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上

春城飛飛花 大結局(上)

明天晚上放大結局下~

------題外話------

楚遇的目光落到那燃燒着的香上,最後,沉沉的閉上了眼睛,只有冷汗洶涌的從後背滲出來,染溼了衣襟。

他說着轉身離去,直直的邁入旁邊的一個偏殿。

“咔嚓”一聲,齒輪轉動的聲音響起來,上杉修的手再次拿起一炷香,然後插入了鼎中,道:“她能不能活下去,就要看你的決心。”

他轉身,用手按住香爐鼎旁邊的一塊突起,然後狠狠的按了下去。

可是,沒有捨不得。

上杉修目光中露出讚許,這透骨釘不是一般的透骨釘,有“鎖神釘”之稱,所受之痛不可想象,但是他依然能這樣一聲不吭,忍耐力實在非同一般,若非他的性命對他有用,他幾乎都捨不得讓這樣一個人這樣的死去。

他的臉色微微的泛白,脣緊緊的抿着,卻一句話都不說。

鮮血在他的肩處濺開一朵花。

兩道光直直的射來,“嘙”的一聲,從兩邊的肩骨沒入,半尺來長的透骨釘徹底的戳穿了他的肩膀,但是這氣勢卻依然沒有停止,一直帶着他往後面飛去,“砰”的一聲,撞到身後的銅壁上,然後將他的身子狠狠的釘在那牆上。

手上的刀彷彿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他的手鬆下來,鬆下來。

不死……地獄……

你若不死,她便在八寒地獄。

上杉修似乎一點也沒有感受到楚遇那洶涌撲過來的殺氣,立在那裡,彷彿一尊玉像,他只是淡淡的道:“你若不死,她便在八寒地獄。”

上杉修的手一揚,兩枚半尺長的血色透骨釘瞬間破來,楚遇的刀逼過去,不管不顧,這一刀凝結的着淡淡的冷氣,帶着旋轉的氣流。

楚遇的目光忽淺忽深,將赤霞緊緊的握住,這慢殿的燈火,都彷彿忽然間散了開去,手中的刀用盡所有的力氣劈下去!

上杉修站在高臺上,拿起一炷香,點燃了插入鼎中,道:“你若不死,她便在八寒地獄。這是亡神香,這柱香燃燒完,大概你的妻子也就會死去。”

那匕首的刀刃刃在手心,緋紅色的光芒擠入眼眶,帶起些微的疼痛,他手中拿着的刀柄緊了緊,然後猛地撞入了那一個空蕩蕩的大殿:“她呢?”

阿蘺!

赤霞。

一刃緋紅。

楚遇猛地往後一退,袖中的刀一個縱橫,突然躍起,“叮”的一聲,那把飛過來的匕首突然被打落,但是楚遇的心裡一跳,突然伸手將那把匕首給收了回來。

長明燈一盞盞燃燒着,映照着兩邊刻滿繁複花紋的銅壁,穿過長長的甬道,一道光突然罩了下來,伴隨而來的還有獵獵風聲!

他轉頭,毅然決然的緊隨其後。

只有這兩個字纔是最深的執念吧。

阿蘺。

他身形一個飄忽,然後往長殿的盡頭走去,他的身形極快,帶起的風聲搖曳了燭火,楚遇最後回頭看了一眼。

上杉修站在那裡,身形虛虛渺渺的看不清楚,道:“隨我來。”

楚遇靜靜的站在那裡,直到他們最終完全的消失,才轉身,然後再次進入聖殿。

哭了,不要讓他發現。

云云沉默了一會兒,悶聲道:“我哭了。”

楚遇微微頷首,孤城抱着兩個小孩遠去,走得遠了,卷卷對着云云道:“你爹在看你,你怎麼不看他?”

孤城看着孤城,點了點頭。

最後他紅着眼轉身,低着頭不去看楚遇,楚遇微微的笑,然後將他放到孤城的懷中。

云云的手還是不放開,楚遇也只是靜靜的等着他,云云終於伸手慢慢的放開,然後擡起眼睛看了楚遇一眼,然後將自己的腦袋埋到楚遇的胸口,微微拱了拱,藉着楚遇絲綢白衫擦乾了自己的眼淚。

大殿外星光沉海,一襲紫衣抱着卷卷站在那裡,楚遇將云云送到孤城的懷裡,云云死死的抱着他的手臂捨不得放開,楚遇的聲音平靜如滄海,帶着令人安心的笑意:“重雲,從今天開始,要幫助我照顧你的母親,等我回來。”

楚遇抱着他,然後站了起來,對着上杉修微微躬身,然後轉身走向門外。

云云的小手抱着楚遇,越來越近,一點也不放開,泡在眼睛裡的眼珠子一顆顆掉了下來,他想要憋住,但是卻憋不住,只能用盡全身的力氣將楚遇抱住。

云云靜靜的看着他好一會兒,然後突然撲進了他的懷中,楚遇含笑將他一籠:“重雲。”

楚遇的手拂過和他相似的眉眼,然後張開雙臂,微笑着看着他。

他軟軟的張開嘴,想要喊他,但是卻還是一個字都冒不出來。

云云的眼睛眨了一下,從楚遇走進來開始,他的目光就從未離開過。

父子倆就這樣無聲的相對着,楚遇的嘴角淡淡的笑意逐漸暈染開,他蹲下身子,然後伸手摸了摸他微微凌亂的發,笑道:“從今天開始,你叫重雲,楚重雲是你的名字。”

云云單手扯着楚遇那件白色的長袍,仰頭睜着大眼睛看着楚遇,呆呆的,像個小鼴鼠。

他說完慢慢的走到旁邊的半人高的香爐鼎旁邊,然後對着站在旁邊的小孩子微微笑開。

一點星光從頭頂的縫隙裡投射下來,上杉修站在遠處,楚遇微微躬身,道:“上杉尊主。”

楚遇踏入。

他不會容許自己再離開她一次。

他笑了笑,然後回過頭,身後的星空草野,身後的萬里江山,身後的生命功利,最終比不過前方等候他的一記微笑。

除了江蘺,他還有什麼不能失去的?

當年歷經的夙願,終於在此刻完成,與魔的交易,必定要承受着無法想象的失去。

求魔?求佛?

那聲音莊嚴而肅穆,使人想起晨鐘暮鼓。

“當年你借了我的力量,如今,便是,該歸還了。”

一刃刃刀片從石階上冒了出來,楚遇輕巧的踩過,然後穩穩的站在長門外。

阿蘺,我應了你,是不會再次將你一個人丟下的。

他一直就在等着這一瞬,這長長的路途裡可以爲之相逢的希望,不在乎前程如何,只在乎自己是否盡力。

——不甘此心,不同此行,能償我夙願,求魔如求佛。

——這世間之人,皆求佛,何來求魔?

他一步步走上前,冰涼的玉階帶着蝕骨的寒氣,一點點從腳底鑽入他的骨頭,那些紛繁的記憶突然間再次衝上來,淹沒了他。

如今,最終到了還罪的時候了嗎?

大開的長門內,突然閃出一道流光,楚遇突然想起很久之前,自己也彷彿像是叩拜一般虔誠的,進入過一個像這樣的地方。

剛剛將蠟燭放上去,火光便騰了起來,然後彷彿觸動了某個機關,“咔嚓”一聲,長階盡頭的門,突然緩緩的打開。

楚遇彷彿有所感覺,將那隻蠟燭拿起來,然後放入那長門宮女的手中。

那是剛纔上杉修吹滅的那隻蠟燭,現在還冒着嫋嫋的青煙。

一塊塊玉被劈成石階,拼接着,兩邊卻是一塊塊玉雕,全是長門宮女的模樣,手中拖着一個琉璃燈,燈罩裡點燃着燭火,其中一個玉雕裡的蠟燭已經空了,但是楚遇卻看到了放在旁邊的一隻燃了半截的蠟燭。

楚遇看了這個孩子一眼,然後瞬間往那聖殿掠去。

“嗯。”卷卷點了點頭,然後雙手接過。

楚遇笑了笑,然後從自己的懷中取出一塊血色的玉石一樣的東西,道:“如果你爹爹來,將這個給他。”

卷卷砸吧着嘴道:“我相信我爹爹,他回來的。”

楚遇笑了笑,道:“對,我不是你爹爹,我是云云的爹。你好好呆着,你爹爹會來的。”

卷卷站在那裡,還睜着眼睛看着他,然後一字字清晰的道:“你不是我爹爹。”

楚遇的目光一轉,然後看向了那聖殿。

“重雲。”楚遇輕輕的喊出這個名字,將他放到旁邊,然後縱身跳入火海,“咔嚓”的聲音突然從頭頂傳來,斷了的梁木砸下來,直直的像那個小小的身子落下去,楚遇擡腳一踢,橫樑突然間裂開,楚遇縱身將孤城的孩子抱起來,然後一躍而起,無數的火星子飛下來,楚遇身子旋轉而起,那些殘木火星也隨着遠離,楚遇平穩的落到地面,但是此刻,那本來應該在地面安然躺着的孩子不見了!

