，這不是什麼心痛不心痛的事，這是個戳她尊嚴的事。
也因此她就又糾結了一陣子。
現在一切的事還沒有個什麼緩衝的時機，又整出了個這事。本就什麼都沒理順，現在過的又亂了。
見時雪凝不說話，鳳翊又道：“出了什麼事都想用命來抵，很差勁。”
時血凝笑了笑，道：“我原本就很差勁。”
鳳翊也沒在這個事兒上同她多說，這些紛亂難解的東西，旁觀者清，卻幫不上什麼忙，只能靠她自己想清楚。
他只又道：“嗯，今天做的事也很差勁，你師弟我反正是挺失望的。”
“師姐也先彆着急死，先委屈着多活兩天，指不定有什麼事能用上你幫忙呢。
”
“現在你這一招要了我師兄的命，即便是你師弟我都想找你報仇，何況小無曲……師姐若想償命，還不如問問無曲的意見。”
“……興許人家想親手殺了你呢。”說到這裡，鳳翊眯了鳳眼挑起嘴角，笑道：“所以啊，師姐，先把自己養好些，好給人家殺。”
說完，看了看她的腳，意思很明顯，是讓她回去把自己的腳包紮好。
時雪凝一字不落的把鳳翊的話聽了進去，也聽的很認真。當話結束之後，她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沉默着，沒有言語。
她這反應也在鳳翊預料之中，他只又道：“師弟我要下去找找小無曲，師姐要不要同去？”
時雪凝斂了眉眼，沒說話，只轉了身，向遠處飛走了。
鳳翊也同斂了眉眼，默嘆一聲，飛身進了雷火之中。
聽別人說和親眼所見到底是有些區別的。
他曾想過見到這二人時的所有場景，卻從未想過是眼前這麼個模樣。
只在遠處看，就已經足夠讓鳳翊的老朱雀的心揪疼碎成渣了。
等再近一些，他看得也就更真切一些。
無曲跪在地上緊緊環着她師父，兩個人呈一種極其親密難分的姿勢。
他插着縫看見了他師兄僵硬骨白的臉，還不待他再反應一下，便又看見無曲低着的頭。
她的頭垂的太過自然，能看出來嘴角那裡還有一下沒一下的滴着血。
鳳翊心裡咯噔一下。
無曲不會也……
……
事實證明無曲並沒有蹬腿兒死翹翹，她還不怎麼堅強的活着，只是活的不怎麼安生罷了。
她那身子本來就那麼個模樣，結果從雲光殿一氣兒折騰到徵劍閣，耗心耗身，還受了不少傷，現在這次真的離完蛋不遠了。
幸運的是無曲有一股子常人難及的意志力，或許是恨意，或者是別的，反正就這樣一直支持着她讓她沒有斷命。
不幸的是，也因爲這股子意志力，她就算昏了也不消停。
鳳翊根本不能從她手裡把赫連接過來。她抱得不緊，卻足夠死。
誰想動赫連，起碼得卸她一條胳膊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