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寥的院落,無人欣賞的滿地嫣紅。
繁茂的老槐樹投下陰影,這地方更顯得寂靜冷清。樹下,大理石水池染着些灰塵,裡頭的水卻依舊澄澈透明,微風乍起,波紋淺淺。紅衣女子踩着片片枯葉,緩緩走到池邊,身後,墨衣男子靜靜跟隨着。
姬蘭衣袖一揮,將水池壁沿的灰塵除去,然後輕輕坐了下來。她看着池中倒映着的自己的影子,一時失神。伸手劃開水面,將倒影打散,柔媚的眸子此時浮現出一絲淡淡的悽婉。
“這裡……便是錦兒曾經待過的地方。”她低聲道。身後男子原本平靜無波的神情有些動容。他依稀記得那個叫做蘭錦的女子。
那個女子被姬蘭救回來的時候臉色蒼白,渾身上下都是些可怖的咬痕,狼狽不堪的可憐模樣,眼睛卻清亮倔強,眉間硃砂豔麗奪目。
姬蘭說她就像那七錦蘭花一樣美麗,因此取此名字。荒淵裡的人並不知道在她身上曾發生過什麼事情,也不去過問他們的女王留她下來的原因。
從此以後,蘭錦便成了荒淵裡的一員,日復一日,脫落了傷疤,出落得越發美麗,卻始終沉默寡言,沉靜溫婉,只在看見那一襲紅衣時眼底纔會有光彩盈盈流動。
桴巍知道那光彩裡隱藏的情愫,也明白其中的無奈,因爲她走不進姬蘭眼裡。
他們的王,心裡一直藏着一個人,除此之外,容不下其他。這個孤傲落寞的女王,從不將那份執着與他人言說,只會在人前恣意歡顏,然後在夜裡孤枕難眠。有一段時間她常做噩夢,會喊着那個人的名字驚醒。
閻幽——這便是她無數次夢醒時恍惚呢喃着的名字。墨衣男子回想到這裡,隱在衣袖裡的手慢慢收緊,握成了拳。
而後來姬蘭夜裡終於能安寢了,那個叫蘭錦的女子卻暗自消瘦了許多。他有一次看見了,才知道那個女子一直消瘦的原因。原來她夜裡一直守在姬蘭的寢房外,用她們靈鯉一族獨有的強大念力,幫她化解夜裡的不安。
她在耗用自己的壽命,爲另一個人編織着沒有她存在的美夢。
而這些,眼前這紅衣翩然的女子從未知道。那些默默的付出,那追隨的憂傷目光,那其中隱藏的眷戀,他們的女王永遠不會知道……
墨衣男子無聲嘆了一口氣,望着那澄澈的湖面,眼裡的波動慢慢沉下。這時姬蘭揚手一畫,從虛空中取出了一個瓷瓶,拉開瓶塞,浸入池水裡。
他靜靜看着她的動作,不語。
取回一瓶池水,收進虛空裡。姬蘭的聲音忽而有些飄渺,好似淺淺拂過髮梢的風:“桴巍,你說我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呢。”
男子眉頭緊了緊,目光裡涌現出許多複雜的情緒,最後終是慢慢低下了頭,沉聲:“主人要做的事情,從來不會錯的。”
“是麼……”姬蘭望向遠處,語調平淡。半晌,她擺了擺手,轉身走向另一道門:“你先回去吧,我要一個人走走。”
男子目送她離去,忽覺得那背影裡有些不同往日的落寞。卻在這時候,天色突然暗了下來,沒有一點預兆,那個紅衣身影就完全掩蓋在了一片黑色裡。等浮燈亮起,視線中恢復光亮,那人已再尋不見。
途迷花田中,白光點點。無數花蕾緩緩綻放,吐露幽香。
白衣女子站在花田中,躬身摘下一朵朵途迷,投進身後的竹簍裡。待到採摘夠了分量,她才起了起身後的揹簍,準備離去時,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
她心思一動,轉過身,卻沒見到預想中的人。“是你?”她淡淡道,眸底劃過的失落沒逃過紅衣人的眼睛。
“那你以爲是誰?”姬蘭勾起嘴角,一步步走過來,站在花田邊沿。
她剛從那道月亮門進來的時候就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滿地白花,微光中風華絕代的白衣女子,這般出塵皎潔,好似那名家筆墨下遺世獨立的神女。
不得不承認,這樣一個女子,是足以讓許多人縈懷的。只是對方耳上的那對水晶紫玉璫卻分外地刺眼,叫她心裡如同被針紮了一般。
“這耳鐺是她送你的?”她看了眼白衣人耳邊,柔媚的聲調裡帶着些冷意。而這個“她”指的是誰,彼此心知肚明。
