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許多天沒有見到太陽了, 天地間一片雪花蒼茫的顏色,房門被輕輕推開,冷風就肆意的灌了進來, 吹得桌案上的紙張嘩嘩作響, 待房門再關上時, 便靜謐的只有薰香燃燒的聲音。
“我想見他。”王嫺語猶豫了許久, 纔對柳靜持說了這句話。
柳靜持輕笑一聲, 不緊不慢地酌了一口茶,故意問道:“想見誰?”
王嫺語的手在裙裾上留下一痕又一痕的褶皺,即使再多不願, 卻還是輕輕吐出了兩個字,“楚闌……”
“好啊。”
王嫺語沒想到柳靜持會這麼痛快的答應她, 怔怔地擡起了頭。柳靜持卻悠悠一笑, 放下手中的茶盞, 走到王嫺語的身邊,伸手撫上她的下巴, 用指腹在她嘴角摩挲着,低聲道:“不過你總要付出點什麼纔是。”
王嫺語微微一顫,卻沒有反抗,只是順從的閉上了眼,等待着即將落下的吻。
屋內香氣潺潺, 屋外冷風嗚咽, 柳靜持凝視了王嫺語許久, 終究沒有落下那一吻。他知道她還愛着楚闌, 不然也不會在楚闌入獄之後再來求他, 如此委曲求全,只爲見他一面。
女人真是奇怪的動物, 費盡心思想要置一個人於死地,在一切成功之後卻又鬱鬱寡歡,讓他琢磨不透。
他的手順着王嫺語的下巴緩緩撫向她的鎖骨,帶着些許暗示的味道,觸上了她的胸口。
王嫺語猛地向後退了幾步,睜開眼來,“你要做什麼?”
柳靜持依舊在笑着,狹長的眼中暗波涌動,“要你這副身子。”
王嫺語的心瞬間沉入谷底,眼裡滿是不可置信,“你……”
“怎麼?不想見他了是麼?那麼你現在就可以走了。”柳靜持坐回了椅子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她,那神態彷彿在對她宣告着自己的勝利。
王嫺語的手指收緊又鬆開,她想轉身走出這個屋子,卻如何也挪不動腳步,那抹紫色的身影夜夜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無時無刻不在折磨着她,可是如今,終究是連最後一面也見不上了麼?
衣服裡層疊的棉絨仍捂不熱心底的寒氣,空蕩蕩的沒有內容,在這靜謐中沉默了良久,終是閉上了眼,聲音像是從另外的世界傳來,恍惚的不像自己的。
“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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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帷低垂,薄薄的一層沙曼也遮擋不住那雪白的藕臂,牀上糾纏在一起的人兒緩緩分開,無處不帶着情/欲過後的痕跡。
柳靜持的目光停在牀上的那抹殷紅上,嘴角緩緩勾出一抹淺笑,看着王嫺語蒼白的臉,低聲道:“真想不到,楚闌竟然沒有碰過你。”
身下傳來的疼痛讓王嫺語的意識變得恍惚,眼角的淚已經乾涸,手無力的抓着被單,依然說着進屋時的那句話,“我要見他……”
“好。”柳靜持從牀上起身,套上衣服,轉過頭對她說:“我現在就去安排。”
王嫺語的身子顫了顫,匆匆套上兜衣,似乎是想快點離開這個令她屈辱的地方。
柳靜持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王嫺語的動作,心裡忽然浮現出了一種濃濃的厭惡感,他厭惡王嫺語爲什麼可以在前一秒與他翻雲覆雨,後一秒就迫不及待的要去見另一個男人。扭曲的心裡又升起了一種報復的慾望,他靜靜地轉過頭,悠悠道:“對了,有一件關於春暉的事情,我忘了與你說。”
王嫺語擡起頭看着他的背影,問道:“什麼事?”
“春暉找過我。”
王嫺語的身子一震,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站起了身,“什麼時候?”
柳靜持回頭來,眼角猶帶着笑意,“她死的前幾天,她來找我,求我幫你一把,我就給她了那味藥,派了細作去配合她,我又在楚闌去宰相府的那一天,把馮昭灌醉,讓楚闌早早回了府,看到沈落辭被羞辱的一幕……”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的傳到王嫺語耳中,心臟一陣陣的縮緊,猛地伸出手抓住了柳靜持的衣袖,聲音尖銳的刺耳,“你說什麼?!”
柳靜持對她的反應很滿意,故意放慢了語速,一字一頓的說:“春暉那丫頭還真是忠心,爲了想讓你得寵而不顧一切,熟不知卻剛好落在了我的圈套中,你說,她是不是很蠢?什麼人都信呢……”
王嫺語的劇烈的顫抖起來,後面的字一句都聽不清,手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袖,眼睛睜得滾圓,喉嚨裡發出烏鴉一般的低鳴。
柳靜持厭惡的甩開手,將她推倒在牀榻上,回頭看了她一眼,轉身向屋外走去,“我沒有功夫再陪你了,楚闌你也不可能再見到,因爲,他昨晚就已經死了……哈哈。”
王嫺語的身子順着牀榻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門沒有關上,像是心底的缺口,空蕩蕩的沒有迴音,天空灰成一潭毫無生命的沼澤,吞噬了一個又一個孤單的靈魂。
她張了張嘴,那無力的三個字卻再也沒有人能聽見,一如吹進屋內的雪花一般,消融了。