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明爭暗鬥,看似在這場雨勢的沖刷下就要無聲地落下帷幕。然而,同時間,狂風暴雨所灌溉的雨幕之下,市中心綜合醫院的頂樓,此刻,譚淑惠卻孤零零地站在那裡,目光幽冷而沉寂地望着窗外的雨幕,一動不動。
“都已經結束了吧……”她緩緩垂眸,口中默默呢喃着。
嘴裡面呵出的氣,無意中沾染到了窗戶玻璃中心的平面,上面立馬顯現出了兩個字——“驀愛”!
只是,譚淑惠現在看着那再次被她的呵氣所烘托出來的名字,眼中卻再沒有希冀,只徒留下了一抹絕望地微笑。
身後逐漸傳來冰冷沉重地腳步聲,譚淑惠站在那裡,身形驀地一顫,卻並未回頭。
好像她早已經知道會有人在這時間來找她一般,她人就那樣靜靜地站着,望着從窗戶平面中所影印出來的那道瘦高斯文的人影,脣邊突然綻開抹笑:“你來啦!拍賣會已經結束了?”譚淑惠半闔着雙眼,口氣十分冷淡地問。
李頎只看她一臉沉寂如灰,就知道她已經明白了什麼。於是,他也沒繞彎子,只是靜默地站在譚淑惠身後,用他那雙十分複雜又關切的眸子看着印象中完美,此刻卻已然蕭瑟如槁木的背影。
“你爲什麼還不走?”李頎突然問。
趙謹嚴兄妹從醫院消失的事情他已經聽說。而且他們的人,也已經在市郊西面的港口處,發現了兩人的身影,相信再過不久,真相便會大白與衆……
此刻,李頎竟然只想問譚淑惠一句,爲何她明知道自己的結局,卻仍然還堅持要選擇留在這裡,難道她就不怕……
“是因爲驀?”
李頎的眉心驀然緊蹙,鼻樑上的金絲眼鏡所鑲嵌的鏡片突然閃動了一下。
譚淑惠聽到李頎居然到現在還如此問她,當下便臉色複雜地悶笑了一聲:“我爲何要走?”她的聲音十分淺淡,回眸一笑。
笑容是那樣的純粹。然而,就算她此刻所展現出來的狀態有多麼平靜,卻也仍舊是掩飾不去那其中所飽含的那股子實在讓人難以忽略的酸澀與苦痛。
就在李頎忍不住想再次提醒她,顧驀馬上就會帶着奄奄一息的沈宴卿回到醫院中,屆時,她將會再也沒有退路可言,卻沒想到,譚淑惠居然就在這種時候,突然崩潰地回過身來,衝着他便憤怒地尖叫出聲:“你說我爲何要走?憑什麼?她沈宴卿什麼都是,我卻什麼都不算對嗎?”
“我絕對不承認……我並沒有做錯過任何事!這一切,都是她害的,都是因爲她——”指尖兒顫抖地指向窗外陰沉的天空,譚淑惠忽然失控地淚流滿面,儼然最後不滿地掙扎。
而她眼中所承載的,滿滿的全都是恨,全都是嫉妒!也包括她的不服輸!
可是最終,卻仍然還是難以摒棄其中的不輕鬆與頹敗。
瞳孔早已因爲傷痛而被淚水淹沒,變得渙散,裡面的東西看在李頎的眼中,徒然就只剩下悽寂而已。
李頎的臉色不禁也隨着譚淑惠的痛,莫名悲傷。
其實早在顧驀掛斷醫院所撥打的電話,並置那條簡訊於不聞不問的時候,譚淑惠就應該知道,她一切的計劃都已經失敗了……這一切,唯有顧驀肯陪着她演,她纔有戲可唱!
而若是顧驀根本就置她的安危於不顧,那麼所有一切都將會成爲泡影。
譚淑惠何嘗沒想到過她自己將會面臨怎樣的結果,然而,她就是不肯認輸罷了!
她不想輸給沈宴卿!
“你現在還有時間可以回頭!放棄掙扎吧,淑惠……”半晌之後,李頎只能攥緊拳頭,默默看着她痛苦難當的面色,給出最後的建議。
可是譚淑惠卻一把揮開了他伸出的援手:“憑什麼是我先放棄?我根本就沒有錯!既然她沈宴卿能夠做到這一步,即便背叛顧驀也能留在那人的身邊,那我爲什麼就不可以?”
“同樣是他身邊的女人,同樣在背叛之後想要獲得重生,爲什麼我並非直接的傷害到顧家卻偏偏還要接受命運的安排?”
“我不服,這對我根本就不公平——”
譚淑惠驀然瞪大雙眼:“李頎,你說是不是如果她死了,這一切就都可以結束了?”
“可是如果她沒死呢?”李頎實在看不下去了,忽然反握住譚淑惠的肩膀,想要搖醒她不切實際的幻想。
然而譚淑惠卻彷彿並未聽進去一般,又再次笑着哭着對李頎說:“你說,如果我也學着費閣的辦法,把我自己也完完全全都變成沈宴卿的模樣,顧驀他會不會就……”
“不會——”
這回,李頎回答地更是斬釘截鐵。
還不待譚淑惠說完,他已經十分震怒地打斷了她所有的自以爲是。
眼看着譚淑惠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從悲傷走到絕望,又變成現在這幅瘋瘋癲癲的模樣,儼然已經癡狂入魔……李頎終究還是不忍心看着自己多年以來一直喜歡的女人就這樣走下坡路,於是,他終是深吸了一口氣,決定將當年顧驀之所以會留住她,還有他所知道的全部往事都道與譚淑惠知曉:“其實,你根本就不需要再僞裝自己,因爲你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早已經無所遁形!顧驀他什麼都已經知道了。”
李頎看着譚淑惠說:“你還記不記得當年,你曾經在西泊港口救過小驀的一條命?”
譚淑惠聽到此,原本瘋狂的神色頓時默然。
李頎靜靜看着她,直到她身形僵硬,這才又轉過身,繼續說:“不過,那件事情沒發生多久,很快,冷克就已經查到了幕後真相,並告訴了驀!”
“是你做的,對不對?”他忽然回頭,目光微凝地盯着譚淑惠。
譚淑惠身子不禁一震:“什、什麼是我?你別亂說!”她眼神閃躲,忽地別開頭去。
李頎看到,不禁一笑:“你不用再裝了!我不是顧驀。”
他雙手插兜:“其實,安排的那場追殺,並假借美國SG委派殺手的名義,讓自己故意替小驀挨刀擋槍的人……是你,對不對?”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李頎的目光也突然變得十分犀利,彷彿要看透譚淑惠的靈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