“是她送的。”白衣人不卑不吭,翩然走過來。
“真美。”姬蘭忽然勾脣,也不知是在讚美耳鐺,還是戴着耳鐺的人。過了會兒,見她低聲說了一句:“還算那人有眼光。”說着,她眸子微眯,語調裡就轉而增多了某種深意:“原來……她還是那麼喜歡蓮花呢。”
孟晚煙能感覺到對方眼裡一絲不外露的敵意和挑釁,卻不動聲色,只是眉梢微微蹙了一下。姬蘭靠近過來,在她耳邊低聲開口:“你可知道……那個妗兮,本體就是一株雪蓮。”
“你這般說……是何意思?”孟晚煙微微退開身,直視對方那風情不減的眸子。姬蘭沒有回答她的話,深深看了她一眼,輕笑了起來。
“呵呵,但願她能忘了那個妗兮纔好……”紅裙消失在轉角,那句話卻在夜色裡層層盪開,像浪花拍打在心上。
是夜,孟晚煙失眠了。
寢房裡熄滅了浮燈,窗外淡黃色的光透進來,映在屏風上。一縷看不見的煙霧隨風滲進軒窗,異香淡淡。過了一會兒,修長的身影就出現在了描花屏風前。
嗯……似乎自己的手法越來越純熟了呢。偷偷潛進房間的冥王殿下很是滿意,彈了彈衣襟,繞過屏風,走到牀前。淺黃色紗帳垂下,半掩着美人窈窕的倩影還有恬靜的睡顏。
她撩開紗帳,輕手輕腳地坐在牀沿上,勾着嘴角端詳錦被裡安睡的人。
孟晚煙睡相一向很好,規矩且優雅。墨發鋪散在軟枕上,襯得膚色雪白淨透,五官被微光投出些陰影,更是立體好看……坐在牀邊的人像往常那般俯□來,親吻美人眉心。脣瓣小心翼翼地劃過羽扇般長長的睫毛,俏挺的鼻樑,正想停在那兩瓣柔軟上,卻忽然停住了。
不對啊……爲什麼還要這樣偷偷摸摸的像做賊一樣,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啊不是麼……冥王殿下神色一變:難道,真的是成了習慣了?
再看看某位已經被自己下了迷香的美人,她頓覺得虧大了。如此良辰,居然把美人給弄暈了,自己一個人親親摸摸的,多沒意思……要不,將人給搖醒?
某殿下想了想,將爪子伸向錦被裡的人。不料這時,孟晚煙翻了個身,檀口開合着,好似在說什麼。她愣了一下:中了迷香的人,也能說夢話不成?於是把耳朵湊過去仔細一聽,結果聽見的竟是一句——閻幽,你這流氓。
“死女人在夢裡也要污衊我麼?”冥王殿下不滿道。
“你確定這是污衊?”錦被裡的人睜開眸子,似笑非笑地看過來,美目清明,波光流轉,沒有絲毫中了迷香的迷濛樣子。
閻幽駭然睜大了眼睛:“你?!”
“如何?”孟晚煙秀眉輕挑:“堂堂冥王原來也是這等登徒浪子。”
“哼……你怎麼會醒着?”偷香竊玉被人抓了個正着,閻幽臉上有一絲髮燙,卻還是強撐着顏面:“醒着還裝作昏迷引本王上鉤,真是太狡猾了。”
孟晚煙聞言,笑而不語,翻身朝向裡側,只留下一個勾人的背影。
見伊人不理會自己了,閻幽乾脆就光明正大地耍起流氓來,揚手脫了外袍,一溜身鑽進被子裡,手橫過對方腰身,將人帶進自己懷中。
身體貼合的一刻,孟晚煙猛地顫了下,沒想到這人會這麼做,她不禁羞怒道:“喂,你……”
“不要亂動。”閻幽湊過去銜住她的耳垂,曖昧的氣息惡意地拂在耳側:“美人,不若今晚就從了本王吧。”
“你敢?”孟晚煙沒好氣地說道,聲音卻有些不穩。而她話音剛落,就被人湊過來擒住了雙脣。閻幽托住她的下巴,輕輕將她的臉掰向自己,半撐起身,讓脣舌間的貼合更加緊密。
“唔……你……混蛋……”
“呵呵……”感覺到懷中女子的掙扎,冥王殿下邪邪一笑,閉上眼睛加深了這個吻。直到對方已經軟了身子,她才放開那已被□□得紅潤的櫻脣,吻向伊人尖俏的下巴,沿着下顎吮吻着移到耳邊,含住耳珠,溼熱的舌尖滑進耳廓裡,同時另一隻手也開始挑開對方里衣,撫向那片雪色。
“嗯……”一聲嚶嚀伴隨着她的動作溢出,此時此刻分外撩人。美人香腮薄紅,眸子裡蒙上了層霧汽,迷亂中顯現出幾分難得一見的嬌媚。閻幽在心頭喟嘆一聲,氣息驟然凌亂。
“閻幽……不要……”孟晚煙蹙着眉,伸手抵住身上人的肩頭推拒道。如同哀求般的語調,顯得柔弱可憐:“不要這樣好不好?”
