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來了，那就是還認我這個爸，有些事情我一直沒告訴你，現在都到這個地步了，那也沒有必要瞞着你了。”
“爸？”
“不要怕，很多事情我當初沒和你說，現在和你說也不代表着什麼，霍彥朗對我不仁，我對他也可以不義，至少你知道後要怎麼樣做，那是你的事情。”他見過了剛纔的人情冷暖之後，現在看見慕安然倒是心平氣和了。
“爸的寧鋒實業這次要被擎恆集團搞死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是救不了了，願賭服輸，是我要自己去找麻煩，我也沒什麼可說的，只是有些事情再不說就沒機會了。”慕方良像是在心裡做了什麼決定。
他一無所有了，什麼都沒有，昔日的好友還來落井下石，他還有什麼可圖的？
向霍彥朗低頭？這種事他這輩子都不會做！
“爸，你別說這樣的話。”慕安然低着頭。
她緊緊捏着自己的小手，心裡頭翻江倒海。
她只是想來看看慕方良，沒有想到慕方良要告訴她什麼事。
其實能有什麼事呢？一路走來許多事情她都看在眼裡，他和霍彥朗之間的針鋒相對她也看在眼裡，她哪邊都不想偏袒，她已經很累了。
“不管怎麼樣，你還是我爸，只是求求你們了，別再這樣……”
慕方良板着臉，“安然，你還是太單純。”
慕安然終於擡頭看向慕方良，慕方良沉着臉，難得眼裡有了動容和關切。說實話今天慕安然來看他讓他很意外，這些天只有記者和追債的人來醫院，寧鋒實業的人紛紛來辭職，他已經習慣了。
他現在就像一個老人，突然有人關心他，他倒是有些感動起來。
慕安然沒有放棄他，他再冷的心都被焐熱了。
“安然，這麼久來你是不是很不理解爸，認爲爸不講道理，固執，瘋狂？只要我想做什麼，一定會去做，想要毀了誰，一定會下狠手？你是不是很討厭爸？”
“爸……”慕安然喃喃出聲。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所以自己嫁給霍彥朗，你甚至沒辦法理解爸爲什麼老是針對他。你還記得當初霍彥朗讓我們失去了城北那塊地嗎？你知道爸爲什麼一開始讓你嫁給他，後面卻攔着你不讓你嫁？因爲爸害怕他是爲了報復慕家，纔會非要娶你！”
慕安然渾身發抖，不明白慕方良爲什麼說這樣的話。
“爸，我只是來看你的。”她下意識不想聽。
她不想聽，慕方良卻不得不說，“安然，你以爲霍彥朗出現在慕家，是一件偶然的事情嗎？我告訴你，他就是存心來整垮我們慕家的！所以我不可能放過他！現在我辛辛苦苦經營了二十多年的慕氏集團沒了，好不容易拿回來的寧鋒實業也被他毀了，這口氣我實在咽不下去！”
“或許你不理解爸，但爸也是沒有辦法，這口氣我吞不下去，所以就算我自身難保了，我也不會放過他。沒錯，擎恆集團這件事情就是爸做的，安朗科技出的事情，也是我設的局，我就是要他不能翻身，要不然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慕安然聽着，終於聽不下去了。
“爸，爲什麼？我不知道你們爲什麼非要這樣？你說他是故意出現針對慕家，可是除了姐姐那件事情，後來他已經不再針對慕家了。慕氏集團的事情，他也沒有明着做什麼，否則按照爸你說的，你怎麼可能還有機會出院，來經營寧鋒實業呢？”
慕安然微微顫抖：“我只知道你和姐姐故意拿走了擎恆集團的競標書，而現在海秀快速道這個項目你們不也得到了嗎？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得到了？哼。”慕方良彷彿聽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寧鋒實業拿到了這個項目，賺錢了嗎？現在面臨着血本無歸！”
“爸！可那也是你和姐姐在經營，血本無歸是你們的經營方式出了問題，不是項目本身存在問題！”
“是，安然，爸承認寧鋒實業一直在前期就存在資金不足的情況，但是如果沒有擎恆集團這次的行爲，承建商不出現問題，寧鋒實業不會倒！”
慕安然眼睛發紅：“爸，寧鋒實業的承建商本來就是擎恆集團的，我們就不應該和他們合作！本來就是挖牆腳，不是嗎？如果論感情，他們應該和擎恆集團合作纔對。沒了他們，咱們寧鋒實業也不可能競標成功，這些道理我都明白，爸你不可能不明白！”