楚遇低頭看了看緊緊閉着眼的云云一眼,這個孩子,從出生到成長,他都未曾陪伴,這三年來,他未曾看過他哭,他笑,他在自己的懷裡撒嬌,未曾用父親的肩膀爲他撐起過一片天空。

孤城的兒子。

那是有着灰色半透明的瞳孔的孩子。

火焰舔舐上來,楚遇將那個小小的身影帶入自己的懷中,但是就在帶入的時候,一個小小的身影呆呆的站在火海中看着他。

楚遇的身影一落,直接落向那飛檐樓閣,還未至,遠處黑暗中的那盞燭火忽然的熄滅,於是“騰”的一聲,火光瞬間從樓閣的後面騰起來,楚遇的腳尖一點,用盡所有的力氣,往前一奔,一把撕下自己身上的長袍,如飛雲般的一卷!

——

江蘺頓時覺得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他的手突然伸了過來,江蘺微微一閃,手中的匕首突然劈了過去,風間琉璃一躲,突然輕輕的嗤笑一聲,幾個閃躲,一把抓住江蘺的手,他的眼睛微微一眯,擡手對着江蘺的肩膀便劈了下來。

“想走?”

江蘺突然間停住,風間琉璃拿着手中的長劍,劍刃上還帶着血,他逼近她,嘴角勾起一絲莫名的笑意。

江蘺只覺得山風凌厲的吹來,越來越清醒,些微起了一點點的寒意,但是她迅速的往山頂下面奔去,那些黑暗在眼前一點點閃過,而就在此時,一道人影突然站在她的面前。

然後楚遇突然一轉身,然後決然的踏上山巔。

這短暫而又長久的擁抱。

兩人靜靜的看了一會兒,楚遇突然伸手將她擁入自己的懷中,江蘺閉上了眼,將自己的臉頰貼在他的胸口,然後同樣緊緊地抱住他。

他的目光接着往下,然後輕輕的攏了攏,將她第三顆釦子和第七顆釦子重新扣上。

楚遇輕輕的笑了笑,輕輕拂了拂她的發,重新取下她頭頂的簪子,道:“等我爲你挽發。”

楚遇緊緊握着江蘺的手,然後轉身幾個起落,已經遠離了衆人,江蘺張張嘴,擡起眼睛看着他。

他伸出手指指了指那山峰之上的聖殿,一百零八個臺階次第向前,向着他。

上杉修的眼掠過江蘺,道:“好,我給你一炷香的時間。一炷香之後,這隻蠟燭將會熄滅。”

江蘺微微一怔,但是楚遇的手卻突然穿過她的手指,然後一點點扣緊,有很多話不必多說。

楚遇含笑道:“請讓我送我的妻子一程,待她平安之後,我會回來。”

“什麼要求?”上杉修問道。

楚遇道:“在下還有一個要求。”

上杉修點了點頭,道:“可以,就看你如何了。”

他的聲音極淡,然而江蘺知道,他的前半句是說給她聽的,而後半句,卻是說給上杉修聽的,上杉修想要救醒他的妻子,就如楚遇現在的心情一樣。

“我來!”江蘺上前一步,用盡所有的力氣,然而楚遇卻輕輕而不容反抗的拉住她的手,目光緊緊的鎖着她,然後轉向上杉修,道:“一個男人,如果沒有力量保護自己的妻兒,他有何用。不論多麼的困難,不都要拼一下?”

楚遇笑道:“養不教,父之過。他的事,我來,他出生三年,我未曾盡過一點父親的責任,如今,我便當補償吧。”

上杉修道:“他的身體裡流淌着你的鮮血,其實,沒有你,用你兒子也可以。”

她幾乎要忍不住奔上去,但是僅剩的理智卻告訴她要停下來,楚遇依然看着上杉修,道:“尊主這是爲何,不過一小孩子而已。”

那樣小小的一個身影,他才三歲,不需要接受這樣的困苦。

空空蕩蕩的山野吞沒她的聲音,沒有半絲的迴應,但是她知道那就是他!她的云云!沒有什麼比一個母親的直覺更爲準確。

而燈火極盛處,一座亭臺樓閣飛起斗拱,江蘺的心裡一跳,看見一個小小的影子晃盪着,她心中一驚,聲聲喊道:“云云!”

他一彈指,那熄滅的蠟燭陡然間再次燃燒起來,而於此同時,遠遠近近終於有了燈火。

上杉修點了點頭,然後接過風間琉璃遞來的蠟燭,道:“蠟燭如人。”

上杉修轉頭看向楚遇,然後邁開腳步緩緩的向前,然後走到旁邊的懸崖上,風間琉璃走過去,恭敬的道:“師傅。”

楚遇的手若無其事的放下,然後伸手握住江蘺的手,沒有看她,然而卻將悉數的話從指尖傳入。

真正的惡意是從來不會擺在臉上的。

那樣的笑意,如何江蘺不知道他,一定會認爲這樣親切不染塵俗的笑沒有絲毫的惡意。

但是就是這樣的一根手指,卻能讓楚遇幾乎忍受不住,可見此人是如何的高深莫測,江蘺的目光看向他,上杉修忽然將自己的手一收,然後轉頭對着江蘺一笑。

他長長的深衣一路鋪展開,只是一個側影,白髮散開,一根手指輕輕的放在楚遇的腕間,只是一根手指而已。

然後,江蘺便看見近在咫尺的上杉修。

楚遇這句話一說出,有些微的燈火一閃,然後,一盞孔明燈從旁邊的顫巍巍的亮起來。

她能感受到楚遇手指間那微微的顫抖,但是他的聲音依然是悠然而從容的,他道:“不知上杉尊主還需要在下做什麼?”

江蘺的嘴脣動了動,便是這樣,他用盡所有去抵擋一切,卻將她納入他的臂彎之內,她最終抿着脣。

別開口。

——阿蘺,別開口。

她着急的想要開口,就感到楚遇遞來的目光,那目光溫柔如水,然而卻輕輕的阻止出了她所有想要開口說出的話。

江蘺心中一驚,她的手放在楚遇的肩膀上,微微感覺到什麼東西輕輕一壓,那細微碎裂的聲音從那指骨間傳出來,可見有什麼力量落到他的手上。

旁邊的楚遇突然伸出了手,擋在江蘺的面前,道:“上杉尊主,內子身上不便,請在下代替內子。”

江蘺也跟着回頭,但是眼前只有一片黑暗,根本感受不到任何的氣息,沒有任何的味道。

三道聲音濃重的響了起來,突然間一道冷風襲來,楚遇將江蘺緊了緊,然後微微一鬆,放開,然後轉頭,對着黑暗中的人輕輕的笑了起來:“上杉尊主。”

“咚——”

“咚——”

“咚——”

蠟燭的火光瞬間熄滅,幾乎周圍一切的亮光都消失的一乾二淨,於此同時,那高峰頂上的鐘聲突然響了起來。

“時間到了。”風間琉璃輕輕的喟嘆一聲。

“撲——”的一聲,蠟燭的火光一閃,最終悄然熄滅。

他將蠟燭吹起來,突然湊到自己的嘴邊,輕輕的一吹。

風間琉璃笑了起來:“就這樣?”