這句話使得閻幽恢復了些清明。她立即停了下來,努力忍隱下躁動,退開身急促地喘息了好一會兒,纔將體內翻涌的情潮散去。
今天是怎麼了,會這般失控,這般想要佔有她……閻幽瞥了眼和自己一般正細細喘氣的孟晚煙,心裡劃過某種情緒,卻快的抓不住。不過看見對方這樣,她也生出了許多歉疚。伸手揉了揉眉心,暗怪自己不該在人家還沒準備好的時候就亂點火。
不過……其實也不怪本王嘛,誰叫她那麼誘人。
某殿下披散着一頭柔亮的長髮,一身銀色裡衣鬆垮凌亂,敞開的領口裡露出如雪膚色。她在心裡怪伊人美色,殊不知自己此時也是極爲勾人的。
等氣息平穩了,她側過頭剛想說些什麼,卻不料恢復了力氣的美人突然間撲了過來,一下子將她壓在身下。
孟晚煙跨坐在閻幽肚子上,垂下的墨發遮掩住薄怒的美顏。她發了狠似地胡亂扯開身下人的衣帶,俯身咬在對方肩上,報復般地用力,皓齒陷進細白的皮肉裡。
她也不知自己這會兒是怎麼了。想到之前姬蘭對她說的那些話,還有睡前的種種心煩意亂,再經過這人剛剛的一番欺負,心裡頭就不禁有些氣惱,有些悶悶的委屈。
良久,閻幽才從震驚中恢復了過來,倒不在意肩上的疼痛,緩緩勾起了嘴角。伸手輕輕撫在伊人後腦勺上,溫柔地拍了拍:“寶貝,可是發泄夠了?”
“你這混蛋……”頸窩處,傳來一聲帶着鼻音的冷斥。孟晚煙撐起身子,看見對方肩胛上原本有的那處傷痕早已消失不見,無暇的肌膚更襯得肩頭一排深陷的齒印猙獰可怖。她眼神閃了閃,面上浮現一絲心疼。
“對不起,這幾日沒有好好陪你。”閻幽以爲對方的慍怒是在怪自己近來的冷落,眼中更是溫柔如水。擡手捧住身上女子的臉頰,輕聲道:“孟晚煙,我愛你,很愛很愛。”
嘆息般的語調,突然而然的表白。
孟晚煙直覺得心頭被撞了一下,有什麼倏地化開。過了好一會兒,她忽然趴了下來,將有些熱意的臉埋進對方頸窩裡:“老這樣,肉不肉麻。”
“本王活這麼久了才說過幾次啊?”閻幽有些好笑揉了揉她的髮絲,卻聽懷中人又道:“你對妗兮也說過?”
輕揉髮絲的動作停頓了下來,閻幽眸光微滯,張了張嘴,竟不知該如何作答。半晌,感覺到對方抓着她衣襟的手緊了緊,然後懷中傳來一句悶悶地:“……對不起。”
“傻瓜。”她終於輕笑出聲,環住身上人的腰身,拿臉去蹭了蹭對方發旋:“我一直在等你將別人忘掉,又怎會在心裡裝着另一個女子。”說着側頭親了親,“好了,不要多想。”
“嗯。”孟晚煙低低應了聲。過了會兒,她從閻幽身上下來,翻身轉向裡側,兀自拉起錦被將自己蓋住,淡淡道:“夜了,你還是早些回去吧。”
誒?這說翻臉就翻臉的女人……冥王殿下臉上神情一垮,無限幽怨地伸手戳了戳某人高冷的後背:“都說很晚了,又那麼冷,孟大人就狠心趕本王走?”
“我這兒哪比得上王上的鳳牀軟枕。”
“本王不要鳳牀軟枕,本王要溫柔鄉嘛。”
“胡鬧。”
“……”
閻幽咬着脣,最後終於下定了某種決心般,從牀上坐起,“好啦,不鬧你了,我也該走了。”見對方不說話,她又笑着湊過去:“吶我怕留下來了,會真忍不住。”
“說什麼呢。”背對她的人怒嗔了一句。
“嗯哼……”她下了牀,披上外衣,柔聲:“你睡吧,我走了。”
一陣輕微的窸窣響動後,腳步聲向着外邊移去。孟晚煙這才轉過身來,卻不料已經離開的人會突然折返。她臉上淡淡的不捨還來不及收起,脣上就被人輕吻了一下。
“美夢裡一定要有本王哦。”閻幽狡黠一笑,隨後一個旋身,消失不見。
房間內終是安靜下來了,龍涎香未散盡,微風透窗拂動紗帳。而牀上的人慢慢揚起了嘴角。
就先這樣吧……這樣也挺好的。儘管有許多話,她終究還沒有問出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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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晚煙:拿着,這本是我編制的孟婆三千問,接下來的七天假期裡,你就給我把答案都填完吧。
閻幽:哈?!!初戀詳細歷程,朋友中的所有女性,曾追求過我的所有男性……這些都要寫?你有什麼話在正文裡面問清楚不行麼?!
孟晚煙:(高冷)那樣做的話,太沒有氣質了。
閻幽:太殘忍了嗚嗚……夜晚play被取消也就算了,現在連好不容易纔有假期……
孟晚煙:要是辦不好,就等着空窗期吧。
作者有話要說:國慶節快樂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