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霍彥朗聲音低沉,帶着說不出的沙啞。
薛北謙正在整理辦公室,自從那天發佈會之後,柳珩就名正言順從董事長的位置上退了下來,自告奮勇入股安朗科技,自願調離了擎恆集團。名爲管理無方,下放鍛鍊,其實是忙裡偷閒,逃之夭夭。
而經過股票大跌事件,因爲霍彥朗的出現,這幾天擎恆集團的股價有所回升,民衆信任度又回來了,在這種敏感時刻,霍彥朗不得不重新坐鎮擎恆集團,對外對內都再次成爲了公司的主心骨。之前霍彥朗離開後這間辦公室就空置了下來,薛北謙這會兒就是再重新整理啓用。
“在忙?”霍彥朗嗓音薄淡。
“不忙,學長有事嗎?我只是在整理辦公室。”明天霍彥朗就要正式回到擎恆來支持公司的大局工作了,所以他要提前準備,薛北謙略微解釋。
“幫我查一點事情。”霍彥朗抖了抖手中的煙。
黑貢依然留在A市,他這陣子雖然不管事,但這麼多年培養的情報網並沒有消失,想要查點什麼東西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幾分鐘後,薛北謙去落實的電話又撥了回來:“學長。”
“查到了嗎?”
“查到了,慕小姐今天去醫院確實是見了慕總,但是兩個人是在花園裡談的話,周圍並沒有人,所以也不知道他們具體是談了什麼。”
“是嗎?”
霍彥朗抖了抖菸蒂,他並沒有抽菸,從煙點燃起一口都沒有抽過,此時指尖沾染了一點淡淡的香菸味,眉間的溝壑越顯深沉。
“今天海秀快速道項目組的吳主任去了醫院探望慕總。還有一件事……”薛北謙話語停頓。
霍彥朗問:“怎麼了?”
“黑貢剛剛打電話來,晚飯之後慕總出了門到現在就一直沒回來。”
醫院吃晚飯吃得比較早,霍彥朗淡淡擡手看了一眼手錶,現在是晚上19點30分,不算晚,但是慕方良是病人,而且現在處於人人喊打的階段,一般沒事都不會出門。
“讓黑貢留意着他,如果他還和安然見面,派人聽聽他們都說了什麼。”
到底是什麼樣的談話內容,纔會讓慕安然反常成這樣?
霍彥朗收了電話,低頭把手上的煙掐滅,低着頭的樣子讓人看不穿他此刻在想什麼。
霍彥朗轉身,一眼便看到了慕安然。
慕安然穿着棉拖鞋,身上披着一條大衣靜靜地站在客廳裡面,她睡眼朦朧地看着他,視線竟比在車裡問他那些似是而非的問題事更要複雜。
她嘴裡好像含着什麼話,此刻卻沒有對他問出口,只是靜靜地凝視着他。
那雙烏黑的小眼睛沉了沉,彷彿掩藏着許多情緒。
“聽了多久?”霍彥朗沉了沉磁啞的嗓音。
慕安然輕輕掐着自己的掌心,低下頭。
她沒聽多久,只是知道了某些事情之後,對霍彥朗的事情就格外關注,她剛剛在臥室確實是睡着了,但一聽到霍彥朗走動出露臺的聲音就變得半夢半醒,直到站在外頭深沉的男人終於開了口。
她出來後其實也沒聽清多少,只聽見霍彥朗最後說的幾句話,隱約聽見霍彥朗讓人留意着什麼人,只要她再和對方見面,要留意着她和對方的談話內容。
是這樣嗎……她在他身邊,一直處於沒有隱私的狀況?
所謂的對方,是指慕方良嗎?
慕安然緊緊抓着自己的衣角,大衣的布料本來就厚,可這一瞬竟然讓她捏皺了,她輕輕抿着粉色的脣,就這樣望着霍彥朗。
霍彥朗沉默着,等着她回答。
慕安然捏了好一會,緊攥着的手纔再次鬆開,換上了另一副迷茫的表情:“醒了,餓了……”
久違的口吻,就像一拳砸在了軟軟的棉花上,讓人覺得心都陷下去了。
霍彥朗微凝着的表情才猝然放鬆,走到垃圾桶邊徹底把手裡掐滅的菸蒂處理掉,他緊抿的脣線也放鬆了一點點,親暱的口吻:“再等我一會,我現在去做飯。”
慕安然坐到了餐桌上,看着霍彥朗在廚房忙碌的身影。
他走到了蒸鍋前,上面的顯示屏顯示已到時間,他修長的指節慢慢劃過按鍵,鍋蓋自動彈跳開來,肉丸子的香味撲鼻而來。
ωwш▪Tтkā n▪¢○ 這陣子霍彥朗做了許多菜給她吃,慕安然靜靜地回憶兩個人的生活,他知道她懷孕後就格外喜歡給她進補,而她最愛吃的也是這道菜。簡單的釀肉丸子鮮香酥嫩,特別有家的味道。慕安然吸了吸鼻子,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吃到這道菜……
廚房裡響起了切菜聲,慕安然看了看,小手輕輕攏着肚子,再也坐不住了。
她輕悄悄地走到霍彥朗的身後,霍彥朗放下了刀的一瞬間,慕安然從他身後輕擁過去。
霍彥朗挺直的背僵了一瞬,回頭,撞上慕安然漂亮的眼睛。
她的眼底有着水霧,靈動而粘人。
她一整天都反常,這些天就沒這麼對他膩歪過,此刻霍彥朗擦了擦手,轉過身來輕擁着她,感受着她柔軟的懷抱。
她剛睡醒,身子溫軟清香,而他在露臺上站了那麼一會,衣間全是涼意,哪怕走到廚房裡也依舊沒有散掉這絲冰涼。
慕安然輕擁着他,在不經意間幫他驅散了寒意。
霍彥朗斂了斂深眸,將她擁得更緊了一些。
“真餓了?要不要先吃點肉丸子,飯已經做好了。”
慕安然吸吸鼻子,“我記得第一次吃你做飯時,還很討厭你……那一天你做了黑椒牛排和羅宋湯,在廚房的時候你還給我遞了一根胡蘿蔔。”
“嗯?”