突然“轟隆”一聲從那邊海邊傳來,一聲聲爆炸開來,即使隔得那麼遠,也可以知道下面的東夷百姓都震驚起來,一片白浪被捲起來,然後又消失,尾音不斷。

子時到了。

“子時到了。”

風間琉璃從那邊悄無聲息的躍來,然後穩穩的落到一快突起的山崖,手中拿着一支蠟燭,突然笑了起來。

黑暗中那些水猴子盡情的吼着,星辰漸漸的轉了半邊。

楚遇將江蘺輕輕的按到自己的懷中,道:“阿蘺,會沒事的。”

不是云云便好。

楚遇帶着江蘺幾個起落,便落到那聲音傳來的地方,到了那裡,才發現一羣白色的像猿猴一樣東西擠在那個懸崖處,對着海面淒厲的喊着,楚遇微微皺眉,江蘺反倒鬆了一口氣。

像他們這樣的高手,失之毫釐便是差之千里。

楚遇已經帶着江蘺消失在眼前。

“茲——”的一聲,楚遇猛地後退,然後一把抱過江蘺,手中的長刀當空一劃,周圍的樹枝像是被分開一樣瞬間倒了下來,風間琉璃手中的劍雖然極快從樹枝劈下成爲的屏障中分出來,但是,還是遲了一步。

楚遇手中的刀恍如秋水,遠處僅剩的火光照着那寒冷的刀鋒,一道驚心。他將自己手中的刀一壓,氣流如雲般捲過,風間琉璃的長劍微微一側,貼着楚遇的刀鋒一過。

江蘺心中一驚,然後看向那聲音處,卻見火光匆匆,再也看不清楚什麼。

刀與劍交錯的剎那,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悽然的呼喊:“孃親!”

楚遇刀伸手將江蘺一裹,輕輕一躍,反手刀光青龍躍起。

突然間燭火一閃,風間琉璃的長劍一揮,疾風驟雨一般的罩下來!

這似乎是風間琉璃,可是卻又不像是風間琉璃。

黑夜裡他的瞳孔泛起微微的紅,那紅色卻並非是濃重的殺意,而是層層疊疊妖異,令人心裡涌起一陣陣的寒意。

風間琉璃提着長劍,把着一盞燭火,站在他們前方的枝椏上,臉上似笑非笑,看見兩人看過來的目光,道:“孤城拼死拼活留了我半個時辰,沒想到卻是給你們這對苦命鴛鴦留下親親我我的時間,要不要我爲你們準備一個房間,魚水之歡後送上黃泉?”

“兩位,真是好閒情啊。”一聲嗤笑突然傳來,但是兩人都沒有動,直到那腳步聲慢慢的靠近,楚遇才握着江蘺的手輕輕一轉。

兩人幾乎都忘了馬上來的事,心熨帖着心,有綠色的光點隨着一片片的移過來,又忽而的遠離了。

他們靜靜的相擁,黑夜越發的沉下來,籠罩着,星子還在閃爍着,沒有任何的肅殺之氣。

“我不會,阿蘺。”他終於做出了承諾,江蘺覺得再也沒有什麼可遺憾的了,不去想前方,只有那纏綿的歡喜。

楚遇的手涼涼拂過她的脖子,一點一點的,最後貼在她心口,她的心跳在他的手下,那微微一個浮起的弧度下,是他不忍捨棄的。

他的手穿過她的發,有熱意在臉頰邊散開,她貼過來,用力抱緊他,道:“子修,不要丟下我。”

他依然輕輕的笑,安穩的,灑脫的,他低頭吻住她,在這危險或許即將離別的時刻,偷得這剎那的纏綿。黑暗彷彿也遠了,明日怎麼樣覺得又沒什麼干係。

這四年他神魄不知,只是求得她一生平安,如果再這樣下去,他們又將如何?他也捨不得將她一個人扔下來,他是如此捨不得。

楚遇自然知道她心底的話,那些未曾說出口的不安,那些徘徊在脣齒間的留戀,像是一把冷冷的刀,切割下來。

儘管故意忽略掉那心中的七上八下,但是她還是密密麻麻的感受到那樣的不安,這是個陷阱,她知道,他也知道,他們甚至都知道一旦過不去這道坎可能就什麼都沒有,但是這個人,他們纔多久,她已經沒有勇氣一個人去面對了。

她伸手撫上他的臉頰,目光深深:“子修。”

黑暗中兩人目光相對,這段時間太忙了,忙得那樣的久別重逢都被沖淡,她心裡露着一絲縫隙,總覺得需要他才能填滿,否則那寒冷的風吹得整顆心都是空空蕩蕩的。

等到最終確認了沒有危險,楚遇纔將江蘺給放下,江蘺靠在樹上,輕輕的看着楚遇。

齊薇和樓西月他們一同快速的下去,楚遇帶着江蘺一閃,閃入深林內,他們剛剛躲好,那些人漸漸就開始下來,然後開站到自己的位置,楚遇帶着江蘺不時的閃躲,最終躲過了衆人。

江蘺微笑着點了點頭:“放心吧。”

“嗯。”齊薇點了點頭,然後看向江蘺,道:“你們要小心些。”

而楚遇又將目光轉向齊薇,道:“齊姑娘,你到山下南面去等着,孤城會去那裡,然後你和他一起去完成地脈一事。”

“是。”樓西月和蘇柳應了。

他們急忙將地上的痕跡掩蓋住,然後迅速一閃,楚遇對着樓西月,蘇柳道:“你們先下山去,我和阿蘺在這裡守着。”

楚遇一伸手,一擡腳,輕輕一躍,衣服瀲灩而起,然後一揮掌,一聲悶響,“簌簌簌簌”的小石塊掉落了下來,那收腰之上就出現一個洞來,江蘺一喜,急忙將炸藥給遞了過去,楚遇將那包好的炸藥塞進去,剛剛將旁邊的藤蔓抓過來擋住,就聽到有腳步聲開始漸漸的靠近,楚遇輕輕一落,道:“快走!”

江蘺點了點頭。

楚遇道:“引線可以不必考慮,只要有些微的火,自然會引爆,我們只需要在下面埋點炸藥,一旦觸發起來的火就可以了。”

江蘺擡起頭,順着楚遇的目光一看,只見那是山峰的一個收腰,如果將所剩的炸藥埋在那裡,順帶着產生的山體滑坡幾乎可以完全的毀滅上方,江蘺心中暗暗點頭,但是還是道:“這個地方不錯,可是如何將它安上去也是一個問題。”

楚遇的目光擡起來,然後對着眼前的景色轉了幾圈,最後道:“其實,未必。阿蘺,你看那裡如何?”

江蘺道:“可能沒有辦法。”

“對這山峰呢?”楚遇微微凝神。

江蘺道:“大概會將半個上林苑炸掉,但是能炸掉半個上林苑不過是因爲連帶作用。”

楚遇問道:“這點炸藥能夠產生多大的破壞力?”

江蘺道:“還有這麼多。齊薇那兒大概也剩的不多。”江蘺指了指旁邊擺着的東西。

“還剩下多少炸藥,阿蘺?”楚遇問道。

“時間來不及了。”楚遇淡淡的說着,然後目光一掃。

楚遇看着那火勢,已經在漸漸的淹了下去,按道理這個時候風間琉璃大概已經和孤城對上了手。

江蘺將引線用油紙包了,然後埋入。齊薇和蘇柳也在那邊,然後小心翼翼的做着事情,只等着最後匯合,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現在不過只是一小段路程,照這樣下去,半個時辰的時間根本不夠。

炸藥埋入的地方都是山勢頗爲險峻的崖谷縫隙,只要一旦爆炸,那樣就會帶起整個山體的掉落,便是埋炸藥的地方,也經過了嚴密的挑選,只爲用最少的代價獲得最深的回報。

此時的楚遇在山腰上,和樓西月等人將一塊塊的炸藥埋入,火燃燒的越大,對他們來說就越有利,現在這邊的人都被吸引過去,只留下極少的幾個人,對於這極少的幾個人,不過稍微的動一動手,就讓他們命歸黃泉。

來的自然是孤城,而並非楚遇。

風間琉璃突然不再追,然後轉身往起火的地方奔去,但是剛剛想走,身後一道凌厲的劍光突然逼來,他返身迎接,“咔嚓”一聲,兩人相互一退,他嘴角勾了勾:“孤城。”

可是,現在看來。

燒的不過是藏書閣罷了,那裡獨劈出來,只要傷不了聖殿,那便沒有危險,只是看着氣勢逼人,其實也沒有那麼厲害,所以他纔會放心的追下來。

風間琉璃跟着追了一會兒,發現那白衣身影卻從不對敵,只是飛快的逃,風間琉璃的眼睛微微一眯,突然間收住了腳步,然後回望山巔上的火焰之光。

火勢起來了,遠遠看去也能看見山峰上一片火紅,灼灼的燃燒起來。

風間琉璃的目光一閃,手中的長劍已然隨着那白衣身影挑了過去,身子跟着墜下去,一直沒入火海之後的山林。

聲音次第照着傳了開去,這種事上杉修自然不會多加註意,隱藏在黑暗中的人立馬閃出來,從南邊去運水過來救火。

“走水啦!救火!”