慕方良沉沉地看着慕安然，她真的長大了，昔日的小女孩即將當媽媽了，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對，但他就是不想承認。
“照你的意思，寧鋒實業有今天的結局全是爸的責任，和擎恆集團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沒說沒有關係……”慕安然放軟了聲。
慕方良的脾氣終於收回了一些，“爸知道你的意思，爸有問題，爸自己也承認，但慕家和霍彥朗鬧成這樣，並不僅僅是生意上的事。爸不知道你和霍彥朗在一起走到這一步，他有沒有帶你去見過霍家的人？”
慕安然輕輕握着自己的手，十指緊扣，低頭沉思。
“沒有。”
如果真說霍家，那麼她也只見過霍老爺子，而且還是遠遠見一面，並沒有直接上前打招呼。至於霍擎風，她也只是接觸那麼兩三次，真提起軍政霍家，她其實很陌生。而霍彥朗自己的身份……
“呵。”慕方良冷笑了一下，“你知道這是爲什麼？”
慕安然擡起頭：“爸，他父母已經去世了。”
她一直都沒有深究這個問題，因爲這終究是霍彥朗的傷心事，她粗略知道一點，還是霍彥朗動情至深的時候說的，平常在一起他們不會提及這個問題。
慕安然看着慕方良，不知道慕方良提這些究竟是什麼意思。
慕方良嘴角的冷嘲意味越加濃重：“爸告訴你爲什麼，因爲他爸媽就是我害死的。”
“爸？！”
“沒錯，安然，你沒聽錯！霍家和慕家是仇敵，軍政霍家只是霍彥朗的幌子，他所在的真正的霍家已經家破人亡，而這件事情就是爸十年前做的！你知道慕家爲什麼能做那麼大？就是因爲慕家當年吞併了霍家的財產，這也是爸後來爲什麼要找人殺了霍彥朗的原因，不趕盡殺絕，那麼只能等着他來殺我。”
“爸……”慕安然嘴脣發白，頓時心寒刺骨。
“爸知道你接受不了，但到了這個地步，爸已經不想再瞞着你了。你以爲你當初是真的摔樓梯了？當年你偶遇霍彥朗，那正是霍家出事的時候，如果不是心虛我不會制止你。我不讓你和霍彥朗在一起，也是爲了保護你！”
“訂婚宴上他那樣做，誰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麼？哪怕是現在，他和你在一起，爸依然對他不放心。他把我的慕氏毀了，這纔是真正的原因！我讓他成爲孤兒，他會真心對我的女兒？如果哪一天爸死了，那也是他害的！”
“不可能，不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安然，你還太小，不知道當年的事情。商場上的事情，在商言商，爸至今都沒覺得自己做錯，要怪只能怪霍彥朗他爸太不堪一擊，所以當年被逼得跳樓。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霍彥朗不告訴你，他有他自己的打算，但並不代表這件事情不存在。”
“爸這身體也撐不久了，我過了這麼多年好日子，讓我貧困潦倒的過下半生，根本不可能，所以安然，如果寧鋒實業沒了，爸也倒了。與其讓你一個人面對這些事情，爸不如把事情都告訴你聽，萬一哪一天霍彥朗對你做了什麼事情，你也有個心理準備。”
“爸！”慕安然不想聽，這些事情知道得太突然了，她根本沒法接受。
這不是給她心裡準備，這是在毀了她！
慕安然緊緊捏着裙角，無助地望向慕方良。
她和霍彥朗……是這樣的關係？所以她以爲的愛情，一直都是一個謀劃好了的開局，她以爲的十年漫長的感情，其實還夾雜着霍彥朗對慕家的十年仇恨？霍彥朗究竟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在愛着她？這樣的愛未免也太沉重了！
“爸，你現在告訴我這些……”慕安然紅了眼睛，“讓我怎麼面對他？怎麼面對這件事？”
慕方良不再說話，嘴角輕浮着冷漠。
“爸早說過霍彥朗不安好心，這一次的事情寧鋒實業輸了我不怪誰，願賭服輸，只是你要照顧好自己。安然，你還是太小看了霍家和慕家之間的淵源，你爸害死了他爸媽，這件事情不會那麼容易過去。嵐嵐的身世被爆出來，爸和媽離婚，這些事情都和霍彥朗脫不開關係，慕家今日變成這樣也算是報應。”
……
慕安然走出醫院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冷風全往臉上刮，呼嘯的風吹得她鼻頭髮疼，凍得眼淚都出不來。
突然一輛車停在了她面前，慕安然擡頭一看，撞入了一道幽潭般深邃的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