“霍彥朗,你說我們是不是老了呢?都說當一個人年紀變大了,經歷的事情變多了,纔會不斷想起過去的事情。”
她輕輕擡手圈緊了霍彥朗的腰:“要不然我爲什麼看着你做飯,會一直想起過去的事?”
霍彥朗沉了沉視線,任由她緊緊抱着,聲音低沉:“有的時候會反覆想起一件事情,這隻能說明它給你留下了深刻的記憶,你記得我們親手做的第一頓飯很好,這說明你在乎它。安然,這不意味着你老了,而是因爲它值得記住。”
正因爲有那麼多值得記住的過往,纔會有現在讓人不捨放棄的現在。
慕安然深呼吸,又把頭往他腰間靠了一些,緊緊擁着他。
也不知擁了多久,霍彥朗任由着她把頭靠在他緊緻的背上,而他手上的動作又復而開始,熱鍋下油,炒菜。
生活很安寧,可有的時候事實就偏偏那麼殘忍。
慕安然抱了一小會終於放開,看着霍彥朗的目光變得憂鬱而不捨,終於……這一次變成了她有心事瞞着他,兩個人各自保守着彼此都知道的秘密,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想過要戳破它。
這樣的幸福畢竟來得太不易了。
“吃飯。”霍彥朗把菜做好後沉沉吐出這兩個字。
接下來一頓飯誰都沒有再說話,慕安然則是低着頭把面前的肉丸子全部吃掉,而盤子裡的菜也被兩人吃得差不多了,慕安然吃完以後默默去洗碗,微涼的水浸透她的指尖,冷得她輕輕縮回來了一些。
“我來。”霍彥朗從外面走了進來。
“不用,我來就好,你休息一下吧。”
霍彥朗默不作聲接過她手中的盤子,慕安然卻也不走,手指漸漸適應水的溫度,兩個人挨在一起洗碗。
洗着洗着,慕安然的情緒又低落了下來。
“今天在醫院和你爸聊什麼了?”霍彥朗不動聲色地問。
慕安然拿着盤子的手也驀然收緊了一下,呆呆地看着霍彥朗,倏地又低下了頭:“沒聊什麼。”在車上她已經回答過一遍了。
“聊擎恆嗎?”還是當着慕安然的面控訴他?
否則兩個人的關係怎麼會變得這麼僵?與其此刻這種明面上的關係緩和,他倒不如願意看到慕安然哭着與他說實話,罵他也好,控訴他也行,總好過現在他明明看出她心裡有事,而她卻什麼都不肯說。
慕安然微微低着頭:“說了一些。”
與其什麼都不肯透露,不如順着他的猜測回答一些。
霍彥朗果然微蹙眉頭,“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安然,你願意相信我嗎?”
慕安然點點頭:“嗯……”
“那就足夠了,不要讓這些事再影響我們,好嗎?”霍彥朗突然翻過身來輕擁慕安然,“你現在懷着寶寶,不適宜想這麼多事情,你唯一要做的就是開開心心的生活。安然,我很珍惜你,也很珍惜他。你問我幸福嗎,只要你和寶寶在我身邊,對於我來說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他不顧一切要保護自己身邊的東西,就是爲了有更好的能力照顧慕安然。
這是他永恆不變的原則。
慕安然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同樣的話他再說了一遍,她這輩子一定忘不掉了。
霍彥朗……如果相遇之前沒有發生那件事就好了,她一定很幸福。
這輩子有一個疼她的老公,有一個很美滿的家庭,“霍彥朗,你不要對我這麼好,你會寵壞我的。”
霍彥朗低下頭,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她的額頭上:“慕安然,我會寵着你,一輩子都寵着你。”
要不然怎麼對得起十年前熒光璀璨的星夜?
她的出現,是他此生唯一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