這山峰處取水極其的困難,所依靠的不過是山頂下來的雪水瀑布,所以一向要警惕着千萬別有什麼火災,但是現在,立馬失控。

“不好!”那邊已經有人喊了出聲,不知道什麼時候,這些林木被澆了柴油,那些星火頓時“噼裡啪啦”一聲,頓時燎原而起,於是眨眼之間,熊熊大火便侵襲而來。

風間琉璃嘴角勾起一絲冷笑,一揮袖,手中的長劍便向着那白衣身影飄忽而去,但是劍未至,那白影卻突然間一個墜落,於九重樓閣上倒墜而下,手中的星火一個升騰,頓時撒入乾燥的林木。

楚遇?

щшш ☢ttκá n ☢C ○ 這是“藏書閣”,裡面放置這珍藏許久的東西,這番起了火自然要引起一番混亂,但是那混亂還剛剛開始,一道白衣身影便突然間從亭臺之上躍起,瀟灑至極的風姿,明明閒雲野鶴卻殺氣十足。

腳底在黑暗總縱橫,一瞬間周圍的景物飛快的往後退去,還未到那個地方,一片大火便衝上了亭臺。

他的袖子一揮,身子已經如離弦之箭一般的飛快的掠了過去,手中依舊護着那盞小小的燈火,即使閃動也未曾熄滅。

怎麼回事?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間一道亮麗的煙火盛放在孤峰之北,鐘聲突然“咚咚咚”的厚重的敲了起來。

孤峰聳立,高處不勝寒。

上杉修轉身離開,風間琉璃把着那盞燈,夜晚的風有些大,他擡起自己的袖子,護住了燭火,然後看向了外面。

“是。”風間琉璃低頭道。

風間琉璃走過去,將罩子一提,將放在她手中的那盞燭光微微一拉,然後護到了自己的手中,上杉修看了看天色,道:“明日有貴客來訪,以這盞蠟燭爲他們接風洗塵吧。”

風間琉璃站了起來,上杉修指着旁邊宮女玉雕手中掌着的一盞燈火,道:“去將它取下來。”

他長長久久的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然後轉身走出了大殿,出去的時候他看見風間琉璃跪在那裡,道:“風間,起來。”

上杉修看着那張臉,道:“阿俏,你等着我。”

棺中的女子依然那般的躺着,她死在她二十三歲那一年,生下了女兒,除此之外,乏善可陳。

“阿俏。”上杉修的聲音是溫柔的,彷彿沾了煙火氣息。

上杉修的手在金絲楠木上細細的摩挲,棺中的女子幹薄的就像是一張白紙,虛虛的描畫着一副慘淡的美麗,沒了生氣,沉沉的,就跟着外面那巨大的棺樽一樣。

沒有本相還有人心。

有些東西,經歷得久了,大概也就沒了原來的本相。

冰冷的石階一點點浸入他的骨頭,跪着的地方早就起了厚厚的一層繭,大概要用刀劈纔能有感覺。

風間琉璃跪在長門外,靜靜的等候着,每年這個時候,上杉修就會一直在這扇門內呆着,不準任何人打擾。

蜿蜒的玉階從緊扣的玉門處一個接一個的連下來,整整一百零八臺階,泛着玉色的光。

天階玉色涼如水。

八月七日這一晚,沒有月,只有星光璀璨,灑滿了平靜的海面,安靜的就像是一個夢。

最好的時機在八月八日。

所有人開始分開的行動,從四面八方去搜尋要的東西,他們裝作漁民,混入當地,然後藉機悄悄的將那些炸藥埋入所在的位置,金木水火土,對應的十二地支藉機埋下,只等着相應的時機。

一行人決定先去破壞這裡的地脈。

江蘺和楚遇相對一看,然後點了點頭。

孤城道:“我可以爲你們爭取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內,你們能埋多少炸藥就埋多少炸藥。”

楚遇道:“打算就是這樣做,但是這必須要騙過他人的耳目。”

江蘺上前看了看,指着那圖紙道:“現在的時候,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供我們選擇了。這一路上,我們可以找時機將炸藥堆上去,然後在救出來云云和卷卷之後,點燃炸藥,毀了他們的路。”

楚遇說着在船上找出紙和筆,然後畫了幾下,道:“這是大概的樣子,我雖然轉了幾圈,但是我發現,只有這裡的一處閣樓,纔是他們能夠在的地方。我們要做的,就是在這裡將云云和卷卷救出來之後,然後逃走。”

楚遇道:“我到了那玉峰上轉過一圈。”

孤城道:“我繞着東夷轉了一圈,發現此處的風水極爲的特殊,水脈不凡,我們如果想要攻破那玉峰上面的殿門,必須要將那水脈完全的破壞掉,這樣一來所有的防禦便會不攻自破。”

楚遇問道:“這些天你遇到了什麼?”

齊薇趴在孤城的肩上睡着了,他走到裡面,將齊薇放下,用被子捂緊了,然後纔出來。

而正在這個時候,船板的聲音響了起來,三人回頭一看,就看見孤城揹着齊薇走了過來。

在那山上的時候顯然沒有遇見孤城,也不知道這麼些時候他們遇到了什麼。

樓西月搖了搖頭:“沒有。”

楚遇道:“我們去查探了一番,孤城他們回來沒有?”

樓西月道:“這幾天殿下你去哪兒了?”

兩人這回匆匆往回趕,到了那鶯飛嶼,還在路上,便看見樓西月一行人走了過來,看到二人,樓西月的臉上飛起喜悅,但是卻硬生生壓制着,兩人和樓西月匯合,便一起回到船上。

江蘺“嗯”了一聲,然後靠在他的胸膛,因爲相信,所欲不忌諱,所有的感覺都可以對他說,只有這樣一個人,能夠讓她去分享一切。

楚遇看着她,道:“阿蘺,相信你的直覺吧。”

江蘺想了一下,看着楚遇道:“子修,在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曾和風間琉璃有過短暫的接觸,我不知道爲什麼,在某些方面,我是相信他的。現在,我甚至相信他不會傷害云云,會幫助我。”

江蘺看向他,楚遇看着她的手,輕輕的笑了一下,道:“阿蘺,你相不相信他……”

到了最後,沒有出現一點的差錯,兩人便送下了山,直到到了山下,江蘺才反應過來,剛想開口對楚遇說剛纔的事,楚遇已經抓了她的手,道:“我聽見了。”

他說完便放開了江蘺,然後走到下一個人,江蘺的耳朵還在“砰砰砰”的響着,卻不知道風間琉璃到底是什麼意思。

風間琉璃道:“路從之北,有子誕生。”

江蘺幾乎要訝異的擡起頭來,但是最終抑制下來,他的手是潤澤的,似乎還帶了微微的汗漬,貼在她的手上,幾乎可以感覺到那手心下的心跳。

江蘺心裡暗暗的鬆了一口氣,想要將自己的手抽回來,但是剛剛一動便被他緊緊的握住,彷彿有些留戀似得輕輕拂過。

“會有的。”風間琉璃說了一聲。

江蘺低眉道:“希望給我夫妻一個孩子。”

緊接着風間琉璃便走到江蘺的面前,江蘺伸出手,風間琉璃穩穩的握住,問道:“有何心願?”

那邊風間琉璃走到上杉修面前,上杉修對他說了幾句,那風間琉璃躬身恭敬的應了幾聲,然後走了下來,他走到一個女子面前,那個女子伸出手,風間琉璃握住她的手,詢問了幾句,那個女子回答了,風間琉璃便收回手。

上杉修的鼻子再靈敏,這麼幾百米,肯定聞不到,如果有了濃重的香氣反而會引起疑慮。

江蘺這下想起風間琉璃的話,心裡一個疑問漸漸泛上心頭,站的這麼遠,難道風間琉璃是故意提醒?

到了地方,才發現上杉修離他們老遠的站着,一襲烏色深衣,站在玉臺上,髮絲飄揚,當真是仙人之姿,令人一見忘俗。

這樣一頓,就到了天亮,晨曦剛剛撕開一條縫隙,那邊就有人來了,叫焚香沐浴之後去見,兩人這下都只能賭一賭了,去了身上那濃重的香氣,然後穿着一身素色隨之向前。

既然已經查探清楚,兩人都想準備着連夜下山,但是這樣一來無疑清楚的告訴了別人他們有問題,於是決定還是賭一把,風間琉璃尚未完全的發現。但是江蘺想起風間琉璃最後的話,上杉修的固然不喜歡那些香氣,但是一旦離開那些香氣的掩飾說不定就會被上杉修一下子識破,這無疑是很冒險的。雖然有一種藥物能完全將人的味道去除,但是現在根本找不到這樣的藥物。

江蘺點了點頭。

江蘺聽了,一邊幫他將衣服擦乾,一邊將剛纔風間琉璃的事說了一遍,楚遇拿着帕子的手微微一凝,道:“且不要擔心,就算他知道卻沒有當面拆穿,這也算不得什麼。”

江蘺站在那裡,兩個時辰之後,楚遇才穿窗而回,不過一身都是溼漉漉的,江蘺一看,急忙用乾淨的帕子去擦,問道:“怎麼了?我看到一條瀑布,鑽進去看了一下,發現了一條暗道,但是所在的地方也只是很簡單的一節路,不算有用。”

風間琉璃離開之後,江蘺的心裡卻是七上八下的,她不知道他識破她身份沒有。

江蘺心裡突然一跳,道:“是。”

江蘺正這樣惴惴的想着,風間琉璃已經轉了身體,一邊走一邊道:“你們身上是哪裡來的香料,神主最討厭香氣,明日別帶着。”

江蘺不知道這個謊扯得對不對,如果風間琉璃一直在外面,那麼沒有看見人出去,那麼就很有可能露餡,當然,風間琉璃如果剛剛來,那麼就另當別論。但是風間琉璃如果在這裡多待,楚遇長時間沒有回來,那麼也很有可能被發現異樣。

江蘺道:“他,他去找地方上廁所了。”

風間琉璃大概什麼都沒有發現,對着江蘺道:“和你同來的那個人呢?”

“大……大人。”江蘺的舌頭打着結。

但是江蘺的心瞬間便靜下來,然後將驚訝和惶恐擺在臉上,剛纔身子的僵硬也可以解釋爲見到大人物時候的慌張了。

風間琉璃。

她正愣愣的想着,突然門被敲了幾下,江蘺將身上的袍子抓緊了些,然後走過去把門打開,剛剛一打開,目光撞上那人,身子也情不自禁的一僵。

楚遇的身影消失之後,江蘺才反應過來,伸手捂上自己的脣,似乎還有那溫暖的氣息,馥郁而迷人。

江蘺擡起眼看了他一眼,這一眼含笑盈盈,水潤珍珠,靈動華彩非凡,楚遇的手緊了緊,然後低頭咬了一下她的脣,這才離開。

楚遇笑了笑,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道:“遵命。”

江蘺點了點頭,道:“小心些。”

江蘺看着楚遇站在窗前,走過去,楚遇從旁邊扯過袍子將她給包住了,然後關上了半扇窗戶,將脣湊到她的耳邊,道:“風間琉璃還沒有發現,待會兒我出去查探查探。”

所有人都被再次安排到其他的一個地方,吃了晚飯,便是就寢。

“是。”衆人跟着應了聲。

“嗯。”風間琉璃道,“先下去吧,明日再說。”

江蘺的腦袋亂轉,幸好去買東西的時候嘮叨了幾句,她壓低了聲音,將聲道一縮,道:“鶯飛嶼的。”

哪兒的人?!

他的目光掃了一下,最後落到江蘺的身上,問道:“你是哪兒的人?”

一雙繡着金線的黑色靴子出現在他麼面前,江蘺知道,那就是風間琉璃。

一陣熟悉的香氣傳了過來,江蘺心中一驚,這不是風間琉璃嗎?

不一會兒,便有腳步聲響了起來,這一行人急忙低眉順目,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生怕那上杉修注意到他們。

遠處的濤聲一聲聲拍過來,江蘺還在打量,楚遇的聲音貼着她的耳朵—傳來:“人來了。”

此亭臺突出,可聽海浪之濤,也可聽松林之濤,無怪乎叫聽濤閣。

來到亭臺處,上面寫了幾個小字——聽濤閣。

希望近在眼前,所有人都爲之振奮,所有人再次加緊向前。

而此時帶着他們的一羣白衣人指了指山峰一半處的一處亭臺,道:“到那裡就可以了。”

而又走了一段路山霧繚繞,楚遇拉着江蘺的手,和其他人一起氣喘吁吁。

繩索將他們吊了上去,這回纔看到山路縱橫,於懸崖石壁間延伸出來,但是越走,反倒有大片大片平坦之地,已經開始有錯落的房屋建築。而楚遇也感覺的出,一路上的防衛極其的嚴密,隱藏着許許多多的高手。

這山峰下面頗爲陡峭,彷彿刀劈一般縱橫而下,根本沒有來時的路,上去的時候是上面的人放下來繩索將他們給拉了上去。這樣看來,大規模的人上來是絕對不可能的。

末了的時候一羣帶着面具的白衣人將十來人帶領上前。

一天過去,江蘺和楚遇也休息了一天,早上兩人起來,便讓焚香沐浴,準備着上前。

江蘺將自己的頭髮剪短了一些,而楚遇通過自身的變化和江蘺站在一起,不過微微彎了彎腰,曲了曲腿,那種內斂的風華便消失的一乾二淨,加上面目已經改變,明明相貌未變,卻和來時判若兩人。

白天的時候,江蘺便出去轉了一圈,這山腳下的藥材頗多,江蘺找了一些草藥,加以混合,然後混合成另外的一種香料,然後通過洗浴泡了一個時辰,本身的體味就會被完全的改變,以江蘺鼻子的靈敏度,也聞不出來才作罷。

楚遇將江蘺腳上的帕子拿下來,然後扔到水盆裡,將她的腳放入被子裡裹着,道:“其他的,便交給我來。”

江蘺道:“我們可以改變自身的氣味。”

楚遇道:“我們有必要將自己所有的形態改變,身上的味道,舉止,身高等等,這樣下來纔有一線生機。”

江蘺道:“那怎麼辦?”

他的手指隔着那微微燙着的帕子按上腳底的涌泉穴,道:“明日我們要去見他,我們很難騙過他,但是那又無疑是一個好機會,可以查探一下里面的形勢如何,我們不能放棄。”

江蘺根本沒有反駁之力,只能說道:“嗯。”

兩個人一個房間,楚遇打了熱水,幫江蘺脫了鞋,江蘺將自己的腳微微一縮,楚遇已經一手握住,將帕子擰乾了之後敷在她的腳上,楚遇輕聲道:“走了這麼久,現在好些了嗎?”

衆人被引到了山峰下的一排小房子住下,等着上杉修的接見。

其餘的沒抽中的嘆息遺憾都有,但是因爲每半年一次,想來還有機會,也就各自散了。

那個黑衣人道:“大家也都辛苦了一大晚上,今日且先休息休息,明日才隨我去見神主。”

雖然只抽中了四個人,但是加上其家屬,竟然有了十多個人,抽中的人都感恩戴德,很多都驚喜的叫出了聲音。

楚遇和江蘺的運氣不知道是太好還是太壞,竟然被抽中了,兩人走了出來,然後隨着衆人上前。

而這個時候,只見有人從山峰上下來,那是一個黑衣侍衛走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向他,那個侍衛手裡拿着一些令牌,道:“一號,十一號,一百一十一號,一千一百一十一號及其家屬上上前。”

兩人一路快走,終於在日出之前趕到了那座山峰下面,那時候下面幾乎黑壓壓的都是人,很多人跪在那裡,極其虔誠的說着些什麼,剩下的人卻是滿眼希冀的看着那雲霧繚繞的山峰。

楚遇便拉了江蘺的手告辭離開,出了城鎮,三三兩兩的都是人,大約都是趕路的,兩人已經隱隱猜出,看來有一個機會可以混入,但是現在時間緊迫,恐怕也無法回頭去告知,只能向前。

那人道:“快走吧快走吧,咱們鶯飛嶼已經兩年沒有過人了。”

楚遇笑道:“我們正準備買點東西就走。”

兩人都易了容,但那種骨子裡的風雅卻從未掩飾,看着便叫人心生親近仰慕,那人笑道:“既然要拜會神主就快些,現在這路程,不能騎馬,能腳行。如果明日之前趕不到那去,可能沒有機會了。”

江蘺心中生出警覺,然而楚遇卻從善如流的笑道:“是,我們特別想去拜會神主大人,求他給我們夫妻倆一個孩子。”

“夫妻倆是想去拜會神門?”那賣東西的對着他們問。

江蘺和楚遇對視一眼,然後在路邊買了一點食物,便向着那邊走去。

所謂的神門大概就在此處。

楚遇和江蘺一路向西而行,上杉修所在的地方肯定是東夷的中央,江兩人走了不久,就看見一座山峰從中央倒劈下來,隱隱約約可以看見雲霧中央的亭臺樓閣。

日頭已經落下,這東夷的人雖然不多,但是幾乎人人會武,因爲有統一的信仰,所以那種赴死的決心反而大的多,戰鬥力不可小覷。

楚遇和江蘺一道,孤城和齊薇一道,分兩路前行。

船駛入岸邊,然後停了下來,穿上東夷的服裝後,其餘人便留在岸上,只有楚遇江蘺孤城齊薇等四人要下地去查探一番。東夷是一個神權國家,這裡的最高統治者便是上杉修,他們的神主,中原人將西塞和這裡的人並稱爲化外之民,因爲他們在某種程度上將神權捧到了一定的地方。

出了危險之地,楚遇便道:“所有人都換了東夷的服裝吧。”

夕陽之下,卻見無盡的海岸線在眼前拉開,一艘艘巨大的船隻停靠在那邊,每一艘船都不比楚遇的這條船差,看來這東夷在這方面已經遠遠超過他國了,但也是因爲如此,那些還在海岸上的人並沒有對這艘從這裡鑽出來的船露出奇怪之色。

船在風浪中前行,像是在大浪中開闢了一條大道,從濤濤白浪中駛出來,陡然間,一個海上之國撞入人們的眼簾。

潮水灌了進來,這些配合完美的老手齊齊用力,將那幾乎彎向別處的船給拉回了正軌,一旦拉回正軌,外面的浪聲雖然厲害,但是船卻是穩了,那掌船的一把手輕輕吐了一口氣,然後抹了一把汗,佩服的看了楚遇一眼。

於是一艘大船立馬轉了方向,從那波濤洶涌處擠了進去,剛剛擠進去,那轟隆隆的聲音驟然響了起來,像是雷鳴一樣,叫人心也跟着抖了抖,激流一轉,船身也幾乎跟着一彎,楚遇將江蘺護到自己的懷中,害怕那衝上來的寒氣冷了她,那邊那個掌船的一把手死死扳住船舵,大喊道:“穩住!穩住!”

話雖然這樣說,但是看着那海浪襲來,便是有這麼一艘大船,也是心驚膽顫的,他看了楚遇一眼,見他面目平靜至極,於是一咬牙,道:“向裡面走。”

楚遇道:“這啓明海行五行八卦之位,這兒看似最厲害,其實是最爲薄弱處,從這裡進去,只要不偏離,就沒有危險。”

掌船的一把手嚇了一跳,那裡卻是最洶涌的地方,看着就讓人頭皮發麻,也不知道進去了會如何。

看着這麼大的風浪,那些船伕都不敢向前,然而楚遇看了看天色,然後指了指一個地方,道“從那裡進入。”

經過半個月的路程,所有人一路風平浪靜的來到啓明海,這是緊緊包圍東夷的一片海。這片海卻是波濤洶涌的,海水打着旋兒,飛起一片片數米高的浪花,便是這片海域的外圍也是這種情況,可想而知海中央到底是何種情況。

東夷這個國家,對於很多人來說都顯得神秘,畢竟海外之國,接觸不多,並且來去的人頁數九死一生,尤其是在靠近東夷的那片海,危險非常。但是這讓江蘺感到很奇怪,爲何風間琉璃和上杉修等人會來去的如此輕鬆。

海外有國,其名東夷。

最後一船人載上一船的火藥,開始往東夷出發。

雖然時間很寶貴,但是他們還是拿出了三天的時間來進行,收集而來的各種原料相配合,控量實驗,終於在最後找出了很好的比例。

炸藥這東西這個時候還沒有,也就是沒有前人的經驗可供借鑑,江蘺雖然知道一定的比例,但是因爲現代和古代各種硝石硫磺的純度不同,所需要的東西的量也不同,而一旦拿到戰場上去,那就可能是失之毫釐,差之千里。

楚遇目光一閃,江蘺看着他點了點頭,楚遇道:“這件事拿給我來辦。”

江蘺搖了搖頭:“不,如果真是不死藥,爲何沒有人能長生?先朝術士曾練得火藥,但是據說不是將整個丹爐都給炸了嗎?其實,這是很厲害的武器,一點都可以使丹爐炸裂,如果量多以後,威力便不可同日而語。”

楚遇道:“那不是葛先生書中所說的長生不死藥嗎?”

江蘺說完轉向楚遇,道:“子修,你知不知道火藥這種東西?”

江蘺沉默了會兒,道:“我來。”

齊薇看到江蘺的樣子,道:“我不殺人人便殺我,阿蘺。”

江蘺一聽,便知道齊薇的意思,現在是冷兵器時代,像火藥那些根本沒有大規模的利用,但是他麼一旦將火炮那些製作出來,那可就視人命爲草芥,可能便是真的血流成河了。其他人或許沒有辦法,但是江蘺雖然學醫,在火藥配置方面還是知曉一些,但是確切的量如何,還是要經過嚴密的實驗。但是一旦他們這樣做,那麼意味着不那麼簡單。

而此時,江蘺和齊薇卻相對看了一眼,然後齊薇走到江蘺的旁邊,道:“其實我們要想贏,不管那上杉修如何,還是可能得。”

孤城道:“你說得不錯。”

楚遇搖頭道:“危險也罷,但是我們不得不行。東夷那邊我比較熟悉,所謂險種求勝,我們也未嘗沒有機會。上杉修的目的一看便是我,所以云云和卷卷暫時是沒有危險的,而上杉修想要救活他的妻子,還要等候時機。七月半中原日,大概纔是好時候。”

孤城走過來,道:“此去東夷,艱險重重。而海上戰爭有太多的不確定,我們在這方面幾乎沒有任何的經驗。” ¸TTkan ¸¢O

楚遇和江蘺等人站在高地,低頭看着岸邊正在放出的大船,這艘大船號稱船王,是兩個人向楚國所借,能夠裝下近一千人,上面可以種植蔬菜等物,破沙衝浪,平穩至極。

七月流火,星辰在野。

——

——這是什麼意思?

云云和卷卷睜大了眼互相看着,最後將目光移向那顆極北之地的棋子

風間琉璃說完,身形一閃,然後沒入黑夜。

“死了也罷。”

風間琉璃看了看,沉默了片刻,突然冷冷的一彈指,那顆棋子“叮”的一聲飛起來,然後撞到了牆壁上,了無生息的落下。

云云和卷卷乾脆趴在了棋盤上,睜大了眼睛仔仔細細的看了好幾眼,云云指着一顆棋子道:“可是,這顆棋子就死了啊!”

他將棋子放在極北之地。

“嗯,走錯了走錯了……”云云喊着急忙伸手去毀棋盤,但是瞬間就被風間琉璃給擋了回來,他的手指輕輕拈住一顆棋子,然後笑道:“絕處逢生,柳暗花明,死路便是生路,這顆棋子,應該從這裡落戶。”

風間琉璃懶懶的將自己的手一鬆,然後輕輕的彈了彈,掃了一眼被云云弄亂的棋盤,然後手指一揮,棋盤瞬間恢復原樣,云云和卷卷相對一看,然後急忙掩蓋了自己心中的訝異,但是這麼小的小孩子,如何能騙得過風間琉璃的眼,但是他卻當做沒看見,看着棋盤,道:“走錯了。”

云云一張臉笑得像是一朵花一樣:“我不叫你姐姐叫你什麼?”

“嗯?”風間琉璃繼續揚高了聲音。

所謂識時務者爲俊傑,云云急忙笑道:“聰明姐姐。”

風間琉璃似“刷”的一聲衝了進來,伸手輕輕挑起他小胳膊,道:“姐姐?笨蛋?”

窗戶突然被風吹開然後一個人站在外面,云云吃了一驚,然後迅速將棋盤上的棋子打亂,然後不滿的撇撇嘴:“哎,是笨蛋姐姐啊。”

誰在外面?

怎麼走?!

他剛剛擺上幾顆棋子,窗外卻突得傳來一聲輕笑:“怎麼走?”

云云一下子跳上了榻,然後將棋盤上的棋子一顆顆間撿起來,然後重新擺上,道:“我們要這麼走……”

卷卷撐着下巴想了想,道:“所以現在我們還是有機會的,至少現在他們不敢動我們,我們要好好利用這個機會。”

云云道:“他們抓我們來又處置我們,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若非是想請我們做客,那麼就只有第二種可能——那就是想圈肥了在宰了我們。當然,咱們也沒幾斤幾兩肉,看來癥結還是_出在我們的父母大人身上。”

卷卷白了他一眼,道:“你要想一想,他抓我們幹什麼?”

云云“噔”的一聲跳下了榻,然後到處轉轉,拿着鼻子嗅了一下,然後道:“這屋子裡用的都是原木,是白樺樹,這種樹沒什麼值得利用的,不過打人可以。嗯,好像沒了。”

那個人跑遠之後,兩個小傢伙這才止住笑,卷卷託着下巴看着被他們攪得一團亂的棋盤,兩條烏黑的眉毛擠了擠,道:“我們該怎麼辦呢?”

云云和卷卷相對一看,然後哈哈大笑了起來,那侍衛臉一黑,將—窗戶“砰”的一聲關上,然後“刷”的一聲奔老遠,再聽到這兩個小孩子的話他會減壽十年的。

這一路上這兩個小糰子幾乎將他們給騙了個遍,這回沒想到又着了他們的道,其他人被捉住了也嚇得寢食不安,卻沒料到他們倒是無憂無慮的樣子。

又被騙了!

那個侍衛捂住被那些不知名的東西打得青青紫紫的臉,然後往裡面一看,纔看到那兩個小傢伙竟然拿着棋子在玩,頓時心底裡一個翻騰。

云云大笑出聲,然後和對面的卷卷拍了拍手。

“哈!中了!”

一個個棋子瞬間被拋了過來,“啪”的一聲,打了他們一臉。

“咻——”

守在外面的侍衛耳朵張了又張,最後實在忍不住,悄悄將窗戶打開,然後小心翼翼的湊了上去。

……

“我們可以先誘敵深入,然後來個關門打狗哎。”

“不,這麼走必定要被包圍。應該這麼走,笨蛋些全部會被衝在這裡,然後你看,嗒,成功了。”

“其實可以這麼走。”一個糰子道。

閣樓內,一盞燈火閃閃爍爍,兩個小糰子面對這面坐在小几前面,軟軟糯糯的聲音透過窗戶穿了出去。

他的目光一擡,搖搖看着那被包圍的密不透風的閣樓。

你算計來我算計去,算到底,也忘了真假吧。

身上的疼痛透過傷口一陣一陣的,他看着黑色的夜空,卻慢慢的伸手捂上自己嘴脣的傷口,那樣鮮明的痛楚,卻也那樣鮮明的溫暖蝕骨,呵。

手下留情,這世間,又有誰能手下留情?

從一開始他就必須復活,只有活下來,才能再次投向死亡,上杉修一路設計這些,不過是爲了讓江蘺誤認爲,風間琉璃是對她手下留情的。

楚遇,他嘴角微微挑了挑,有幾分冷笑。

風間琉璃看着他走遠,方纔伸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失血過多的地方已經被妥善處理,大約等楚遇來的時候,那傷口就會恢復。

風間琉璃沉默的點了點頭,上杉修袖子一揮,然後走遠。

風間琉璃點了點頭,上杉修擡頭看了看長空,道:“時辰還未到,總要讓他心甘情願去死纔好。他的孩子在我的手中,要他來的時候,他總會來的。”

風間琉璃扯了扯嘴角,想要說什麼,但是卻被風間琉璃給制止了:“好好休息吧,等那楚遇來的時候,你還有事情要做。”

上杉修道:“你做的不錯。”

上杉修看了一眼風間琉璃,伸手將他身上的箭矢給抽了出來,那箭矢經過特殊設計,帶着反勾,抽出來的時候不免帶了皮肉,他低頭看着那箭矢,然後目光落到他緊緊閉着的眉眼上,那脣色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已經起了一層薄薄的皮,看着便是乾燥,冷汗沿着他的額頭滾落下來,他努力的睜開眼,喊了一聲:“師傅。”

潮水拍打着懸崖,夜色深深的罩下來,沒有月色的夜晚,只有星辰墜海。

——

楚遇和孤城同時看了一眼,楚遇還是露出了一點笑意:“沒事,該來的,總會來的。”

江蘺閉着眼睛,幾次想要開口,都不知道想要說什麼,齊薇睜着眼看着孤城。

一聽這描述,楚遇的手已經落到了桌子上,然後冷靜的拋下了三個字:“上杉修。”

那大漢道:“全部穿着黑衣,衣服和刀飾看着不像是中原的。”

“那些人可有什麼特徵?”楚遇問道。

那大漢道:“三天前,我們在貝塔城池那邊,結果遇上了一隊人馬,我們數百人,簡直毫無反抗能力。小少主和小殿下都被他們帶走了。”

衆人雖然着急,但是久經風浪也能保持鎮定:“發生了什麼事?”

旁邊的一箇中年大漢走了出來,他的半邊身子全部都是血,他頓時跪在了地下,道:“小的該死,沒有保護好小殿下和小少主!”

江蘺走過去,穩下心情,道:“齊薇,怎麼了?”

一到外面,就發現孤城和齊薇也在那裡,兩人都緊着一臉,看見江蘺,齊薇立馬“蹭”的站了起來,幾乎都要落淚:“阿蘺,我……”

楚遇握住她的手,道:“阿蘺,我們出去看看再說。”

江蘺的臉色一變:“你說什麼?”

門被打開,樓西月一張換亂的臉闖入他們的眼底,他着急的道:“殿下,嫂子,小殿下,小殿下不見了!”

江蘺在楚遇的懷裡睡得香甜,第二日陽光滿滿,透過窗戶照了進來,楚遇半撐着身子看着身邊的女子,手慢慢的滑過她清秀的眉角。而這個時候,門突然“砰砰砰”的被敲打了起來,江蘺猛地睜開了眼睛,然後和楚遇對視了一眼,兩人套上衣服,便去開門。

不去問他過去,不去前生裡有多少沉浮,她所要求的,不過就是他在她的身邊罷了。

江蘺抱住他,閉上眼深深笑了起來:“嗯。”

他的話越說越低,但也越說越輕,彷彿那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卻充滿了美好的希冀。

楚遇看着她的模樣,微微的笑了起來,沉沉的道:“阿蘺,不管你是十八歲也好,八十歲也好,只要你能接受,我就會在你身邊。你過去也好,現在也好,等你白髮蒼蒼,牙齒掉光,我就在旁邊梳你的白髮,喂着你清粥,那時候我想,我便是連你臉上的褶子也是喜歡的。別人不願意變老,而我卻十分的感謝我有這份幸運,能夠看着你在我面前變老,那時候,即使是死亡也是心滿意足的。”

她的氣息也似乎帶着香氣,楚遇捧着她的臉,細細的看了一眼,道:“唔,怎麼和四年前一點變化都沒有?我看看……”他說着輕輕的靠了上去,那微微涼薄的氣息慢慢的沾染上她的臉頰,有些癢,她忍不住縮了縮。

江蘺有些好笑的轉過自己的頭,看着他那雙眼,深不見底卻又星光璀璨,她心思浮動,輕輕的湊了上去,道:“你睡了四年,我現在已經二十多了,你才二十一。”

“嗯?”楚遇微微挑了挑眉,伸手卷起她的發,剛剛沐浴過後的髮絲還帶着些微的溼潤,有淡淡的素馨花的香氣。

夜色都是深涼的,天上依然是一輪滿月,高高的掛在天邊,兩人靠在榻上,楚遇輕輕抱住她,江蘺道:“子修,我好像比你大了。”

白雲聚復散,不過如是。

孤城道:“也好。”

楚遇道:“既然你們向北,那麼我和阿蘺就向西吧,如果有緣,十年之後,我們再回此地,便能相見。如何?”

孤城道:“我和齊薇也要走,我們準備向北。”

楚遇道:“我手下還有六七萬兵馬,但是這件事完了之後,這六七萬兵馬我都會交給樓西月。然後我便和阿蘺四處遊蕩,這世間如此的大,一路看看走走,大約也就到頭了。”

孤城道:“現在無名城已經算是毀了,你們要去哪兒?”

夜幕降臨,一衆人馬在附近的小鎮上休息,軍隊都駐紮在其他的地方,所有人幾乎算是近一個月來休息得最好的一次,所有人痛痛快快的洗浴完畢,然後便坐下來說了以後的打算。

齊薇笑道:“阿蘺,你別擔心啦,有那麼多人保護着,那地方找不到的。大約再過三天就有人將那兩個小傢伙送來了。”

孤城又說不出話來,江蘺笑了笑,道:“走吧,咱們去見那兩個小傢伙。”

孤城聽了,一下子將她拉了回去,齊薇回頭嗔了他一眼:“你抓我幹什麼?”

一旦脫離了危險,齊薇便是歡天喜地的模樣,笑嘻嘻的對着江蘺道:“阿蘺,你看啊,他回來了。你們就可以再生個女兒了,再生個女兒咱們結親家唄。”

楚遇道:“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說完便調轉馬頭,然後跑馬離開,江蘺過來,看着他消失的身影,問道:“他是什麼意思?”

陳之虞道:“未來幾天,多加小心。”

楚遇道:“多謝陳先生。”

楚遇的目光掠向後面,就看見陳之虞若有所思的看向他,看到楚遇望他,他上前來,道:“事情既然已經完了,我也就告辭了。”

江蘺點了點頭。

楚遇笑了笑:“雙爲重,重雲罷。”

江蘺笑道:“是的,云云。小名叫云云,大名還等着你。”

楚遇含笑:“云云?”

楚遇的目光掃過身後的人,江蘺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於是走過去,道:“云云沒在這裡。他被齊薇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殿下!”樓西月終於大聲喊了出來,他一張臉笑得跟花一樣,眼淚在眼眶中晃盪,楚遇騎馬過去,兩人一個擁抱。

楚遇對着他微微頷首,也是微微一笑。

兩人站在他們面前,孤城看着他,慢慢的笑了,沒有說任何的話。

江蘺和楚遇相對一看,然後掉轉馬頭迎了上去。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馬蹄聲從遠處傳來,兩人回頭看去,只見孤城和齊薇和樓西月等人騎馬奔了過來,那邊不知是誰驚訝又驚喜的“啊”了聲,所有人都勒住了馬,只是隔着遠遠的看着他們。

這根簪子,又是一段他年嗎?

而楚遇的目光卻越過面前的殘壁,落到她漆黑的發上,那發上,有一根玉白的簪子。

爲什麼他會說那麼一句,不記得了?不記得了是什麼意思?

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想到這裡她又不由想起風間琉璃,他竟然沒有殺死楚遇,她忽而想起那一眼,突然間心中涌出一陣莫名的痛意。

他的手微微的涼,江蘺心中知曉他的愧疚,雖然是風間琉璃殺的人,但是現在,那些鮮血彙集的人命卻最終落到了他們頭上,她道:“子修,死亡本身不是罪過,一旦過去,就不必去多想了。”

楚遇道:“阿蘺,很久之前,我認爲殺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是直到等到了你,我才知道,殺人是如此不易。每次斷了一人的性命的時候,我都在想,他們是否也有一個在心底裡惦念至深的人,如果他們死了,他所惦念的那個人怎麼辦?活下去的人大概纔是最痛苦的。”

江蘺道:“子修……”

軍隊早就不見,只有屍體橫陳,楚遇微微沉痛的閉上眼,緊緊的拽住江蘺的手,卻不說話。

兩人騎着馬在草原上前行,黑暗慢慢的侵襲,但是那廂的戰火卻依舊在燃燒,楚遇和江蘺趕到的時候,無名城已經變爲灰燼,殘破的城牆斑駁在火光中,只剩斷壁殘垣。

兩人騎上踏雪和無痕,楚遇上了馬,側頭看了看她,只見夕陽映襯下,那一張臉明亮的有些恍惚,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唯有永恆的滿足在流淌。

那穿梭的手指緊緊相扣,所有的溫暖都擠在心口,夕陽漫天,草色燦爛,連着一顆心也跟着歡喜起來。

“我們”二字說出來,當真是沒有比這更更溫暖的字句。

楚遇看看天色,然後伸手緊緊的扣住她的手,道:“阿蘺,我們去看看我們的孩子。”

兩人已經在這裡呆到了日落,夕陽的餘暉點點的灑在身上,但是卻覺得還不夠,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拋開,這樣的時間,只要呆着便是地久天長,其他的人其他的事,其他的所有所有都消失得乾乾淨淨。

他的手將她抱得愈發的緊了。

楚遇聽了這話,一顆心彷彿被針扎似的,那些密密麻麻的疼痛涌上心頭,他只是安慰她:“我在這裡,阿蘺,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相信我,阿蘺。”

這簡簡單單的六個字,卻讓江蘺恍如隔世,她一下子撲到楚遇的懷裡,然後緊緊的抱住他,道:“子修,子修,我以爲我還在做夢。我害怕我一睜開眼,你就不見了。”

一切都過去了。

江蘺在他的對面坐下,看着對面的人,兩人什麼也沒有做,就這樣溫存着,江蘺伸手握住楚遇的手,緊緊的貼在自己的臉頰,楚遇笑了笑,輕輕的道:“阿蘺,我在這裡,一切都過去了。”

楚遇的手一下下的梳理着江蘺的發,一根根的細密的穿過,相逢之後,明明有滿肚子的話要說,但是真正面面相對,才知道任何的話語都顯得淺薄,唯有將這個人擁抱在懷中才是最好的。

這四年的所有,我知,阿蘺。

這四年來苦苦尋覓,我知。

這四年來悲傷痛苦,我知。

這四年來風雨兼程,我知。

楚遇深深的看着她,然後將她緊緊的擁抱住,彷彿要勒儘自己的血肉裡,他閉了眼,道:“我知。”

她張張嘴,有千言萬語想說,到了最後只能說出那麼一句:“子修,你有一個孩子了。”

這未曾改變的容顏,百年之後,依然鐫刻。

江蘺擡起自己的手,描繪着他的輪廓,感受到他鼻尖的呼吸,才能確定眼前站着的人是活生生。

有些東西太沉重,出口卻只有輕若無物。

楚遇捧起她的臉頰,看着她眼下沉沉青霜,看着她被淚水模糊的雙眼,看着她四年未見瘦下去的臉,他小心翼翼的將脣貼在她的眼上,一點點的吮吸着她顫抖的淚水,輕輕的喊她:“阿蘺,阿蘺……”

“子修,子,子修……”她顫抖着,將這千迴百轉的名字從脣舌裡吐了出來。

他掌心的溫度貼在她的心裡,她終於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是真實的,不是那午夜徘徊的夢,剛纔的大悲,突然被這厚實的溫暖佔滿,所有的東西都是虛妄的,只有他站在自己的面前,真真實實的站在她的面前。

他輕輕的用手擦着她的淚水,但是越擦卻彷彿越洶涌,他的眼底依稀也有了淚意,但是最終卻沉了下去,化爲嘴角那溫暖的弧度。

他的手心裡有薄薄的繭,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慢慢的撫摸她的臉頰,淚水沿着她的臉頰滑入他的掌心,他的手止不住的顫抖,張開嘴,但是堵在那裡,任何的話語都開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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